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章
慶春樓的老板娘病了,一連幾天慶春樓都沒開張,門可羅雀。柳後卿守在病榻邊寸步不離,鹫之蹲坐在門後不敢進去,他懊惱自責,恨不得替老板娘去死;他希望柳後卿能打他罵他,可他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阿奎說這是天意,大家都是在上面混過的人,都知道天意不可違,然而鹫之聽不進這樣的話,若是自己能對老板娘上心,她就不會被魔怪咬了,那他也不用再看她死一次。
鹫之害怕,夜不能寐,半夢半醒之中,他總能看到她,小乞,曾經深深喜歡過的女子。妙兒蹲在鹫之腳邊,安靜地蜷成毛團兒,偶爾她擡起無辜的雙眼看看他,想知道他為何難過。
妙兒覺得鹫之并不怎麽喜歡自個兒,雖然有時對她好,但只是不經心的舉動罷了。每當想到此處妙兒有些難過,她靠鹫之靠得更緊了,把腦袋枕在他的腳上,輕聲嘆氣。
過去四天,老板娘仍沒起色,柳後卿用了無數種法子,到最後只能無奈地坐在榻邊。本來老板娘還能說幾句話,到了第五天她連微弱的鼻息都摸不到了。秦柳與柳葉還小,看到娘親躺着只是呆望,望着望着妹妹柳葉便哭了,問:“娘為何還不起呀?”
柳後卿說了幾句不着邊際的話,然後讓嬷嬷把兩娃子領走。看到兩個小娃紅着眼、吸着鼻子出來,鹫之的負罪感又重了幾分。
“我得去找他們!我要知道是誰在搞鬼!”
他義憤填膺,阿奎卻把他攔住了。
“若這麽好找,咱們也不會遇到這事了。”
“可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難道你想看小乞再死一次嗎?”
話落,阿奎擰起濃眉,忐忑猶豫,最後也只是落得一聲嘆息。
夜半,萬籁俱寂。柳後卿終于從房裏出來,神色憔悴不堪。他垂眸,低聲吩咐道:“阿奎,找塊地兒,架個柴堆吧。”
“這……”阿奎驚訝,兩眼狠狠地在柳後卿臉上刮了遍。柳後卿點點頭,重複說了遍剛才的話,話尾特意補了句。“莫驚動別人。”
阿奎愣了一會兒點點頭,他挪步往外走,腳如沉鉛。鹫之不願相信,終于鼓起勇氣走到房裏,想看看躺在榻上的老板娘,還未靠近,他就聞到了一股腐臭的氣味。
老板娘死了,這氣味更像是死了多日,酸臭得不行。鹫之痛得心都揪成一團兒,鼻喉随之發緊,他忍住痛走到榻邊,低頭看去。老板娘面色泛青,嘴唇泛紫,兩眼無神地半睜着,偶爾還會動。她這樣子又像沒死。
“我還不知道該叫你什麽呢,小乞。”鹫之吞淚,硬忍悲痛碰了下她的手,她青紫色的指尖驀然抽動,指甲長了三寸餘。鹫之被一股大力拉了出去,他回頭看,是柳後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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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碰她!不能碰!”
柳後卿低吼,發紅的眼似要吃人。鹫之驚駭,看了看他,再看看老板娘,老板娘抽搐幾下又不動了,手上臉上皆冒出青灰色的邪氣。
“後卿……後卿……”她說話了,聲音聽來痛苦。
握住鹫之的那只手不由顫動,鹫之沿着這手看去,柳後卿似乎站不穩了。
“後卿……你在哪兒?我難受……”
老板娘痛苦□□,柳後卿終于松開鹫之,神差鬼使般走上前。
“那兒難受,告訴我。”
這聲音似在笑,而他的臉卻在哭。鹫之不忍見此場面,轉身要走可又邁不開步子。
“後卿,我肚子疼,我的兒在裏面鬧騰,他是不是不舒服……後卿,我不想死,我還沒活夠,我想看柳兒和葉兒成家,我想抱孫子……後卿……”
老板娘的嘴一張一合,虛弱無力地吐出這番話,尾音一轉,她眼角溢出一滴淚。這淚是暗紅色的,像是凝結後的血。柳後卿伸手想替她拭去,這回鹫之攔住了他。
“別……你說過不能碰的。”鹫之哽咽,吞淚望向老板娘。她的身已死,魂魄卻困在其中,不甘地掙紮。
“還是盡快把她燒掉吧。”柳後卿喃喃低語,猶如夢呓。
阿奎來了,他說已經備好,就等把人送去了。說這話時,阿奎不敢往裏瞧,柳後卿眉腳微動,臉更是慘白無色。
鹫之知道這只天崩不改色的狐貍撐不住了,他甘願作個惡人,拿棉被卷起僵硬卻不停低語的老板娘走出門外。
柴堆架在山溝裏,此處鮮有人跡。鹫之把老板娘放在半人高的柴堆上淋上油,燃起火把。他回頭看看柳後卿,伸手要點。
“慢着!”柳後卿突然沖上前,猛地奪過鹫之手中之物。鹫之看着他驚慌失措、看着他仰天抿淚,最後他說:“讓我再看她一眼。”
話落,他極為平靜地走到柴堆邊,低頭看了看愛妻。老板娘的眼中映出恐懼,她不停顫聲低語。
“別……別殺我……我想活……”
柳後卿俯身在她耳邊低語,鹫之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只看到他把火把扔上老板娘的身。
一記凄慘哀嚎,是魂魄撕碎的慘叫。火熊熊燒起,轉眼間就将老板娘吞噬。
一切都沒了,平靜、安康,還有八個月後出生的小娃……一切都沒了。
鹫之終于忍不住彎下鐵铮铮的腰脊,淚水奪眶而出,柳後卿依舊像座千年石碑,屹立在悲痛之中。
這場火似乎燒了很久,直到天亮衆人才散。他們回到家中,兩個小娃子正和妙兒、嬷嬷在一塊兒,小女柳葉見到爹爹急忙撲了過來,且紅着眼道:“爹,娘怎麽不見了?”
“她走遠門去了,一時急,來不及告訴你們。”
“娘前幾天還病着,怎麽一會兒就好了呀?”
“呵呵,你忘了爹會替人治病嗎?娘得了小病,我一治就治好了。記得你可得乖,別惹娘不高興。”
柳後卿一面笑着一面抱起小柳葉,絲毫不見哀色。鹫之也替他裝着、瞞着,哄騙兩個小娃子進去。
接下來又是難熬的一天,有兩個小娃子在,衆人悲色都藏在眼底,不敢輕易露出。到了夜深人靜,秦柳和小葉兒吵着要娘親唱歌,柳後卿哄了好一會兒,他們才肯睡。
妙兒嗅出些許悲戚,現出小花貍貓的原型乖乖地守在兩娃子身邊。兩個小娃兒看到漂亮的小貓格外喜歡,一人抱着一邊終于入了夢香。
柳後卿回到房中格外疲憊,鹫之陪了他會兒,輕聲道:“你這樣瞞下去不是辦法,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的。”
柳後卿不語,對鏡照了半晌,而後摸摸淩亂的胡子。
“替我修修面吧,看起來真沒精神。”
鹫之聽後低頭出門,沒過多久就捧來一盆子熱水,肩上搭了塊幹布巾。長這麽大鹫之頭一次替人修面,笨手又笨腳,好幾次割破了柳後卿的臉皮。柳後卿仰頭閉目,一聲不吭,好似削的不是他的肉。
他瘦了,兩頰無肉,喉結突起,身上衣袍顯得空落落。鹫之見了難過得很,抿起嘴唇吞下淚,過了良久,緩緩地吐出一句:“都是我的錯,我沒能替你看好她,我真不知道……她有出過門……”
“罷了。這是天意,天意不可違,你我都懂。”
柳後卿無責怪之意,這讓鹫之更加難受,他何嘗不想讓小乞開開心心地活着,可就是因為自己的疏忽,眼睜睜地看她再死一回,而這次是不是又是飛灰煙滅?
鹫之忍不住哽咽,可他不想讓柳後卿聽見,慢慢地将這痛苦飲下。
“好了,你出去吧,讓我歇息會兒。”柳後卿低聲說道,然後拿起熱乎乎的布巾敷在面上。
鹫之輕輕放下小刀小剪退出門外,關門之前,他再次擡眼,柳後卿的喉結滾動幾下,像是在哭。
這一夜,衆人都沒合眼,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如此。鹫之真不知自己是來錯了,還是來對了,冥冥之中老天爺安排他來此,可為何又要讓他承受不該承受的痛。
鹫之被老天爺坑慘了,可至今仍未搞清楚,老天爺為何要這般坑他。
七日後是老板娘的頭七,按理應該做法事拜祭,但是看到老板娘魂飛魄散,鹫之深知這也是無意義的事。
秦柳和柳葉鬧得兇了,天天都在問娘何時回來,好幾次柳葉都在晚上哭,扯開嗓子整個慶春樓都不安寧。妙兒成了他們的寵物,哄他們高興,但是對于娃子哭,她也沒什麽好法子。柳後卿不厭其煩,每天都在哄,每天說着他自己都不信的謊話。
終于,柳後卿累了,柳葉和秦柳大吵大鬧,他不願意再管,把自個兒鎖在房裏,不知在做些什麽。
鹫之真怕他會想不通尋短,以前他老罵柳狐貍無情無義,如今看來是他錯了。
“九叔叔,九叔叔!我娘回來啦!”
夕陽剛落,兩個小娃子又跑了過來,拉住鹫之的衣袖,高興得團團轉。鹫之實在沒哄他們的心情,疲憊地扯了個笑。
柳葉兒拽着鹫之的手往前院走,且大聲叫道:“九叔叔,快去開門!我娘就在外頭,外面下着雨呢,我娘可要淋濕了。”
鹫之一聽,哭笑不得,可是他又不能做出“你娘不可能回來”的絕情模樣,于是他跟着柳葉兒去了,聽着她的吩咐打開了門。
門後竟然真的站着一個人,她年紀很輕,頂多十五六歲,頭上梳着雙環髻,身上穿着鵝黃色的高腰襦,蒼白的臉被雨淋得濕透,濃密幽黑的眼睫微微發顫。柳葉兒大叫一聲:“娘!”撲在她的懷裏,她擡起眼眸,茫然地看着……
鹫之瞠目結舌,愣了半晌後,喃喃地喚了聲:“小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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