22 花式作死第二十二式: (1)

這天一早, 祁府上下就被一陣極其有規律的敲門聲給從夢中叫醒了過來。誰也不敢有怨言,因為來者正是姜府老夫人身邊的大婢女珍珠。

珍珠就代表了姜老夫人。

老人家覺少,姜老夫人更是其中翹楚。她身邊的娘子、婢女們, 也都在這麽多年與她的相處裏,形成了特殊的生物鐘。小輩一衆太孝順, 沒人敢有怨言的結果, 就是姜老夫人自然而然地有了一種“這才是正常作息”的認知,而她只是比大家起的早了那麽一點點, 哪怕老太太體恤兒孫, 希望他們能多睡會兒, 但在她看來已經算是晚起的時間點,其實還是……清晨。

宅佬祁和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麽早的太陽了,陽光躲在萬丈層雲之後, 正在艱難掙紮,一點點地努力想要透出光來。

祁和被婢女叫起時,整個人都是蒙的。眼神渙散, 目光呆滞,宛如一條失去夢想的鹹魚, 一條很漂亮的鹹鲛人。他稀裏糊塗就先被灌下了一碗鹹甜适口的養身粥, 也不知道大啓這是打哪裏傳下來的奇怪養身土法,反正所有人都特別認——早上一碗粥, 能活九十九。祁和卻只感覺胃袋一沉,雙手無力,整個人更加昏昏欲睡了。

但最後祁和還是艱難地從高床軟枕之上爬了起來。

珍珠這位總會被兩府下人尊稱一聲“姑娘”的大婢女,隔三差五就要代表姜老夫人來一趟祁府, 一是探望病情,二是表達關心。在祁和身子骨還沒有接連兩個秋天都“病”倒時, 珍珠這一來一般都會以把祁和接去姜家小住作為結尾,讓祁和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種再困也能起來的習慣,就是反應會有一點點的遲鈍。

好比霜月笑的像個漂亮的傻大姐似的對他說:“請公子安——”

祁和的回答是好一會兒之後才能轉過頭來看霜月。

而此時霜月已經叽叽喳喳、思維跳躍的,把話題進行到了下一個:“去月阿姊說,今兒早上後院的木芙蓉都開了,如玉暮如晚霞,雖霜侵露淩,仍風姿豔麗,占盡深情。阿姊好厲害啊,一句話裏有好多個成語。”她這輩子最佩服的就是會讀書的人。

祁和已經呆呆的看了霜月許久,額前還有兩一縷呆毛,緩緩道:“——嗯,霜-月-你-也-早-啊。”

噗嗤一聲,霜月嬌笑出聲,明豔動人的臉上,卻并不是多麽聰明的亞子,是個在去月站姐領導下的好迷妹了,現在滿心滿眼的都是自家公子好可愛,遲鈍的樣子也可愛。

祁和早上剛起來的時候,腦子真的是根本不轉的,他又問:“怎麽是你?去月呢?”

“去月阿姊去接珍珠姐姐了呀。”

珍珠與去月關系極好,因為她們的娘本就是同為姜府家生子的一對好姐妹,一個留在老太太身邊伺候,一個随姜嘉婉嫁去了祁家。後來又有了她們姐妹倆,雖長在不同的後院,卻在娘親們的耳提面命下神交許久,盡心伺候着同樣的一家人。

珍珠比去月年長,性格也更加穩重,不過在粉公子和方面的廚力卻是與去月不相上下,發自肺腑地希望着公子和能好。

去月有一肚子的話想和珍珠說,主要圍繞的都是換了張臉的霜月。

“阿姊着急嗎?”一般去月這樣開口,珍珠總會先停一停。

但今時今日卻是不行的:“這回倒是真有些急事,待我禀完公子,咱們再敘?”

去月察覺到事關重大,再不敢耽誤,一邊點頭,一邊引着珍珠和她身後一群端着盤中禮物的姜府婢女,就去了祁和的寝室。

按理來說,是應該讓珍珠等人在偏廳等待的。但偌大的祁府,只住了祁和這一個主人,也就沒那麽多講究了。事實上,祁和幾乎從沒讓珍珠在偏廳等過他,因為祁和大多數時候都在“卧病不起”。

不過,鑒于府上的華疾醫,之前已經歡天喜地地把“祁和好了”的消息告訴了姜老夫人,祁和是不打算再對姜老夫人裝病了。

事實上,之前對如此關心自己的老太太說生病,祁和的心裏其實一直也很過意不去。

可鑒于自己馬上就要死了,至少當時的他是那麽認為的,祁和總覺得他得給老太太打一個預防針。驟然接到家人意外死亡的消息,和已經接到了四五次病危通知書做好了心理準備地得知死訊,在祁和看來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悲痛。

既然注定要分離,祁和唯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減少外祖母的痛苦。

至于這種做法到底有沒有用,不太好說。但華疾醫已經斷了祁和的這條路,他只能另外再想辦法讓老太太接受他未來的死。

“老夫人已經祈福出關。今日提起公子,直說好些日子沒有見着了呢。”珍珠福身,對祁和說了一個看上去并不應該讓她如此着急的理由。

祁和當下就覺得這裏面有詐。

世家說話就是這麽累,哪怕是親外祖與外孫之間,讓下人傳話也要掩飾一番自己的真實意圖。防的不是自己人,而是怕被外人打探到什麽,從而推斷出更多內幕。

換言之,如果老太太真的是想祁和了,要見他,那珍珠此時此刻的話絕不是這樣,而應該是其他類似于“府上的花開了”“某日為老太太收拾舊物,看到了些娘子的東西”的話。一般這種直接說想祁和的,肯定還藏着什麽事,很大的事。

這一招聲東擊西,讓本來也有意去府上看看老太太的祁和,打起了退堂鼓。

這兩年唯一讓老太太願意編個曲折的說辭在祁和面前講的大事……就只剩下相親了。這樣大清早起給他一個“驚喜”叫他去相親的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也難為那些娘子願意起這麽一個大早。

而珍珠來騙祁和的套路,都沒怎麽變過,先問公子身體可好些了?再說老太太想外孫了。然後……大家都懂。

祁和絞盡腦汁地開始找理由拒絕這個套路,但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宸王:“我之前已經答應了宸王殿下今日登門去拜謝。你回去與祖母說,我也很想見她,但事有不巧,待我謝過宸王,我再去見她老人家。”不是不見,只是不是今天見。

珍珠眉中一片急色:“就不能現在先去了府上,再去見宸王殿下嗎?”她很顯然是一定要祁和今天過府一敘的。

但珍珠越是着急,祁和越是篤定,肯定是有個什麽媒婆或者是姑娘,已經等在姜府要他去見了,珍珠才會如此着急。

那就更不能現在去了呀。

他明天再去,打外祖母一個措手不及。

“為人君子,且能言而無信?”祁和擺出一臉的正經,拒絕珍珠拒絕得更加利索,“我現在也還有一些事情,若再去見了外母,怕是就要錯過與宸王殿下約定的時間了。”

“有什麽事呢?”珍珠很少這麽為難祁和,“這麽一大早的。”

不等祁和再編理由與珍珠說,陳神醫已經帶着司徒器來訪了。這倒真是祁和昨天就與陳神醫約好的,他有些事想問問陳白術。讓陳神醫一并帶上司徒器,則是祁和想再試試誇贊司徒器,看看【回家倒計時】還會不會後退了。

當然,祁和沒想到陳白術這麽早就來了。

但來得簡直不能更合适!

“又有客人……”祁和充滿歉意地看了眼珍珠,好像他真的特別惋惜不能與珍珠繼續聊下去。

珍珠看此情況,只能作罷,長嘆了一口氣,便起身告退了。

在去月和珍珠去說霜月的事情時,祁和見到了陳白術,和一臉明明很期待卻偏偏不願意表現出來的司徒器。

小小少年,今日換了身特別帥氣的白衣,戴玉佩劍,潇灑異常,宛如從畫中走出的屠龍少年,誓要蕩平天下一切不平之事。

“少将軍今日峨冠博帶,真是器宇不凡。”祁和都不需要怎麽思考,誇獎的話便已經脫口而出。

司徒器對于這樣的直白真情,自是招架不住的,直接鬧了個大紅臉。本來準備好的說辭,也在大腦的一片空白裏被抛到了九霄雲外。心裏只剩下了一句話——他喜歡我今日的打扮,我要天天穿!我可以!

祁和只顧得上注意【回家倒計時】,沒能看到司徒器有些過于激動的表現。因為他此時簡直要感動到哭了,那倒計時真的再一次倒退了。

雖然只倒退了一小格,但這代表了什麽?這代表了回家有望啊,司徒器就是個長期飯票!

準确地說,應該是長期的日常任務。這種任務,在游戲裏一般都會有個上限,一日做個幾次就不會再加經驗了,但明天還可以繼續。

祁和又開始試着誇了司徒器幾次,果不其然,倒計時和昨天一樣,在倒退了三次後,便不動了。

但哪怕只是這樣,也已經足夠祁和高興許久了。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日常任務。他雄心壯志地在心裏保證,以後一日三次,絕不會落!

司徒器已經被祁和誇得快要升仙了,飄飄然了半晌,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實在是沒有經驗。最後只能大聲回了一句:“你也很好看,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吼完,所有人都被震傻了,萬萬沒想到,司徒少将軍竟是個披着黑粉皮的小迷弟。

司徒器更是只會張着嘴,你你我我,嘴唇微微蠕動,卻再男發不出一個準确清晰的音節,最後,他慌不擇路地奪門而出,直接跑了。離開時,還在心裏不斷地懊惱着自己的表現,委屈的差點哭了。少将軍的淚腺就是這麽淺,受不得這個委屈!

祁和還沉浸在回家有望的喜悅裏,無法明白司徒器怎麽吼完就跑了,怔怔地發問:“他這什麽毛病?”

如今房間裏只剩下了陳神醫,以及聞訊來看陳神醫的華疾醫。

華疾醫開心喝茶,努力吃瓜,堅決不發表意見,一個合格的“神醫”,就是這樣超然物外,這樣不妄議這些紅塵俗事的!

真.神醫陳,毒舌地表示:“如果在您的理解裏,司徒器的行為是在發神經,那我真的很難對您解釋他是怎麽了。”

華疾醫恍然,眼睛微微睜大,咋了一下舌,萬萬沒想到啊沒想到。他已經懂了。

祁和卻還沒懂:“青春期叛逆?”

這回輪到陳神醫不懂了,但他卻很興奮,一下子亮起了眼睛,往前湊了湊,想要仔細聽祁和的又一個大膽想法。

在陳白術的認知裏,自家小師叔的這個主公雖不懂醫術,卻有一個仿佛被神農點過的腦子,總能迸發出種種常人聽上去駭人、實則真的有可能實現的醫學點子,讓陳神醫又愛又恨。愛的是這些神奇的理論,恨的是祁和說着說着就不再說了。嘴巴比蚌還嚴,宛如在東廠幹過。

陳白術對醫學饑渴難耐,宛如等待春雨的小禾苗,眼巴巴的問:“這‘青春期’為何物?怎麽會叛逆?”

陳神醫特別地會舉一反三,融會貫通:“是少将軍這樣的嗎?有年紀限制嗎?有性別區分嗎?”

祁和卻吓得再一次緊緊地閉上了嘴。上次他的大膽想法讓陳神醫差點去給女天子開顱,這回他要是再瞎說點什麽,天知道會讓陳神醫迸出多少可怕的點子。

“先說正事吧?”祁和試着轉移話題。

“什麽事?”在學問面前,陳神醫總會格外地寬容與耐心,特別好說話,連看着祁和的眼睛都好像慈祥了許多。

“有關于司徒品的,”祁和昨日與司徒品有過一番談話,但卻并沒有談及司徒品的病,祁和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和一個有可能真的注定終身殘疾的人去讨論他的腿,“他真的……”

陳神醫一臉“我以為是一場少年情懷的單相思,萬萬沒想到是兄弟相争的狗血倫理劇”的震驚,但很快他就以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語氣道:“我回京之前就聽說了您與司徒将軍的事,如今您這麽關心他,難不成這些流言都是真的?”

“不是!”祁和立刻否認,幾乎已經形成了一種應激反應,誰和他有感情關聯,他都會否認得幹幹淨淨,只要【回家倒計時】不阻止他。

“那你為什麽這麽關心司徒品的死活?”事實上,之前祁和願意用一半身家救司徒品,已經夠奇怪的了。

祁和立刻原地開始忽悠:“作為朋友,作為親戚……”

“據我所知,這些關系你們都不是。”朋友談不上,家人更是“姻親的姻親”這樣的關系,這算哪門子的親戚?

“你什麽時候開始關心這些了?”祁和說不過,只能皺眉。

“我确實不關心,”陳白術擺擺手,他對當一個家長裏短的長舌之人并沒有什麽興趣,他既不喜歡聽八卦,也不喜歡傳八卦,只是……“但想讓我吐露我病人的真實情況,您總要付出點什麽吧?”

祁和懂了,陳白術還在揪着剛剛的“青春期叛逆”沒有放呢。他只能點頭答應了會和對方說,這才得到了準确的答案。

司徒品不是完全沒可能站起來,只是司徒品自己選擇了放棄,甚至很欣喜于這樣的放棄。

也就是說,為了反抗家裏,司徒品寧可當一個殘廢,當一個未來靠腦子參與戰事的人,也不願意恢複健康,去用雙腳走路。

“這樣不行,我會與他再談談的。”祁和不願意看着他心目中的大将軍,因為這些現實裏烏七八糟的事而放棄自己。祁和相信歷史上的司徒大将軍也遇到了一樣的情況,但他最後還是選擇了治療,并擺脫了困境。要不然他所知道的大将軍又是從哪裏來的呢?“擺脫家裏的辦法有很多,這種傷害自己的絕對是下下策。”

在打開了陳白術有關于心理學的世界大門之後,這老頭就開開心心地拉着他小師叔一起去閉門造車了。

祁和也如願完善了對珍珠和姜老夫人的謊言——給宸王府下了拜帖,表示今日想登門拜訪。

宸王這一日下了早朝,也剛巧再沒有其他事,便熱情回應了祁和,積極邀請他快點過來,他們好把酒言歡,宛如祁和脖子上還沒消下去的青痕的始作俑者不是他一樣。

特別不要臉。

祁和進入宸王府時,所有下人看他的眼神也都充滿了說不清楚的崇敬與欽佩,就是那種看着勇敢地上山打虎的武松的感覺,有些不可置信,又發自肺腑地覺得對方很厲害。

讓祁和總感覺怪怪的。

但這些下仆不愧出身宸王府,眼神雖然活潑,嘴巴卻極其嚴密,根本不會對祁和透露任何事情,無論祁和怎麽問。

除了宸王府上奇奇怪怪的仆從以外,祁和還注意到了宸王府好像在張羅着什麽,大約是一件喜慶事,祁和看到了不少大紅的綢緞。

宸王親自出門迎接了祁和,兩人把臂同游,在王府上下還引起了陣陣騷動。一定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CP粉看見兩個愛豆在發糖吧。祁和忍不住看了眼宸王,試圖用眼神逼問對方“你是不是仗着自己是王府的主人,給仆從洗腦,造我謠了?”

宸王的理解卻是:“你來,是說明你同意了?”

祁和直接懵逼當場,他同意什麽了他?

宸王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微妙地提醒道:“我要是你,我會選擇盡快去和我的外祖母聊一聊。”

宸王仁至義盡的提點到此為止。

祁和卻繞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宸王是在建議他去拜訪一下姜老太太。

聯系到珍珠今早來的事情,祁和終于明白,他大概是誤會了,姜老夫人找他不是為了相親,而是有其他什麽事,甚至有可能這件事還與宸王有關。

“我一定會慎重考慮。”祁和只能這樣斟酌地給出答案,“我來是想感謝您。”

兩人終于坐到了王府的正廳裏。

“只嘴上感謝嗎?”宸王可不是什麽善碴,要禮物要的理直氣壯,他該的的!

祁和一愣:“自然不是,我還帶了重禮。”去月從不會讓自家公子在外人面前失了禮數。

“只是禮物?”宸王得寸進尺。

“那您想要什麽呢?”祁和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想的,但話就是這麽脫口而出了,“把我的全部身家送給您?”

宸王卻勾唇接話了:“當嫁妝嗎?挺好。”

“……請王爺不要開這樣的玩笑。”祁和雖然才坐下不久,卻感覺如坐針氈,不是很想再待了。他甚至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麽要把宸王當借口。

宸王卻給了祁和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誰說一定是玩笑呢?”

“您這個玩笑最好笑。”祁和再一次被宸王吓到了,雖然他發過誓要少在心裏說宸王,但此時此刻他還是想說,在公子和的歷史戀愛劇本裏,根本沒有您啊,醒醒吧宸王殿下,這種背景板角色強烈要求增加戲份還妄圖翻身的套路已經不流行了,小心後世的聞湛粉、謝望粉以及大将軍粉把你掐到死啊。

既然不想給宸王開麥,祁和的做法也很果斷,立刻起身告辭,并堅決拒絕了約飯邀請,說什麽都沒用!

他就這麽避之不及地走了,在他才來了不久之後。

徒留宸王與從暗室現身的謝望,兩兩相望,面面相觑。直至謝望給了宸王一個嘲諷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我很不想在這種時候說,我早就告訴你了。”

“但是你還是說了。”

“是的,我沒忍住,真是抱歉啊。”謝望一點歉意都沒有地道歉道,他皮笑肉不笑地橫眉冷對,“但我必須得說,希望這次失敗的經歷給了您足夠的教訓。阿和與您過往遇到的那些庸脂俗粉、狂蜂浪蝶是截然不同的,如果您還懷揣着自以為是的傲慢,不如直接收手,您不可能成功的。”

“既然你這麽了解他,那不如你來啊。”宸王這話像極了氣急敗壞下的“你行你上啊,不行別逼逼”,但了解宸王的人都知道,他從來不是這種輸不起的人。相反,他只會覺得越有挑戰性的越有趣,越是失敗、越是挫折,越能激起他“一定要得到”的男人劣根性。

如果說之前宸王對祁和只是覺得好玩,那現在就是被徹底勾起了興趣。至于他說這話的目的……

“激将法對我是沒有用的,您也沒必要試探。”謝望不鹹不淡地撇了眼宸王,“阿和是我的師弟,這輩子就只會是我的師弟。只要您遵守約定,我們的協議始終有效。”

“你還真是個奇怪的人啊。”宸王這樣評價,他不知道何時,從客廳花瓶裏摘了幾片葉子,他動手能力極強,三下五除二就編了個綠色的小草帽出來,還在謝望頭頂比了比。不過他也确實收起了他的試探,主動交代,“我好像還搞砸了一件事。”

“……您做了什麽?”

“我讓人給姜家送了一份聘禮,你說我現在去說本王是開玩笑的,會有多少挽回的可能性?”

一陣窒息的沉默後,謝望一片平靜地笑了,失望太多,連憤怒都是平靜的。

謝望拍了拍身上不曾存在的塵土,起身優雅地離開,只在背過身逆着光走出客廳時,留下了一句輕飄飄的:“可能性有多少我不知道,我也不關心,我只知道,若您不能完成約定,我就要弑主了。”

謝望從不開玩笑。

梁上的宸王暗衛現身拔刀,像極了炸毛的貓,警惕地看着謝望,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惡意與威脅。

只有宸王這個神經病在短暫的錯愕後,爆發出了一陣喪心病狂的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實在是有趣。”

他兒時,常聽府上的瞎眼老奴與他講一些神神鬼鬼的故事,故事裏總會有一柄被正邪兩道趨之若鹜的神兵利器,正道得之,它便是一統江湖的寶刀;邪崇得之,它便是血光沖天的魔物。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它只認最強的人當主人。不強的廢物,活該變成養刀的飼料。

和所有人一樣,宸王在聽完故事後,也渴望得到這樣一把刀。但他渴望的原因并不是想當天下至尊,他只是想測一下自己的器量,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資格成為這持刀之人。

他特別享受這種在生與死之間博弈的戰栗感。

未知的,永遠才是最有趣的。

“謝朝君,本王等你!”

——

祁和一路疾馳,才好不容易把讓他捉摸不透的宸王抛在了腦後,他讨厭一切無法掌控的東西,尤其是有可能會成為他回到現代的阻礙的人。

宸王以後還是繞着走吧,絕不能再見了。

祁和的馬剛剛拐入回家的長巷,就遠遠看到了家門口長長的車輛隊伍,拉車的畜力有牛有馬甚至還有鹿,最顯眼的就是一頂有青色長檐的貴車,姜家的家徽赫然在上。

這車是姜老夫人的專屬,是她出嫁時從娘家帶過來的嫁妝。牛已經不是當年的牛,車其實也不能算是當年的車,車上的每一個部件,都已經修葺改善了不知道多少輪,但老夫人卻堅持還要一模一樣的車,因為那是她豆蔻年華時最快樂的回憶。

人越來老越思念過去。

祁和府上的宅老正站在門口,不斷地向巷口的兩邊張望,在看到馬上的祁和時,他忍不住朝前走了兩步,表情顯得更加地焦急。

“老夫人來了。”祁和還沒下馬,宅老就已經親自去為公子牽馬,緊張兮兮地開了口。

所有人都很怕姜老夫人。

連祁和這樣濾鏡深重的,都沒有辦法昧着良心說他的外祖母是個多麽慈祥的老太太。

正相反,歷經兩朝的公卿夫人,陪伴女天子度過了一次更比一次困苦危機的姨母,唯一的女兒慘遭殺害後她一滴淚也沒流,只是咬牙發狠,親自抓出并斬殺了匪首的話本式人物,怎麽想都不可能是個和善的主。

姜高氏也從不想讓人覺得她是個好說話的人,她強勢了一輩子,哪怕老了,也依舊會是一柄讓人膽寒的劍,而不是突然變異、返璞歸真成什麽溫暖可愛的老太太。

想都不要想。

她只會比以往更加地嚴厲,更加地讓人聞風喪膽,因為……她現在只有這個了。丈夫不成器,兒孫扶不起,除了堅強,她別無選擇。

看得出來,祁府上下都因為姜老夫人的親至而神情緊張。

生怕被挑剔,被否定,被責罰。

只有祁和還能談笑自如,甚至有閑心與宅老奇怪道:“怎麽這回來了這麽多車?後院放不下嗎?”祁家是給親近的人在自家後院準備了停放車輛與馬匹的地方的,也就是古代版的停車場,除非車輛實在是太多放不下,否則一般是不會像這樣擠在大門口的。

“不只老太太來了。”姜家大大小小,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除了整日侍奉在老太太身邊的大夫人、二夫人以及小娘子們,還包括了祁和幾個一直沒什麽存在感的舅舅。

姜家現在的當家人是祁和的二舅,但他只是個庶子,由老太太垂簾聽政。其他舅舅也沒什麽性格,和祁和的外祖一樣,軟趴趴的。

這回連祁和都知道,出大事了,他急忙帶着去月與霜月前往正廳。

昔日總會被祁和因為太過空蕩而嫌棄的偌大正廳,如今被坐了個滿滿當當,有幾個姜家不算得寵的後輩,甚至只能坐在矮一些的圓凳上。

最中間的上首,坐的便是沒什麽表情,滿頭銀發的姜老夫人。她一頭釵鬟,正襟危坐,只從表面上真的看不出老太太身體有任何不夠硬朗的地方。她就是整個姜家的主心骨,只要有她在,就沒有什麽好怕的。因為最大的恐懼都被老太太一個人給诠釋了個淋漓盡致。

“毑(jiě)母。”祁和仰着笑臉上前。

姜老夫人身邊圍着的幾個兒孫,很識趣地給祁和讓開了一個最近的位置,供他們祖孫敘情。在老太太心中誰最有分量,姜家的人心裏都很有逼數,并不打算挑戰。姜老太太看見祁和後,也果然褪去了一身寒氣,不能說喜笑顏開吧,但長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的喜悅。

她主動握住了祁和的手,想要給他暖一暖:“外面天冷吧?可要多加幾件衣裳。”

祁和被老太太幹燥又溫暖的大手緊緊握着,沒來由地就感覺到了一陣踏實與心安。只有在見到人的那一刻,才會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麽思念:“您怎麽自己來了?外面多冷啊。”

其他陪着老夫人一起來的姜家人,眼觀鼻鼻觀心,沒一個敢挑祁和這話裏的毛病,雖然确實挺讓人想吐槽一句“我們難道不是人嗎”。

“既然你不願意來見我這個老婆子,那只能由我來見你啦。”姜老夫人言。

“是阿和不孝。”祁和沒想到姜老夫人這麽急,也是他誤會了姜老夫人找他的意思,否則他怎麽可能放着外祖母不去看,反而去找宸王那個神經病。

“算啦。”姜老夫人一點一點地攏了攏祁和鬓角的碎發,“毑母知道你心裏是想我的,就是怕我給你介紹小娘子。”

祁和哂笑。

“我這回找你,可不是為了什麽小娘子。”姜老夫人開門見山,實在是事關重大。她非要驚動全家一起來祁府,也是因為她覺得這事必須一次性地和所有人說完,免得她這些不争氣的後輩因為不知情,而在外面被有心人利用了。

現在風雨飄搖,姜家地位尴尬,必須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是因為這兩份提親的結契書。”姜老夫人讓珍珠把兩份聘禮單子都拿了出來。姜家的隊伍看上去浩浩蕩蕩,也有原因是所有的聘禮都被蒙上布混雜在了其中。要不是祁家門口寬闊,可以容下幾輛車,這隊伍首尾相連地排到巷口都不一定能排完。

祁和雖然還沒有看到結契書上的名字,但莫名地,他心裏已經有了數。姜老夫人說的是結契書,不是婚書,就說明了這兩份的主人都是男人。

一個肯定是太子。太子到底在布什麽局,祁和至今還沒有完全搞清楚,但至少祁和是感受到了太子在和他談成婚時的認真與不容置疑的。太子的性格一向執拗,從他小時候一次次被王姬聞岄欺負,還能一次次地不願意給王姬低頭就能看出來。他想要達成的事,就一定要達成,典型的潔癖處女座,有很厲害的強迫症。

至于另外一個……

祁和在司徒家和宸王之間猶豫了一下,最終他相信司徒老将軍不太可能在經歷了昨天那樣的尴尬事後,還有心情替他大兒子求親,便将目标鎖定在了宸王身上。而宸王這麽做的理由,祁和還需要想一想,但肯定不是出于愛。

想及此,祁和感覺自己好像和女天子得了一樣的頭痛病,腦子“嗡”的一聲就炸了,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你不看看嗎?”姜老夫人出言提醒祁和,珍珠又往前推了推自己手上的木盤。

“這事還有別人知道嗎?”祁和負隅頑抗,懷揣着他自己都不信的希望。

姜老夫人看了一圈眼巴巴的姜家人,意思很明顯,要是能瞞下,她才不會帶着這些蠢東西一起來添亂。

祁和終于認命,他深吸一口氣,在做足了心理準備後,這才打開了結契書。果不其然,太子聞湛與宸王聞姬的名字,就寫在那黃色紙頁之上最顯眼的部分,讓人無法形容在看到它們那一刻的心情。

宸王的求婚可以說是十分地興之所至,他連個理由都沒有,如果一定要理由的話,他想和祁和結婚,就是因為他高興。

太子比宸王好點,好歹還有個成婚的理由,父母之命。雖然這也很扯淡。祁和可不記得他娘和女天子之間在他們小時候有過什麽娃娃親的狗屁約定。事實上,祁和小時候一直與兄長、母親生活在老家江左,一直到三四歲,才因為父親調任回到了雍畿。但很快就發生了祁家的血案。

姜嘉婉要怎麽才能在這樣的夾縫中,争分奪秒的與女天子給祁和與太子敲定一個娃娃親?

而且,之前太子來找他私下裏談這個事的時候,太子說的理由還是女天子把祁和托付給了他,他覺得唯有成婚才是最好的照顧呢。

“我娘不可能與陛下談這個。”祁和與姜老夫人直言。

但全場都沉默了。不管是已經知道結契書的姜老夫人,還是剛剛才得知內容的姜家人,他們肯定是有一肚子的疑問的,但至少在祁和的這個提問上,他們可以給出答案——還真不好說。以女天子與姜嘉婉當年那親密無間的關系,以及藏在小意溫柔下偶爾也會有的大膽一面,真不能肯定她倆一拍腦門子,會不會就約定了一些什麽奇奇怪怪的事情。

“我是男的,太子殿下也是男的。”祁和不可思議地看着全場,都瘋了嗎?為什麽能接受的這麽平靜?他們之間到底誰才是現代人?!

“契兄契弟,古已有之。”大啓在這方面真的有些過于彪悍的奔放了。

“但太子是需要繼承人的。”祁和更像是一個老古板。

“太子又不可能只有一個太子妃。”姜家小娘忍不住道,她看祁和的眼睛裏充滿了嫉妒,她覺得祁和根本就是得了便宜還在賣乖。太子表兄那麽好,那麽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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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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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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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