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早上七點，江桃睡到自然醒。

透過窗簾縫隙能看出外面陽光燦爛，麻雀喳喳叫着，夾雜着遠處小孩子們的笑鬧聲、長輩的喊叫聲。

休息日總是美好的，江桃撈起手機，查看今天的天氣預報。

白日最高氣溫竟然有十七攝氏度，而且今天确實是最近一段時間最暖和的一天，明天就要降溫了，周六居然顯示還有雨夾雪！

江桃打開衣櫃，選了一件白色毛衫，外面再套一件淺藍色的厚外套，熱的時候方便脫下來。

換好衣服，江桃走出卧室，去衛生間洗漱。

外婆人在廚房，聽到聲音探頭望過來，上下打量江桃一眼：“不是新買了一條裙子，怎麽沒穿？”

江桃瞅瞅腿上的休閑褲，理直氣壯：“這個舒服。”

裙子好看，但她要照顧外婆，有些動作可能不方便。

外婆搖搖頭，自言自語地嘀咕：“每次跟小蕊出門都打扮得漂漂亮亮，一相親就不重視，現在的女孩子真是不一樣了。”

吃完飯祖孫倆去一公裏外的超市逛了逛，除了置辦日用品、未來兩三天的食材，還選了幾樣水果，另買幾瓶飲料。

運菜的小推車裝得滿滿當當，八點多祖孫倆返回小區，又碰上李老頭、李奶奶要去遛娃。

李奶奶：“天氣這麽好，你們不去哪裏玩玩？”

外婆：“去呀，放好東西就去植物園了。”

李老頭：“那麽遠，你們坐公交車去？真不怕颠簸。”

外婆笑：“小曹來接我們。”

李奶奶看向江桃，驚訝道：“小曹是你那個相親對象？今天周三，他不用上班？”

外婆把話接了過去：“他是總經理，又不用自己下場幹活，不忙的時候也不用天天去工地。”

李老頭笑她：“人家年輕人相親，你去湊什麽熱鬧？”

外婆為難臉：“我也不想啊，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去了就是給他們添麻煩，可小曹太客氣了，非要叫我一起去，我說不過他，去就去吧。對了，上周末志勇他們也去植物園了吧，那邊花開得多不多？別還沒開全，那有什麽看頭。”

李老頭、李奶奶的笑容都有點繃不住。

上周末兒子兒媳婦要去植物園玩，來這邊只接了孫子過去，提都沒提要帶上他們。

“你自己去看吧，這兩天暖和可能又開了一波。”

在外婆這裏沒有讨到任何便宜，兩口子帶上孫子快步走出了單元門。

外婆揚起下巴，掏鑰匙開門。

進了門江桃才尴尬道：“您跟他們提曹安幹什麽？”

外婆：“顯擺啊，怎麽，只許他們陰陽怪氣咱們家沒車只能擠公交，就不許我顯擺你有個好相親對象？”

江桃：“您也知道是相親對象，以後不一定能成，現在顯擺，哪天黃了，人家還要挖苦回來。”

外婆：“以後再說以後的，今天能顯擺我就必須痛快痛快，再說了，我這把年紀，活一天少一天，興許你跟小曹還沒黃，我先……”

江桃一手拉推車，一手捂住小老太太的嘴。

外婆笑眯眯地彎着眼睛。

江桃拿她沒轍，把出游要帶的水果拿出來讓外婆洗，她收拾推車、冰箱。

看着冰箱漸漸裝滿，江桃背對着外婆道：“我這裏也攢了十三萬，要不咱們也去買輛車？”

李老頭調侃外婆出行只能擠公交那句，她聽了很不舒服。

外婆小時候家裏窮，年輕時艱苦奮鬥，好不容易買了房子有了城市戶口，外公、爸爸媽媽先後走了，外婆一個人将她拉扯長大供她讀書一路到大學畢業，如今她終于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而外婆的确到了晚年，江桃想讓外婆盡可能地多享受享受。

她有駕照，存款也能買輛普通的車。

外婆：“想啥呢？我一年才出幾次遠門，買車純粹是浪費，不如留着買房，車到手就貶值了，別以為我不懂。”

江桃有點賭氣的意味：“我也想讓您顯擺顯擺。”

拿她顯擺，而不是借她的相親對象。

外婆：“我拿你顯擺的時候還少啊？小時候你經常考班裏第一甚至年級第一，隔壁志勇就少有及格的時候，你考上高中，他去讀了技校，他爸媽見到我都躲着走，就怕我跟他們顯擺。還有房子，以你現在的工資，再攢兩三年就夠首付了，志勇的房子幾乎都是他爸媽掏錢。我可不傻，我要顯擺也要顯擺大的，等你買了房，我請他們一家吃飯！”

江桃總算笑了出來。

外婆雖然在看着手裏的水果，眼裏卻滿滿都是慈愛：“我們家小桃有本事，能自己養活自己，外婆最怕你在外面被人欺負，催你結婚也是希望能找個靠譜的照顧你。但外婆還是那句話，結婚也得你喜歡對方才行，沒必要為了我随随便便找一個嫁了，我可舍不得你受委屈。”

江桃：“您專心洗水果，別說了。”

再說她就要哭了。

外婆切了菠蘿、橙子，與車厘子一起擺了滿滿一個保鮮盒，再往帆布包裏放三瓶水、兩包零食，出游準備就做好了。

九點鐘，曹安準時停在五棟樓樓下。

外婆直接在廚房這邊朝他揮揮手，帶着江桃出門了。

曹安站在車前，穿了一件淺灰色的毛衫，黑色休閑外套敞開，下面是一條黑色的休閑長褲。

他那件毛衫屬于薄款，比較貼身，上面隐隐能勾勒出結實胸肌的輪廓，顯得小腹那裏緊致平坦。

當他走起來，修長挺拔的雙腿充滿了力量感。

跟外婆打完招呼，他看向江桃手裏的帆布包。

江桃笑笑：“帶了點水果、零食。”

曹安接過頗有分量的帆布包，打開後面車門，對江桃道：“你陪外婆坐後面。”

江桃莫名想到了隔壁的李志勇夫妻，過年那一大家子出門，李志勇安排座位時跟他老婆說話也是這種語氣。

就仿佛兩個人已經非常熟稔了，又仿佛外婆是曹安的外婆，她才是新加入的。

外婆已經在裏面坐好了，笑着看兩個年輕人說話。

江桃選擇不與曹安客氣，坐到了外婆旁邊。

曹安關上車門，把祖孫倆的帆布包放在副駕駛位，他系好安全帶，确認祖孫倆也坐好了，開車出發。

離開小區後，車會經過外婆經常跳廣場舞的小公園。

曹安往公園邊上掃了眼，放慢車速，問外婆：“那是不是你們對門的鄰居？”

江桃、外婆一起往窗外看。

曹安甚至已經幫忙降下了車窗。

江桃果然發現了李老頭、李奶奶，兩人守在兒童滑梯旁邊，面對面說着話。

外婆笑着朝那邊揮揮手。

李老頭、李奶奶：……

曹安也朝對方點點頭，禮貌地打過招呼，提速離去。

江桃：……

其實也不用這麽禮貌的。

植物園到了，因為是工作日，停車場還有一些空位，否則這麽好的天氣，恐怕只能在外面找個地方停。

江桃下車，四處打量一圈，發現很多游人都只穿着毛衫或單衣，燦爛的陽光照在身上，确實暖融融的。

曹安就直接把外套放車上了，毛衫袖子卷到肘部以上，露出一對兒強壯結實的小臂，包括他反手關車門時，胸口、肩膀處的肌肉線條也變得十分明顯。

江桃迅速移開視線。

外婆：“哎，這陽光太刺眼了，我得戴上墨鏡。”

一分鐘後，小老太太裝備好下車了，上面一件明黃色的短外套，敞開，系一條撞色圍巾，配着染成栗色的卷發與墨鏡，江桃都沒她老人家洋氣。

曹安欣賞地笑了：“外婆會打扮。”

他左手拎着帆布包、相機，朝老太太伸出右臂。

外婆自然而然地挽過去，看着遠處感慨道：“年輕的時候沒這麽多好看的衣服，現在有條件了，當然要打扮起來。”

曹安：“都是您自己挑的？”

外婆：“是啊，小桃的眼光太土了。”

默默走在兩人身後的江桃：……

外婆腳步慢，曹安照顧她的速度，江桃不擅長聊天，進入植物園後就分出大半心思欣賞景色，有時候會拉開一點距離。

曹安始終耐心地陪着外婆，仿佛他并沒有想利用這次機會接近漂亮的小護士。

最先到的是櫻花園區，粉粉嫩嫩的櫻花，底下全是照相的游客。

“我給您拍一張。”

曹安選了一棵櫻花樹，扶着外婆站到樹下。

江桃站在一旁，看着外婆游刃有餘地擺了幾個造型，曹安竟然也會變換角度拍攝，俨然一個專業的攝影師。

江桃當然也沒有閑着，她拿自己的手機給外婆拍。

“再拍幾張你跟外婆的合照吧。”

曹安忽然看過來，半是提議半是指揮地說。

江桃抿了下唇，最終還是站到了外婆旁邊。

照相就要看向鏡頭，一想到藏在鏡頭後的屬于曹安的狹長雙眼，江桃就很難放松。

外婆拍拍她的手。

江桃低頭時，看到了外婆發根處新長出來的白發。

她該珍惜還能與外婆拍合照的機會。

想明白了，江桃從後面抱住外婆，下巴搭在外婆一邊肩頭，歪着腦袋笑容燦爛地看向鏡頭。

小護士的臉比白瓣櫻花還要鮮嫩，裝滿笑意的眼睛烏潤似水。

曹安第三次按下快門時，才終于将外婆的表情也納入視野。

這個畫面一共拍了六張。

外婆湊過來看，都很滿意。

“該你了，讓小桃幫你拍一張。”外婆把相機塞給江桃，指揮道。

江桃尴尬得臉發熱。

曹安笑了笑：“我就不拍了，不習慣。”

外婆：“那咱們倆一起拍一張，我留着當紀念。”

這次曹安沒有反對。

兩人站回樹下，曹安一手攬着外婆的肩膀。

江桃不會用這麽複雜的相機，只簡單按了幾次快門。

曹安看照片時，外婆拉着江桃走遠幾步，興奮地說悄悄話：“哎，剛剛我腦袋好像蹭到小曹的胸肌了！”

江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