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土財主（二）

我擦。

鹫之被鬼兄的驚慌失措樣震到了，看他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鹫之不由好奇會是什麽兇鬼。鬼兄咽口口水，喘息片刻，然後将來龍去脈說了番。好在他是個讀書人，表達能力好，說得栩栩如生，鹫之也就聽得津津有味。

話說，昨晚上鬼兄按鹫之的意思潛入李大富家，準備搞個天翻地覆，随行的還有妙兒這只小貓。一入院，先是妙兒出動，在院子裏叫得凄慘，引來鞋板兩雙，臭罵三句；對此結果鬼兄很滿意，接着他就飄入李家後院，開始搗騰動靜。

李大富妾姬無數，後院塞得滿滿當當，若是有點動靜，定會炸開鍋。鬼兄被自己的聰明才智折服了，心想若是在這裏鬧騰，效果一定顯著。可惜他上竄下跳，妙兒喵喵直叫，後院都沒起波瀾，她們睡得像豬一樣。

鬼兄的面子挂不住了，白天鹫之還說廢材也是才，沒想連廢才也無用武之地。鬼兄不想這樣回去，他要使自己人鬼生更上一個臺階，所以他沒多想就直接入了一間屋子，準備吓唬裏面的女人。

月黑風高，這屋子竟然比墳堆堆還冷，鬼兄覺得不妙，以他的體質竟然能覺得不舒服，想必這裏不是個好地方。他回頭四顧，看到一面妝鏡擺在西南角，妝臺一抹灰，但鏡面卻像新的一樣。

鬼兄好奇走上前，仔仔細細照了番鏡子。如今他是鬼，鏡中沒有他的模樣，看這空落落的地方，他不由害怕起來，雙腿發顫想要打道回府，然而一擡眸，突然見這鏡子裏映出個人影子，長發披散，遮住了半張臉。

鬼兄以為是房中女主起來了，可他往後一看，竟然空空如也。鬼兄心裏咯噔，瞪大眼猛瞅鏡子，就見鏡中女子拿着把匕首，一點一點削下自己上的肉，就像漫不經心地削刀削面。

“我可美？”

鏡中人問，鬼兄聽到這聲音吓得差點魂飛魄散，急忙轉身穿牆逃跑，連妙兒都忘記帶了。還好妙兒機靈，緊随其後，這才從鬼宅裏逃出。

鬼兄說完這事，心有餘悸，一張青灰臉更是可怖。鬼分好幾種，有冤死的、餓死的、淹死的、吊死的……但是能成兇鬼，可是要天時地利人和。

瞧鬼兄那番抖擻，想必是遇見了厲害的，鹫之心頭一緊，忐忑思忖，最後他猛拍下桌案大聲道：“莫驚慌！我們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呃……你早上還信誓旦旦說要去賺李家的錢，怎麽轉變得如此之快？”

鬼兄不解，看鹫之的眼神略微鄙夷。鹫之覺得有些沒面子，輕咳幾句說：“你說的對，眼下最要緊的是賺錢還債，但是我們也得保全自己啊，你瞧，遇上兇鬼你能滅？”

鬼兄搖搖頭。

“你能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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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兒也搖搖頭。

“那不就結了嘛。”鹫之還他倆一個白眼，随後無奈聳肩。“我也不能滅，所以我們就再想別的法子吧。”

話落，鹫之倒頭繼續睡大覺，把李家兇鬼的事抛諸腦後。

作為一條帥氣的龍……算了，這話就當沒說。

翌日，鹫之起床之後就在屋裏倒騰，希望能從某個旮旯裏挖出些值錢的寶貝，可是翻遍整個個屋子，外加屋前那塊破草皮，啥都沒找着，鹫之思前想後，發覺這裏最值錢的玩意就是會說人話的貓——妙兒。

妙兒剛吃完魚，悠哉游哉地舔小爪，突然她覺得有什麽東西刺了過來，轉頭看去就見到鹫之不懷好意地盯着她，兩眼滴溜溜地打量。

妙兒是只未經人事的貓，尚不知人心險惡，只見鹫之朝她走了過來，然後掀起袖子露出白皙結實的胳膊說：“妙兒，來，我讓你咬一口。”

妙兒喜歡鹫之身上的香甜味，看到這白花花的大肉在眼前晃，她不假思索地咬了上去，尖牙似釘，釘在他的肉裏，鹫之痛得擡手，妙兒便像臘腸似地挂着晃悠悠。

“好啦，一口到時間啦，松口，快松口！！”

鹫之費了好大勁把妙兒撥掉，妙兒見肉沒了，不悅地“喵喵”嚎，還拿爪子撓他兩下。

鹫之見機會來了，便賊笑着問她：“香甜不？還想咬不？那你必需幫我做事。”

妙兒眼裏只有香噴噴的胳膊，哪聽得進他說的話，她一個勁地猛點頭，只為再咬一口他的手。

鹫之嘿嘿一笑，二話不說把它揣兜裏，然後帶去了集市。

“哎……算命咧……貓仙算命，不準不給錢咧……”

鹫之手提竹筐，筐裏擺着妙兒，走到段路之後，他就在最熱鬧的地方鋪布擺攤，布上還大言不慚地寫着“鹫半仙”。

鹫之所謂的法子無非坑門拐騙，若是以前他還有些降妖除魔的功夫，只不過眼下落了難，他也只好操起舊營生。

鹫之喊話半天沒人搭理，他不由伸出手指戳戳妙兒腦門，低聲道：“快，唱首歌攬生意。”

妙兒翻他個白眼，如此抛頭露面，她本來就有氣，還讓她唱歌，真當她傻！

“喵~~春眠不覺喵~~處處聞啼喵~~夜來風雨喵~~花落知多喵~~”

妙兒扯開嗓子，唱了首她自以為是歌的歌，不過別人聽來就是“喵喵喵喵喵……”

鹫之差點吐郁血而亡，他頓時覺得沒救了，掐指一算，現在跑路逃債還來得及。正當他心灰意冷之時，第一個主顧來了，鹫之看到肥腳丫子往他眼皮子底下一站，頓時來了精神，忙不疊地站得筆直。

“這位大嬸，您是算命還是化災啊？”

大嬸提着菜藍不屑地掃他兩眼，然後指着藍子裏的妙兒開口問道：“這貓賣不賣啊？”

一口南方話，鹫之聽來頗吃力，不過經他咀嚼，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低頭看看妙兒，肚子裏打起小九九，心想：把她賣了，然後再讓她逃回來，不也是樁生意？

“賣，當然賣，只是貴一點，這貓能說人話，還能唱歌。”

大嬸不屑，一邊翻荷包一邊嘀咕道：“我才不管你說話還是唱歌，我只看幹不幹淨，回去做個龍虎鬥吃。”

龍虎鬥？吃？鹫之驚恐地再次打量大嬸，腦子裏過了遍她南方口音。

“好！一口價，十兩銀子，連籃子都送你！”

鹫之很大方地将妙兒賣了，妙兒不明所以，睜大了一雙滾圓的眼，擡頭看他。

大嬸一聽十兩頓時吓破了膽，翻起嘴皮子便開始罵人。

“你這壞心眼的，一只貓都要賣十兩？”

鹫之指指布上大字，昂首道：“我這不是普通的貓，可是會說人話的貓，當然得收十兩。”

“嘁，什麽狗屁玩意！撲街！”

大嬸扇起鼻孔拂袖走了，第一筆生意砸鍋。随後，鹫之繼續吆喝，終于喊來了一位主顧，而這主顧不是別人正是李大富。

“哎呀，半仙啊……你怎麽在這啊呀，我找你找得苦啊！”

李大富顫着滿臉橫肉，汗沿額頭流進擡頭紋裏，他都沒空去擦。

嗯？！鹫之一見是李大富，眼珠子瞪得比銅鈴還大，他連忙拎起籃子卷好招牌扭頭要走。李大富急忙伸出肥手把他逮住。

“大仙，大仙，你別急着走啊，昨天是我有些不識泰山，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請大仙幫我一回。”

鹫之舉起籃子擋住臉，低頭說道：“認錯人了，你認錯人了。”

李大富連忙搖頭，猛拍他的肩膀大吼：“我咋會認錯呢？就是你，你這寒酸氣我十裏之外就能聞出來！”

……

寒酸氣？鹫之情不自禁地聞聞腋下，再看看自己這身補丁袍，想當初他呼風喚雨，金銀財寶信手拈來，眼下倒寒酸了？

作為一條帥氣且多金的龍，鹫之表示不服！

他把籃子擱地上，兩手環胸，濃眉挑起，說：“要我出手價格可不一般。”

“哎，只要半仙肯出手，錢不在話下。”

“好，我是算時金的，一個時辰五兩銀子，外加吃喝。”

“行，只要您肯出手，十兩我都給。”

李大富眼一閉，直點頭，視金錢如糞土。鹫之本是想吓走他，沒料他答應得如此爽氣，倒讓人騎虎難下。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鹫之好歹也與鬼神妖魔打過交道，他想此次出手說不定能成事呢。考慮再三，鹫之點頭答應了。

“好，我下午就到你家看看，記得殺只公雞，雞血備用。”

李大富聽後頓時來了精神，忙不疊地點頭道好。

“我殺兩只雞，一只備用，還有一只給您補身子。”

這話鹫之愛聽，突然之間對一毛不拔的李大富有了好感，心想他不是傳言中說得那樣小氣。

李大富走了之後，鹫之就帶着妙兒回去了，他稍微收拾了番，拿破床帳做了個乾坤袋，讓鬼兄鑽進去。

鬼兄見着袋子使勁搖頭。“不鑽，我不鑽……我不要去李大富家。”

鹫之聽後不樂意了，濃眉擰起，數落道：“我這不知是在為誰擦屁股，死後欠了一大筆債還讓別人還，真是枉為讀書人。”

鬼兄慚愧，低頭悶聲，接着就乖乖地鑽進袋中。鹫之将巴掌大的妙兒也塞到了布兜裏，妙兒怕悶，探出個小腦袋喵叫兩聲。

“你行嗎？”

被只不滿百天的妖精質疑，鹫之覺得沒面子，他哼唧一聲，說：“當然，沒聽我讓李大富備雞血了嗎？他說還會給我只雞補身，到時我分你一個腿。”

鹫之想得很好，然而一到李大富家，他頓時傻眼。李大富的确是殺了兩只公雞，這兩只雞加起來還沒他手大，雞血只鋪了薄薄一個碗底。

我擦……這是在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