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下午下過一場雨後太陽格外大，趙墨對着光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陽光攏成金光一片片地灑在他的長睫之上，底下的人在搬着東西，幾個人擡着大大的木箱嘴裏罵罵咧咧沒一句好話。

助理站在後面拿着筆彙報道：“趙副總，人都已經清理出去了。”

趙墨嗯了一聲，輕飄飄道：“記得讓他們把吃進去的東西都加倍還回來。”

“是。”

助理将人數和財産都記下來，心下也覺得痛快。

這些莫名其妙進來的人跟着劉高在公司作威作福，趙墨那時明明也對他們多有包容，現在劉高一走，剩下的人也被他用各種理由辭退，有些還纏上官司，看來不脫一層皮還走不了。

門被敲響，助理将手裏的東西放下把門開，看見人有些惶恐地喊了一句：“王總。”

她當然是認識王簡安的，打了招呼就很快退了出去，将門輕輕掩上。

“小墨。”

王簡安走上前，趙墨轉頭看他，“你怎麽來了？”

他的神情有些倨傲，對待他也不似平常那般親昵，讓王簡安心下稍稍有些奇怪，他的心緒轉了幾圈，問道：“小墨待會有事嗎？”

趙墨走到沙發坐了下來，拿起前邊的茶壺倒了茶往對面推了推，“簡安哥哥是有什麽事嗎？待會可能要去祭奠一個故人。”

王簡安坐在他對面，端起茶杯，聽到他這話問：“什麽故人？”

“以前福利院的副院長。”趙墨嘆了一聲似乎有些懷念，“他去世很久了，也沒個兒女為他掃墓，我就去代勞罷了。”

王簡安眉頭一松，只覺得他今日奇怪都是因為心情低落罷了，于是安慰道：“逝者已矣，他在泉下看到你如此懷念他，一定也會高興的。”

趙墨笑出了聲，“是嗎？那他确實應該會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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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過了才說，“你好久沒來了，是想讓我做什麽嗎？”

王簡安搖頭，“那倒不是，你已經為我做的夠多了，之前那塊地皮也是你幫忙去說才.....”

“那都是小事，能幫到你就好了。”

“你最近和三靈相處的怎麽樣？”王簡安将手裏的茶杯放下，狀似不經意問着，“他應該沒有找你麻煩了吧？”

“沒有。”趙墨勾了勾唇角，“哥哥怎麽會找我麻煩？我們很好。”

“他最近怎麽樣？”

“簡安哥哥，你好奇怪。”趙墨的手指搭在面前的茶幾上一點一點，掩下的眸子裏卻全是冷然，“哥哥不是已經和你退婚了嗎？你為什麽還要問這個。”

王簡安的手握了起來，他說：“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

“看來你後悔了。”趙墨笑了起來，黑眸暗沉，“這也很正常。不過你最近還是不要去家裏找哥哥。”

“為什麽？”

“你不知道嗎？”他有些驚訝又有些可惜，輕輕柔柔道：“爸媽他們很生氣....你還是不要去為好。”

趙三靈依舊過得很清閑。

他之前就向往普通富二代的奢靡生活，恢複正常以後他才發現他和他們還是很不一樣的。

如果只想當個鹹魚，那每天無非就是吃吃喝喝。晚上在某不可描述的場所進行成人運動他不屑，賽車極限運動這些他又覺得太危險了，生命多寶貴啊。

所以他也只好去逛逛街買東西，在家裏吃吃喝喝和李铛趙中奇窩在家裏看電影，溫時有時間的時候就和溫時出去玩，下午和柳章去酒吧會所蹦迪，想畫畫的時候就畫畫。

幸好這樣的日子他也很滿足，并不覺得無聊，每天總能找到開心的事情笑。

自從之前看了那次恐怖電影以後，溫時對他的态度也越來越好，他能明顯感覺他們都關系一點一點變親密，晚上也會回他晚安了。

這對他簡直是一個莫大的鼓舞，于是對溫時越發熱情。

他最近又有了一個新的喜歡的活動，就是在公園看大爺們下棋。

院子附近有一個很大的公園，晚上有跳廣場舞的，下午有大爺在那裏下象棋，雖然是露天的，除了下雨他們都會在。

今天他來看棋還特意帶了板凳。十幾天足夠他和這些大爺們混熟了，現在他們都熱絡的喊他小趙，一邊看棋一邊聽了不少八卦。

“哎，将軍！”蔣大爺哈哈大笑，将對面的帥吃了以後很是得意。

趙三靈在旁邊鼓掌喝彩很給面子，蔣大爺看他也來了很久了，于是拍了拍他的肩道：“在這裏這麽久，看明白沒有？”

“好像明白了一點。”趙三靈點點頭。

王大爺說，“不如讓小趙也來一局，我在我們這群老頭子裏水品最差，你就和我來一局吧。”

蔣大爺挪了個位置，也嘿嘿道，“也可以，我也看看年輕人下棋。”

趙三靈思索一陣答應了，“我是個新手，王爺爺手下留情。”

王大爺抱着要虐菜鳥的心，哈哈笑着給趙三靈倒了一杯茶，“不急不急，小趙慢慢來。”

趙三靈先下，他擡手挪了第一個棋。

周圍安靜了一瞬。

蔣大爺戴着老花鏡湊近又看了一眼感嘆道，“我在這棋場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看到先動帥的。”

對面的王大爺笑得停不下來，連連道，“哎呦，小趙，沒想到你這麽新啊，倒是顯得我欺負你們年輕人啊。”

周圍的人也笑，一來一往下了十幾分鐘，王大爺的笑才凝固了。

蔣大爺捂着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哈哈哈哈王成風啊，你連小趙都不如啊，以後可別再說你下了二十年棋喽。”

被多年好友笑，王大爺氣得吹胡子，問趙三靈：“你小子真是第一次下棋？”

趙三靈眨眨眼睛說，“我是第一次下棋，不過剛剛使了點小技巧，讓王爺爺放松了警惕。”

真刀實槍的他肯定下不過，剛剛開了個小玩笑。

蔣大爺和藹地拍了拍他的腦袋說：“你倒是挺機靈。”

幾個老人笑得前倒後仰，趙三靈一張稚嫩的俊臉夾在一堆歲月的皺紋間竟也毫不違和，旁邊樹蔭投下的影子晃動，浮動的日光如碎金流淌，安閑自得。

王簡安站在樹後看了一會兒了。

他的視線緊緊的盯着趙三靈，他和他分開這樣久，其實他內心裏是希望看到他魂不守舍的。

可是他沒有，他甚至比他想的更快樂。之前他總覺得他是故作堅強，他看了他許久想在他臉上找到一絲僞裝的痕跡，卻一絲也沒有。

趙三靈離開了他以後，是真的很開心。

比在王家那個病怏怏的樣子快樂很多倍。

他的拳頭捏緊了又松開，他也不知道他竟也會有一天因為即将要和一個人說話而揣揣難安。

這些天他想了很多，關于以前和趙三靈。現在晚上回去不會再有醒酒湯等着他，房間裏也不會總有一盞燈為他而留，小花園的畫架也不再有人去畫，這幾天雨下過以後架上痕跡斑駁，就如同他此刻的內心。

王簡安想，他現在明白了，也不想掙紮了，他是真的喜歡上了他。

他真的開始幻想他從前說過的那些生活，他上班回來，他在家等他吃飯，晚上互相依偎在一起說悄悄話，這樣平淡而溫馨的日子。

“三靈。”

趙三靈側頭發現是王簡安，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頭，站起身将位置讓出來走上前問：“你有什麽事嗎？”

他現在對他客客氣氣的，眼裏滿是疏離，王簡安看了心中又難免一痛，聲音都有些啞：“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趙三靈覺得面前這人是真奇怪，看了他像參加什麽喪葬會一樣的表情，他最近也沒管他吧？

“挺好的，你有什麽事嗎？”他又問了一遍，言語間已經是有些不耐煩。

他拳頭又癢了，看見他就想起以前那些憋屈日子。

王簡安一雙鳳眼緊緊的黏在他臉上：“三靈，你不問問我過得好不好嗎？”

趙三靈還沒答話，他又自顧自說道：“我過得很不好。之前那些事情，我想了很久，我覺得我們之間……”

“停！”趙三靈有些驚恐地伸出手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這話他很熟悉，因為這是劇本裏的臺詞。

他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麽王簡安一副死了爹的表情了，他現在是在求和？

按照劇本他還要被他虐心虐身好久，他離開以後他才能意識到他真的喜歡他，然後再他逃他追他插翅難飛。

明明後面這麽多劇情沒走，他提前離開了王家，結果王簡安自己省略完中間這一大段劇情，直接走起了結局。

……

劇本的力量到底還是強大，他看王簡安病得不輕。

王簡安看着在自己面前晃動的手，伸出手來将他的手捉住強行捏在手心道：“三靈，你聽我說………”

“哥哥！”

一道輕柔的聲音止住了他接下來的話，趙三靈抽出自己的手倍感惡心，悄悄将手別到身後擦了擦轉頭道：“趙墨？你怎麽在這裏？”

趙墨嘴上柔柔地叫着，黢黑的眸子卻似有火光閃動，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來找哥哥。”

“沒想到看見你和簡安哥哥在一塊兒，怎麽？我打擾到你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