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不允許曹安來接她下班的代價,就是晚上外婆出門後,江桃坐在客廳接通了曹安的視頻。
備皮的尴尬已經在曹安住院期間化解的差不多了,這要歸功于兩人都默契地不提那茬,江桃又有“專業”二字做掩護。
至于視頻,只要江桃刻意避開曹安的眼睛,人也不會像第一次視頻時那麽緊張。
“你在家裏?”
發現他靠坐在床頭,江桃問。
曹安:“在老爺子這邊,一日餐有阿姨幫忙做飯,等我能自由行動了再回去。”
江桃知道他自己有房子,這樣的年紀但凡有條件,也不适合再跟爸爸媽媽住一起:“難道你平時都自己做飯?”
曹安:“早飯自己做,午飯在工地或公司吃,晚上多半會陪老爺子。”
江桃猜測:“你陪爺爺的時間是不是比陪你爸媽的時間長?”
曹安:“他們倆已經夠熱鬧了,不需要我陪。”
這是實話。
江桃想到了他的爸爸,去病房換點滴的時候短短幾次旁聽父子對話,已經足夠讓她了解父子倆的相處模式。
“你爸還挺愛笑的。”
“不如不笑。”
曹安自認性格更像老爺子,祖孫倆都很有自知之明,除非必要的社交應酬絕不會笑,中間那位就沒有這份覺悟,還自以為很和善。
他沒什麽表情地對親爸發表客觀評價,江桃卻被父子倆的反差戳到了笑點。
屏幕中的她歪着腦袋,笑起來露出幾顆小白牙,比不笑的時候要顯出幾分明媚活潑。
外表兇冷的男人只是默默地看着。
江桃察覺到他的注視,笑容慢慢消失了,又變成了有點緊張的模樣,白皙的面頰,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很乖,很好欺負,單薄到只要他想,僅憑一只手就能讓她逃無可逃。
他有這樣的力量,她第一次見面就畏懼的除了他的臉,也包含這種幾乎會給所有女人帶來威脅感的力量,那是動物趨避危險的本能。
“你似乎不怕我爸。”在越來越讓她不安的沉默中,曹安繼續剛剛的話題。
江桃疑惑地問:“為什麽這麽說?”
曹安:“你在他面前很鎮定,這也是他知道我在跟普外科護士相親卻沒有懷疑你的原因。”
江桃當時也是沒辦法,她不想多添尴尬,只能裝作與曹安沒有醫患以外的其他關系,對曹正君自然就要像對普通病人家屬一樣,禮貌又保持距離。
對比曹安對外婆的照顧,江桃有點擔心:“等他知道了,會不會怪我不禮貌?”
曹安的聲音沒有任何變化,始終如一的低沉平和:“他怎麽會知道?”
江桃剛要開口,感謝大腦思索的速度更快,讓她迅速反應過來,他又在給她挖坑。
臉上熱得不行,江桃及時轉換視頻鏡頭,先讓曹安欣賞自家的木制茶幾,再對着他那張“老奸巨猾”的兇狼臉咬牙切齒:“是啊,他沒有機會知道,挺好的。”
鏡頭裏的兇狼自知兔子跑了,不再僞裝,狹長的狼眸裏洩出一絲笑意:“生氣了?”
江桃:“你根本沒有你表現的那麽老實。”
曹安始終看着她的方向,仿佛還能看見她的臉,平靜反問:“哪方面?”
江桃:……
腦海裏轟得燒起一把火,江桃快速又兇狠地按下“挂斷”,結束了今晚的視頻。
手機留在茶幾上,江桃揣着無限懊惱悔恨的心情回到卧室,一頭撲進被子。
誰能想到,那個兩人都默契回避的話題,竟然由她先抛出一個漏洞,再被他趁虛而入,最後清算又好像還要怪她意有所指?
小桃護士又是拍被子又是拍床,滾了好幾圈身上的熱度都遲遲不退。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桃披頭散發一副自作自受認命的樣子,回到客廳撈起手機。
聊天界面停留在“視頻結束”的系統提示,曹安并沒有發什麽試圖挽回形象的辯解消息。
江桃非常感謝他!
感謝完了,江桃馬上去找好姐妹吐槽他的套路,沒提“不老實”那段,只說他利用親爸的事。
方蕊:“我早看出曹老大心機深沉了,又是搞土木工程的,坑挖得又快又隐秘,你根本不是對手,不過曹老大也太狠了,連親爸都可以拿來當刺探你心意的工具,我甚至要懷疑他的闌尾炎是不是假的了!”
江桃:“不至于,醫院能看到過往病歷的,他去年确實有一次急性闌尾炎,這次不根除,以後很容易複發。”
方蕊:“那就是老天爺也要幫他追你了,用最光明正大的理由向你展示他健美的胸肌腹肌以及維持夫妻最關鍵的……”
江桃用尖叫打斷她的胡說八道!
挂斷跟好姐妹的視頻,江桃收到了曹安的消息:早點睡,明晚去醫院接你。
江桃現在一點都不想見他:不用,好好養你的傷吧。
曹安:明晚見。
江桃咬唇,瞧瞧,被她看穿本質後,這人連“紳士”都不裝了!
晚上八點多,交接完畢,江桃去更衣室換衣服。
昨晚發生了那樣的談話,她不可能特意打扮,普普通通的白色衛衣、牛仔褲的搭配,只把紮了一天的長發放了下來,再畫個簡簡單單的淡妝。
“曹安剛出院,就來接你下班了?”
一個同事走進來,看見她站在鏡子前,一眼猜到了真相,畢竟累了一天了,如果晚上沒有特殊情況,誰還有心情化妝。
江桃被鬧了個紅臉,寥寥草草收起口紅,拎着包出去了。
進了電梯,一層層下降,快到一樓時,江桃還是從包裏拿出一個口罩,戴好,擋住自己才畫過淡妝的臉。
曹安果然坐在大廳,長得本來就夠兇了,還特別喜歡穿黑色外套。
江桃硬着頭皮走過去。
曹安看着她的口罩。
江桃垂眸解釋道:“有點感冒,別傳染給你,剛做完手術還是小心點。”
曹安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對着外面的黑色吉普道:“怕牽扯傷口,讓王叔送我過來的。”
江桃是有些怪他亂跑的,跟着他往外走時小聲嘀咕:“你就不該麻煩王叔。”
曹安看她一眼:“明晚我自己開車?”
江桃:……
王叔做司機,兩人都坐在了後排。
擺脫尴尬的最好辦法就避免沉默,當然也不能給曹安再提昨晚的機會,一上車,江桃就扶着前面副駕駛的椅背,跟王叔聊天:“我都說了不用他來接,他還非要麻煩您,耽誤您休息了吧?”
曹安靠着椅背,看着她在王叔面前變成社交達人。
王叔一邊緩緩開出停車位一邊笑:“沒事,我平時挺閑的,拿着那麽高的工資,就盼着小曹能多叫我幾回,我心裏才踏實。”
曹老爺子一周才出幾次門,與其他專職司機比,王叔的行程非常清閑,多少人羨慕呢。
江桃沉默幾秒,問:“他傷口還沒養好,這麽跑出來,你們怎麽不勸勸?”
王叔:“不用勸,這麽大人了,知道輕重,再說小曹難得遇到你這麽好的女孩子,別說老爺子,我也支持他。”
江桃:……
放在左腿上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江桃渾身一僵。
那只手的主人低沉開口:“讓王叔專心開車,別分他的心。”
江桃心跳快得超速,無法反駁,她僵硬地靠回椅背,同時試圖掙脫他的手。
曹安右手輕輕攥着她,在她施加力氣的時候,他擡起左手,放在了手術傷口的部位。
瞥見這一幕的江桃立即不敢再亂動。
男人修長寬大的手掌完完全全地包住了她的,沒有什麽多餘的舉動,只有獨屬于他的溫熱體溫沿着接觸的肌膚一點一點地透過來。
江桃歪頭盯着窗外,車窗映照出她通紅的臉。
不應該,不應該,她連男病人的**部位都看過無數,碰碰手有什麽好悸動的?
夜晚道路通暢,黑色吉普很快停到了五棟樓樓下。
熟悉的車燈光亮在陽臺窗外掃過,外婆詫異地離開沙發,快速出門,正好看見曹安推開車門。
外婆難以置信:“不是剛出院嗎,怎麽不在家好好休息?”
江桃替外婆介紹了王叔,丢下寒暄的老少自己進去了,且一路回了卧室。
曹安被外婆熱情地請進了客廳。
外婆想喊外孫女出來招待相親對象,曹安勸住了:“小桃才下班,讓她休息吧,您也不用太客氣,我陪您說說話就走。”
外婆挑眉:“你什麽時候改口叫‘小桃’了?”
曹安笑了笑:“今晚剛改的。”
聰明人說話不用解釋太多,外婆已經明白了,也明白外孫女是因為剛被曹安追到手害羞了,所以躲起來。
“談戀愛有的是時間,還是要注意身體,把傷養好再說。”
“嗯,我是怕她反悔,才急着把關系定下來。”
在卧室偷聽的江桃咬緊了牙,這人在外婆面前還真是什麽都好意思說啊!
幾分鐘後,黑色吉普開走了。
外婆推開外孫女的房門,靠在門口朝坐在椅子上假裝看書的江桃笑:“相了這麽多次的親,可算成了一回。”
江桃:“別這麽說,談戀愛才是第一步,以後随時可能分的。”
外婆:“行,外婆繼續替你留意別的人選,等你跟小曹分了,我馬上安排替補選手。”
江桃:……
外婆笑眯眯離開後,曹安的消息也到了:抱歉,未經你同意,我跟外婆說,咱們現在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江桃不想他太得意:沒關系,我已經跟外婆解釋清楚了,我還沒答應你。
曹安:我以為,這種問題不需要問出來。
車裏被他握了一路手的回憶瞬間清清楚楚地湧上來,江桃再度心慌意亂。
曹安:我更傾向用行動确認。
曹安:要改口嗎?
江桃裝傻:什麽改口?
曹安:晚安,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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