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章

詭異的清晨在一陣尴尬中過去了。鹫之剛剛放下茶盞，柳後卿的兩個娃娃就來了，一前一後叫嚷着“娘，娘~”

鹫之偷偷地看了眼小乞，她沒反應，連裝都懶得裝的樣子，慢悠悠地喝着茶。

“娘身子沒好，你們兩別去煩她。”

半路上，柳後卿把兩娃截住了，然後使了個眼色，讓嬷嬷帶走。柳葉兒明顯不高興，倒是秦柳乖些，摸摸妹妹的頭，拉上她的手說：“走，我們去找阿奎叔玩。”

兩娃子說到玩，嬉鬧着跑了。氣氛又尴尬起來，鹫之夾在小乞與柳後卿中間，覺得裏外都不是人。

“咳咳，我有事，先走了。”

鹫之假咳準備開溜，沒想柳後卿搭住他肩膀說：“正好，我也有事，一塊兒走吧。”

話落，他比他還自然地低頭走了，鹫之更是尴尬，他回頭看看小乞，她就如人偶靜靜地坐着。

不對啊……這樣總不是法子啊……

鹫之心裏嘀咕，很多謎團未解，很多危險未除，他們兩個倒扭扭捏捏，幹脆把話說開也就結了啊。

鹫之忘了柳後卿是剛死老婆的人，雖說老婆版本升級，但是對柳後卿而言小乞已經陌生，尤其是對他的态度，令他不知所措。

柳後卿沉悶地走了一段路，鹫之也跟着沉悶地嘆氣，他倆彼此沉悶許久，最後鹫之終于忍不住開口。

“柳狐貍，你不覺得奇怪嗎？要不咱們去問問？”

“我正有此意，所以這事就托你了……”

“什麽？！”鹫之瞪圓了眼，擺明着不願意。柳後卿自顧自地繼續道：“眼下最合适的人就是你了，雖說我也有諸多疑問，但是……”說到此處，他欲言又止，難過、痛苦、憂慮，被他一一隐藏在後半句話中，鹫之猜不透。

“嗯……好吧。”鹫之無奈嘆息，終于柳後卿臉上劃過一絲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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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事就拜托你了，今天是我妻的生辰，我想去看看她。”說着，他低頭往後山走。

你妻的魂魄不是在屋裏嗎？鹫之皺眉，沒好意思說，他折了回去，重新坐在小乞面前，準備去問許多不敢問的話。

或許人死複生之後，那神情，動作都有些木讷，鹫之坐在小乞面前好一會兒，總覺得她不正常，面色太白、臉上無笑，記得幾百年的她總是喜歡笑，哪怕難過也以笑了事。

鹫之心裏不好受，嗯嗯啊啊了好久，最後還是小乞先開的口。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來的，我只記得我在很黑很黑的地方走了很久。我害怕，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出路，之後終于看到一扇門，門縫裏透着光，我走過去，站了一會兒你就來開門了。”

話尾，她一笑，看來牽強。

鹫之不知怎麽說，他不敢提她的死，想了會兒只點頭喃喃：“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喵”的一聲，妙兒突然橫插一杠，跳到了桌子中央，看了會兒小乞蜷成毛團兒。她吃醋了，不喜歡鹫之和別的姑娘聊天，她有意要裝出無辜可愛樣，好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小乞看到這只貓，伸手去摸，可一觸到妙兒的毛，她立馬把手縮了回來，眼神一凜，滿是戒備之色。

鹫之看見了，忙把妙兒攏到懷裏，笑着道：“她是妙兒，一只貓妖。”

妙兒配合地“喵”了聲，然後擡起頭頗為得意地看着小乞。小乞依然戒備，橫豎打量了好一會兒。

“這貓真醜。”

話落，妙兒炸毛了，“呼”的鼓成一團兒。鹫之尴尬地笑了笑，輕輕撫順她的毛。随後，小乞嫣然一笑，問：“這幾百年發生什麽事了，你說來我聽聽。”

說着，她眼睛裏閃出一股子俏皮勁兒，這才是她當年的氣韻。鹫之心底騰起一股暖意，摟着妙兒喝着茶，娓娓道出這幾百年前發生的事，改朝換代自不用細說，哪裏出了什麽新玩意，還有哪裏出的名菜，他說來可是口沫橫飛。

“我上次看到西洋鐘可有趣了，裏面的人和走馬燈似的……還有京城有家賣胭脂的，老有名了，那些姑娘見了就和瘋了似的。”

“那胭脂好看嗎？什麽顏色的？”

“桃紅的，塗在臉上可漂亮了，好假抹了桃花汁。”

說到此處，小乞眼鏡發亮，而後朝天眨了會兒，興奮地說道：“這兒有沒有賣？要不你陪我去逛逛逛吧。”

鹫之聽後有些為難，眼下他是兇犯，抛頭露面實在不太适合，想了會兒，他嘿嘿笑着說：“我犯了事了，沒辦法陪你去，要不讓那只狐貍陪你去。”

“犯事？犯了啥事呀？”

小乞好奇問道。鹫之嘆了口氣，然後就把之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他突然失去神力，就與小乞突然出現一樣，皆屬怪異。俗話說得好，天出異象，必有妖孽，看來這妖孽還挺大的。

小乞聽完他的故事，竟然異常的安靜，若是幾百年前，她一定會大拍桌案，義憤填膺，誓要把背後妖孽抓出來，可眼下就和個小老太似的，連眼皮都懶得動下。

小乞已經不是那個小乞了，鹫之在她身上找不到從前的影子，他覺得難受。

“哦，原來如此。”終于，小乞有了點反應，漫不經心地點點頭，而後她又異常興奮地抓住鹫之的手說：“陪我去逛逛吧，我幾百年沒逛了呢。”

“喵~~”妙兒一爪子把她的手撓開了，然後前腳攀在鹫之的脖子上，有點宣布主權的意思。這個時候，在後廚房忙活的阿奎探出腦袋，他把嘴裏的雞腿骨“啵”地吐出，點頭如搗蒜。

“對啊，鹫之，你就陪小乞去吧，打扮下別人認不出來，妙兒我就替你看着了。”

說時遲，那時快，鹫之還沒點頭同意，一只大爪伸過來，把妙兒拎走了。

鹫之膝頭空了，他不習慣，忙不疊地把妙兒奪回來，且肅然道：“既然如此，大夥一起去吧，到時也有個照應。”

此話說的有理，衆人點頭同意，剛要出門，兩個小娃子又冒了出來，吵着嚷着要一同出去逛，還沒擺平，柳後卿就回來了，聽他們想要出門，他也就摻了一腳。

慶春樓的一群妖魔神怪集體出動，陣勢不小，一路走過去都有人招呼。

“哎呀，掌櫃的，好久不見。”

“老板娘，病好了，飯吃過沒？”

……

當然還有人竊竊私語，說“這掌櫃的怎麽瘦了這麽多”、“老板娘變漂亮了，用了啥呀皮膚這麽嫩。”

那幫子妖魔鬼怪就當沒聽見，自顧自地走着。其實裏面最高興的就屬兩小娃了，秦柳左手牽着柳後卿，右手牽着小妹。小妹伸了手想要牽小乞，小乞沒反應，鹫之眼明手快上前一步，拉上小柳葉的手說：“九叔叔最喜歡小柳葉了，九叔叔抱好不？”

小柳葉年紀小，開心地點點頭，伸出手給鹫之抱。

妙兒化作人形跟在他們身後，阿奎像聞到雌性氣味的貓，追在妙兒身後，一路上采了不少花花草草，見機就送上去。妙兒喜歡得很，把花啊草啊插得滿頭都是，就像個移動的大花籃子。

衆人有說有笑地去了市集，當然這有說有笑不包括柳後卿和小乞。鹫之夾在他們中間感覺到了莫大壓力，心想是不是要做個和事佬什麽的，他往左邊看看柳後卿，得冷臉一張；往右邊看看小乞，又得呆臉一張。

當初愛得要死要活的兩個人終究在幹嘛呢？！

“糖葫蘆，好吃的糖葫蘆~~”

“爹，我要~~我要~~”

“賣糖葫蘆的，給我拿十串。”

小乞先前一步沖了過去，衆人都以為她要買給兩個小娃子吃，沒想十串剛拿到手，她就忙塞嘴裏，然後指指後面，意思是他們付錢。

鹫之愣了、柳後卿愣了、連兩個小娃子也愣了。為了唬弄住兩小娃，柳後卿連忙掏出銅板買了幾串大家分了。

“梅花糕，新鮮出爐的梅花糕。”

“賣糕的，拿五個，後面付錢。”

“好咧~”

……

“魚丸，香噴噴的魚丸……”

“喵~~~”

妙兒突然橫空蹦出，頂頭一頭鮮花，跳到了小乞面前，她倆相視一眼，眼睛裏都跳出“買買買”，忽然之間，矛盾全解，友誼瞬間升級。

“老板，兩份魚丸。”

“喵~~四份~~”

柳後卿掏掏腰包，錢好像不夠了。這時，秦柳拉拉他的衣袖，輕聲道：“爹，娘怎麽這麽奇怪？”

柳後卿語塞，想了會兒，淡淡地笑着道：“娘生病了，病好了就不怪了。”

“爹，娘好像拉着妙兒姨去金鋪了，掌櫃在對她們笑呢。”

柳後卿瞪大眼，立馬轉頭看去，聽見前邊的人在說：“後面的付錢。買買買！”

“喵！買！”

妙兒也加入了買買買行列，興奮地高舉起雙手，努力握拳。這有點讓鹫之覺得沒面子，他忽然不敢看柳後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