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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小區是個老小區,都是六層板樓。
外婆家在五棟的101室,江桃站在門口,剛要插鑰匙,門從裏面打開了。
外婆手裏拎着一袋子垃圾,看見江桃,一臉意外:“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江桃出發前已經想好了借口:“今天星期三,小蕊吃完飯還要趕去上班。這個給我,您先回去吧。”
方蕊是她高中最好的朋友,兩年前大學畢業就回桐市工作了,銀行上班,也是親朋好友催婚的重點對象。
外婆果然沒有懷疑,拍開江桃的手:“才幾步路,你進去吧,別弄髒這一身白衣服。”
說完,外婆拎着垃圾袋直接出去了,一米五出頭的老太太,身材微胖,氣色紅潤,再把頭發染成時髦的板栗色,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年輕十幾歲,是本小區廣場舞團裏的骨幹級人物。
江桃便先進屋了。
廚房殘留着飯菜香,炖鍋裏竟然還留了三人份量的雞湯。
江桃中午吃的很飽,畢竟曹安話也不多,為了不尴尬,她只能不停地吃,烤肉、南瓜粥、水果、奶茶……
蓋上炖鍋的蓋子,江桃坐到沙發上,視線投向窗外。
這個周末,還要再跟曹安吃一頓飯。
按照護士長說的,曹家那麽有錢,曹安不至于非要從她這裏讨回一頓飯的開支,大概率是對她有點意思。
江桃摸了摸臉。
方蕊曾經調侃她,說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她長成這樣,別說只要照顧一個外婆,就算還帶着三個未成年的弟弟,也有大把男方願意娶她當老婆。
這話有點誇張了,但前面六個相親對象的态度至少證明江桃的臉确實很有吸引力。
江桃并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拒絕那六個都挺果斷。
今天這次,主要是因為她提議AA,給了曹安要她回請的機會,那麽周日的見面,江桃一定不會再犯這種錯誤,口頭不應承曹安什麽,回頭再通過護士長拒絕曹安。
理清了思路,江桃将曹安的老大臉揮出腦海,不再糾結這場注定失敗的相親。
護士長王海燕今天下班也還算早,坐在車上,她沒急着出發,先給曹安打電話。
嘟嘟三聲,電話通了,對面傳來曹安低沉渾厚的聲音:“表姨。”
王海燕:“哎,我剛下班,你那邊忙嗎?”
曹安:“不忙,已經在家了。”
王海燕忍不住地笑:“中午跟小桃吃飯,感覺怎麽樣?”
“要看她怎麽想。”
王海燕立即聽出了另一層意思,樂了:“哎呦,這是鐵樹開花了吧,終于有看對眼的女孩子了?我還記得以前安排你去相親,問了就說還成,女方怕你回絕了,你也一點挽留的意思都沒有,其實根本就是你自己也沒有看上人家,今天總算換了一種說法。”
“您給她打過電話了?”
王海燕心虛:“不着急,我們一個地方上班,明天見面聊。”
“照片的事……”
王海燕:“哎,我這不是想讓小桃先了解你的人品嘛,免得她被你的氣場吓到。”
“直接見面更害怕。”
“小桃沒哭吧?”
“沒哭,她很有禮貌。”
王海燕:“是啊,小桃特別好,性格比她的長相還招人喜歡,所以我才想着給你介紹。曹安啊,跟表姨說實話,要是小桃也因為怕你不想繼續見面,你是打算像以前那樣直接放棄了,還是準備主動一回?這關系到我明天見了小桃要怎麽說,你給我老實回答。”
手機裏沉默了幾十秒,然後響起男人平靜無波的聲音:“我盡量争取。”
王海燕直笑,笑完說正經的:“争取是應該的,但要注意方式,可別吓到我們小桃。”
“知道,您放心。”
“行,那先不聊了,我開車回家。”
挂了電話,王海燕依然靠在駕駛位上,想了一會兒,再給江桃打。
江桃剛吃完晚飯,外婆又出門了,她放心地在沙發上接聽,悶悶不樂地打招呼:“王老師。”
在醫院,江桃絕不敢用這種态度跟護士長說話,可今天不一樣,她掉進了護士長挖的巨坑。
王海燕一秒心軟:“可憐的小桃,還不高興呢?”
江桃:“不是不高興,是,他長得也太吓人了。”
王海燕故意曲解成別的:“你是覺得他太醜?”
江桃:“不是醜,是太像黑老大了。”
曹安那樣的氣場,應該沒人會注意到他是帥是醜,當然,江桃認真看過曹安的正面照片,五官分開看都是帥的,但合在一起就成了老大臉。
王海燕:“像是像,畢竟不是真的嘛,咱們不能以貌取人,他也不想長這樣是不是?你都不知道曹安小時候多可憐,小朋友們都不愛跟他玩,上學了也沒有人願意跟他同桌,他爸特意賄賂了一個同學專門在校園活動時跟他結對,不然他都找不到組隊的。”
江桃能夠理解,但她不能因為同情曹安小時候的遭遇就把自己搭進去,談戀愛總要找個讓自己覺得舒服的人,曹安距離讓她舒服都差了老遠,更何況心動喜歡。
她把兩人周日還要見面的原因說了一遍:“王老師,下次吃完飯後我不想再跟他接觸了,這幾天您別怎麽跟他提我吧,別加深他的誤會。”
王海燕:“行,我明白了,都是老師不好拿照騙哄你,明天見面老師再正式跟你道歉啊。”
江桃:“不用不用,您也是好意,他家裏條件那麽好,是我膽子小,實在沒辦法。”
“沒關系沒關系,那咱們明天再聊,我先開車了。”
電話挂了,江桃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忘了問曹安的具體工作了,中午他在電話裏說要埋什麽,到底是什麽啊!
同一個時間,張陽正跟朋友們在燒烤店聚餐。
幾個二三十歲的男人聚在一起,除了抽煙喝酒便是聊工作聊女人。
張陽是裏面兩個單身男之一,有個朋友忽然問他:“你上次發群裏的那個小護士,怎麽樣,有戲沒?”
張陽好面子,不想說自己被人用喊保安的方式拒絕了,反而自信一笑:“還在追,成了帶出來給你們看看。”
有人拍拍他結實的胳膊,開起有色玩笑:“你這麽壯,小護士怕是受不了。”
一桌人都發出暧昧的笑。
張陽又得意又熱,一股火在小腹以下熊熊燃燒,住院那幾天,每次江桃從他的病床前離開,他都會在腦海裏幻想一些畫面。
聚餐結束,回到他的住處,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張陽看着自己這套才裝修兩年的新房,父母為他準備的婚房,再走到鏡子前照照,越照越覺得以自己的顏值、身高、家庭條件,多追追小護士,還是很有希望的。
好女怕郎纏,這話肯定有它的道理。
星期四,江桃是早八點到晚八點的值班。
她七點半就到了醫院,換上護士服立即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交接。
王海燕也很忙,依然是趁中午吃飯的短暫休息時間找到江桃,兩人坐在休息室邊吃邊聊。
考慮到曹安有主動争取的計劃,王海燕沒有再試着幫他說話,一副已經準備将這事翻篇的态度。
江桃更放松了,問起埋東西的事。
王海燕笑得直嗆:“你覺得他能埋什麽,大活人?”
江桃臉紅:“我知道不是,不過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餐廳其他人也都吓了一跳。”
王海燕解釋道:“他大學讀的土木工程,畢業後在自家的建築公司上班,既是總經理也是工程師。去年剛從市裏承包了一片礦坑改建公園的工程,就是咱們市西郊那些廢棄的鐵礦坑,坑坑窪窪的影響市容,那改建公園,也得先把幾個礦坑填埋了是不是?”
江桃:……
原來是填埋礦坑!
王海燕拿筷子另一頭敲了敲小護士的腦袋:“怕歸怕,可不能胡思亂想,我們曹安是名牌大學畢業的正經工程師,要不是他低調,好幾年都可以評選咱們市的優秀青年呢。再說了,他真是‘老大’,能拿到市裏的工程項目?”
江桃乖乖認錯。
下午繼續在病區來來回回地走動、忙碌。
張陽一下班,飯都沒吃就趕來了醫院,站在普外科病區門禁外,對值守護士說他要找江桃。
值守護士對他有印象,皺眉問:“她在工作,你找他做什麽?”
張陽竟然就走了。
值守護士有些疑惑,空的時候給江桃發條語音解釋情況,然後就忙自己的了。
江桃看到消息了,張陽留下她還要頭疼,既然人走了,她也沒有多想。
晚八點交班,再處理一些瑣事,八點半江桃與同班護士李文靜一起搭電梯下去了。
“腰好酸,明天我得去按按,不然晚上怕是要撐不住。”
電梯一層層下降,李文靜揉着腰問江桃:“要不要一起去?”
江桃:“我還行,寧可下午多睡會兒。”
李文靜羨慕:“年輕就是好啊。”
江桃失笑:“你才比我大三歲。”
兩人閑聊着,一樓到了,江桃跟還要去地下停車場的同事道別,跨出電梯。
剛繞過住院部這邊的大廳,旁邊地上坐着的一個人突然擡起頭,江桃随意地看過去,心裏便是一緊。
張陽笑了,收起手機站起來,一邊走向她一邊問:“怎麽這麽晚才下班?我五點多就過來等你了。”
他是一米八的大高個,只比曹安小了一圈,帶給江桃的威脅感同樣不低。
這種人越糾纏,江桃越不能給對方回應,冷着臉直接往外面走。
張陽雙手插兜落後她兩步,視線黏在小護士白皙的側臉上,自說自的:“我真的喜歡你,給我個機會呗?”
“要不要一起吃個夜宵?為了等你,我都餓得不行了。”
“我開車來的,就那輛,我送你回去?”
住院部大樓外有一排地面停車位,江桃并沒有往張陽指的方向看,只管走自己的。
張陽竟然也不去開車,繼續跟着江桃。
江桃平時都是坐公交車來往醫院,今晚遇到張陽,她怕張陽會尾随她到小區,便打了一輛車。
司機:“去哪?”
江桃看眼被關在外面的張陽:“您先往前面開,等會兒我再告訴您。”
司機也看眼張陽,開車了。
一直到看不見張陽的身影,江桃才報出小區地址,想着張陽還要回去取車,開出來的時候這輛出租早不見了。
盡管如此,江桃的心情還是蒙了一層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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