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3||家發|表
鬼兄被逮了個正着,他深吸口氣前後張望,忍不住想要叫救命,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小丫鬟的手又變成人參須,五根手指變十根、十根變二十……宛如爬山虎迅速裹住鬼兄,把他裹成了一枚血紅色的繭……
“小姐,您要的湯來了。”
約過一炷香的功夫,小丫鬟叩門而入,鹫之轉過僵硬的腦袋,只看見她端了湯盅放在桌上,随後含香坐到桌邊,揭開盅蓋持勺品了一口。
“嗯,這湯淡了點,欠些火候。”
小丫鬟讪讪地笑了笑,道:“這是現煮的,前些時候炖的都喝完了。”說着,她低頭與含香耳語,鹫之隔得太遠未能聽見,他只依稀看到含香點頭,而後輕蔑一笑。
鹫之瞅到含香側首,立馬轉回頭,他靜心思忖,想着等會兒該怎麽做。按原計劃制定,此時應該是鬼兄現身,可這家夥又不知死哪兒去了,鹫之不免心急。
其實鬼兄自身難保,就在前面一會兒功夫,他被小丫鬟收了,且裝進了壇子裏。壇塞上施過法術,他死活出不去,只好蜷縮成團嗚嗚哭泣。
鬼兄覺得自己很倒黴,活着的時候倒黴,死了也倒黴,剛才他聽到小丫鬟嘀咕,說是要把他腌了做腌菜吃,泡他個七七四十九天。鬼兄欲哭無淚啊,這七七四十九天之後他還能有個鬼樣嗎?連安安靜靜地做個好鬼都不行!
鬼兄越想越覺得憋屈,不由放開嗓子大聲哭嚎,然而哭了半晌,忽然聽到有貓的叫聲,他本以為是自己耳朵問題,斂了聲沉下心,果真聽到了貓叫,這回他來了精神,抓住僅有的希望,用盡全身力氣拼命搖晃。
“妙兒!快來救命啊!妙兒!”
妙兒沒呆在竈頭間裏,此時,她正在醉紅樓的屋頂上看風景,底下燈紅酒綠,漂亮的姑娘們揮着手中小絹,在那兒嚷嚷:“大爺、公子,快随我來樂樂~~”那些大爺、公子個個興高采烈,裂開個大嘴紅光滿面。
妙兒想了會兒,伸出爪子學着姑娘們的模樣撩來撩去,嘴裏嘟嚷:“之之……快随我來樂樂……”學了一會兒,她覺得挺無趣,不由打了個哈欠,舔舔爪,然後撓起毛來。
“妙兒,救命~~~”
隐約之中,妙兒聽到了呼救聲,她頓下動作豎起耳,感覺像是鬼兄,突然之間她預感不妙,然後就收了爪子尋聲而去。
妙兒翻牆躍瓦,終于到了竈間窗下,她往窗處一看,裏面黑不溜秋,伸手不見五指。妙兒在外晃了圈,然後伸出爪子扒拉窗戶,窗戶未上栓扣,幾爪子一撓,竟然開了,她就從底下的縫裏鑽了進去。
“救命啊~~妙兒~~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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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兄的呼救聲若有似無,妙兒耳朵往後一折,貓起腰細細環顧,只見牆堆有一排壇子,未見鬼兄身影。她輕輕地跳下地,沿牆走了圈,到了壇子前看見一壇子在搖晃,悶悶的呼救聲就從裏面傳來。
妙兒甩起長尾,蹲坐在地,然後仰頭看着那不停在動的陶壇。鬼兄仍在壇中掙紮,且哭嚎道:“我不想成腌菜啊,我還沒娶過媳婦哪!!”
這回妙兒抓到方向了,“蹭”地跳到壇堆上,伸出爪子撓幾下壇塞,打不開,她幹脆再一爪子把陶壇摔到地上。“嘭”的一下,陶壇應聲而碎。
鬼兄重見天日,他迅速浮到半空,靈活地飄了兩個圈,仰天大笑道:“你們這些個妖怪,豈是我的對手?”
妙兒聽後甩他個白眼,剛才不知是誰在壇裏大哭大鬧,最後還是靠她這個妖怪來救。鬼兄低頭瞥見妙兒,突然意識到她也是妖,便不好意思地撓起後腦勺,讪讪地笑了笑。
“咱們快點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話音剛落,鬼兄就準備溜,哪知還沒飄到門口,房裏就傳來另一個聲音,只聽他說道:“可是董公子?快!快些救救我,我被他們關了!”
說罷,壇子便搖晃起來,緊接又有幾個壇子也發出聲音,此起彼伏地嚷嚷:“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鬼兄似乎遇上了熟鬼,他走到壇堆前,伸出兩指左敲敲、右打打,随後問道:“王大郎、薛弟,你們都在裏頭?”
“是啊,是啊,董兄,快救我們出去!!!”
幾個壇子晃悠得更厲害了,鬼兄心頭一緊,連忙去拔壇塞,結果使了半天勁,壇塞紋絲不動。妙兒看不下去了,躍起身兩爪子一拍,又打碎了幾個壇子,衆魂蜂擁而出,屋子裏頓時冷如冰窟。
鬼兄結交的都是孤魂野鬼,他們穿得都是破絮爛衣,整個鑽出來就如乞幫開大會。幾位被關久的野鬼重見天日,不由哭得稀裏嘩啦,并且詳細闡述被抓經過。原來這群色鬼閑來無事,半夜三更溜到妓院看活春、宮,結果就被她們抓住封入壇子中。
王大郎哭道:“哎呀,我們是入了狼窩了,這妓院裏全是妖魔啊!我看到含香,把劉家三郎的魂魄吸了,不知在他身子裏放了什麽東西。”
薛弟哭道:“那個丫鬟也不是好鳥,就是她把我抓了送裏頭的!”
話落,二鬼抱作一團痛哭,痛訴在壇子裏的悲慘遭遇,鬼兄越聽越是害怕,不由自主想逃回家,而鹫之還在含香房裏等他去救。
也不知過了多久,含香把湯都喝光了,鬼兄還沒出現,鹫之等得心焦,心想鬼兄再不來,他就被這女妖怪吃掉了。果不其然,含香喝完湯後,就起身走了過來,遠遠的,鹫之就聞到一股腥味兒,像是魚腥、又像是腐肉。
“公子,你久等了……”含香嬌聲道,柔若無骨往鹫之身上一靠,不知是不是那碗湯的原故,她的面容如玉,唇紅齒白,一雙含情眸似水婉約。鹫之死去的故人,此時正活生生地靠在他肩頭,做着以前不可能對他做的事。
這是媚術!鹫之咬牙逼自己清醒,而含香越靠越近,身上的腥味漸漸地化作淡香,擾得鹫之心神不寧。
“你喜歡她嗎?”含香輕問,這聲音不經過他的耳,直達他的心。
鹫之眼前騰起迷霧,眨眼之間,他置身于一片竹林中,青竹蔥郁,風起沙沙作響,他不由自主往前走,看到了一條清溪、一座石橋。
“九太子,你來晚了。”
清脆笑聲自風中來,鹫之聞聲回眸,看見她立在橋頭,身上穿着娥黃襦裙,梳了個雙環髻。鹫之想不起來,她何時穿過這麽好的衣裳,自相識之日起,她一直就是男兒裝扮。
哦,對了,是她死的那天。他記得她死在這兒,娥黃襦裙被撕爛了,發髻也散落下來,幾縷碎發被血黏在了她蒼白的臉頰上。
鹫之心突然痛了,他擡眸看到了她,喃喃道了聲:“小乞……”
她聞聲還他一笑,兩手負于身後,蹦跳到了他面前:“九太子,你來晚了呀,我一個人很寂寞,這裏冷……”
“是嗎?”鹫之斂了悲色,牽強地扯起嘴角。他仔仔細細地看着她的每一寸,目光浸透了思念。
“你冷的話我陪你,要不你和我一起走,我帶你回宮,你上次答應嫁我,你還記得不?”
她搖搖頭,說:“不記得了。”随後,她又拉住他的衣袖,笑着道:“你就在這兒陪我。”
她搖晃着他的衣袖撒着嬌,聲音好似麥芽糖又甜又黏,鹫之聽後不由思忖,他想陪她,可總覺得有什麽事要做,而她像是知道他的心思,見他猶豫不決,又輕聲道:“你難道忘記我了嗎?不願和我在一塊兒了?”
鹫之聽後立馬搖頭,忙說:“當然沒忘,我記得呢……記得很多事,只我是沒能……”
話到此處,鹫之說不下去了,他低頭輕輕哽咽,悔恨當初沒能救她,悔恨當初沒能告訴她,她喜歡的狐貍精薄情寡義。
她莞爾而笑,小手從他的衣袖移到了他的手心。鹫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緊緊地把這雙柔荑攥在掌中,恨不得将溫熱的體溫全都給她。
“別怕,我就在這兒陪你,這樣握住你的手,你就不會冷了。”
鹫之裂嘴笑了,低頭往她手上輕呵了口氣。她嬌羞淺笑,露出一條蛇般的信子,而鹫之卻沒察覺。可不知為什麽,她的手越來越冷,鹫之覺得力氣正緩緩不斷地往外流,眼睛也發花了,但是他仍不想松手,怕一松手她再會死去,而這次他又沒能力救她了。
“喵~~~~”
一記喵叫驀然傳來,鹫之像被人提筋,不由抖擻,他覺得這聲音熟悉得很,卻想不起來那兒聽過。
“喵~~~~”
又是一聲,近在咫尺,鹫之環顧四處,沒看見貓啊狗啊,他不由覺得奇怪,輕聲問她:“你有沒有聽見貓叫?”
她沒回答,臉上依舊挂着淡笑。突然,鹫之一陣眩暈,幾乎要站不住腳,他再擡頭看她時,她的瞳仁由黑轉灰,一下子變得混濁不堪。
鹫之眼中的她正在腐爛,先是臉後是手……鹫之如夢初醒,忙不疊地要把手松開,可低頭一看,她的雙臂變成了藤蔓,緊緊地纏繞住他、鑽入他的血肉裏吮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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