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跟着車晃晃悠悠回民宿的一路, 姜衢都沒和陸淮怎麽說話。

按道理,他這個時候應該安慰一下身世凄慘的陸淮學神, 但他心裏就是有股氣兒撒不出去。

“我洗完了。”陸淮從浴室出來。

姜衢咳了咳:“哦。”

“你洗的時候水溫記得調高一點。”陸淮說。

姜衢:“你洗的冷水澡啊?”

“不算, 還是帶點兒熱度的。”

姜衢拿着衣服進去:“帶點兒熱度差不多了,這天氣都已經能漂流——卧槽!這管這叫帶點溫度?”

陸淮靠在門口:“點兒,就是點兒。”

姜衢把溫度擡高了些:“你的點兒跟冰水似的,那沒點兒了叫什麽。”

“冷水。”

“……離我浴室門遠點。”

“磨砂的,我什麽都看不見。”陸淮說。

姜衢:“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打開門掐死你。”

陸淮在門上敲了敲,以示自己離開了,還順便逃離了被掐死的命運。

沒人在外頭了, 姜衢臉上的表情又沉默下去, 熱水蓬一下撒開,經歷了“點兒”熱度的浴室馬上起霧, 他垂頭站在底下, 由着水集中沖在頭頂, 嘩啦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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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麽也沒想,就這麽光沖着,沖到覺得自己可能有禿頂風險以後才關了水,慢慢蹲地上打沐浴露。

往身上一抹, 靠,味道不對啊,這洗發水!

他又接着自暴自棄地沖了起來。

一頓堪稱失戀以後必單獨沖澡的瞎幾把操作以後,姜衢擦着頭發出門。

結果才轉個彎, 他就見陸淮坐在床頭燈下,一邊看國産辣雞電視劇一邊刷題。

“你是人嗎,這麽點時間都不忘記寫作業?”姜衢過去,把他手邊的第一張試卷翻了個面兒,“理綜真題模拟(七)。”

陸淮沒回答他,整整把最後一道物理題算完,才放下手:“洗完了?”

“我不只洗完了,頭發上的水還滴在你手邊了。”姜衢說,“您是真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陸淮:“我知道你在,你擋着我光了。”

“……”姜衢坐下來,“這道題是不是還能……”

陸淮:“是,但是無論換哪一道題,你說的那種方法都更慢,沒必要,忘了吧。”

“……我只是告訴你還有另一種方法!”姜衢覺得陸淮這麽太瞧不起人了,“開拓思路行不行!”

陸淮撐着手臂看了他一會兒:“腦子裏存太多無用的東西,會影響效率。”

姜衢不想和他說話了,哼了一聲:“做你的。”

“不做了。”陸淮把試卷折起來。

“別,你必須做,我看着你做。”姜衢說,“別因為我一句話影響了學神的效率。”

陸淮反而笑了:“問題是這張已經做完了。”

“……你物理題放最後做啊!”姜衢說,“暴殄天物!”

陸淮翻了翻卷子:“也不是,看心情,也看出題人的圖畫的怎麽樣,不畫火柴人畫兒童,不畫小木塊兒畫小車,或者印刷太糊,英文字母蓋住線,我都沒有想寫的欲望。”

“人兒童得罪你了?還是小車得罪你了?”姜衢真在氣頭上,抓着陸淮的把柄趕緊發洩。

“兒童開什麽車。”陸淮說,“不安全,老老實實躺嬰兒車裏就行。”

“你……”姜衢覺得陸淮這人就是個邏輯怪物,“神經病!”

陸淮等他罵爽了,才把試卷推給他:“你批吧。”

“又不是斷手斷腳,自己批。”姜衢說。

“我答案沒帶。”陸淮說。

“那我怎麽批?”

陸淮把筆給他:“咱倆答案合一合,應該就是正确答案了。”

這話說的還挺舒服,正面肯定了姜衢的理綜能力,弄的姜衢有些心癢癢,他看了眼時間,寫完大概一點半,還行吧。

他胡亂擦了擦頭發,将中間那盞壁燈換了個方向,對着自己,從第一題開始看。

寫完生物選擇題,他擡頭問陸淮:“你不會是想盯着我把這套試卷都寫完吧?”

“我還看電視劇。”陸淮說。

“屁,你頭就沒動過。”姜衢開始看化學。

陸淮幫他把卷子扯好:“這電視劇聽聲兒還不夠嗎?”

姜衢啧了一聲:“那倒是,和廣播劇差不多,全靠聲優撐着。”他配完平,“您把您視線挪一挪,看空氣都行,別影響我心态。”

“你寫幾道練習題還講究心态的嗎?”陸淮說。

姜衢拿着筆,擡頭看他:“陸淮,給爺閉嘴。”

陸淮很配合,起身的時候摸了摸他的頭頂,确認差不多幹了,才躺回自己床上給電視換了個國際新聞臺,全是英文,這回可以一邊聽一邊看畫面了。

約莫半個小時,姜衢被念經似的英文催眠,頭一倒,撇在床頭櫃上睡着了。

陸淮關掉電視,将他輕輕搬到床上,蓋好被子,最後迎着壁燈,輕輕摸了他的鼻梁:“晚安。”

大概是睡覺前沒上廁所,半夜不知道幾點,姜衢給尿憋醒,迷迷糊糊醒來,摸着黑,腳丫子地毯式搜索他輕薄的酒店拖鞋。

鞋是找到了,但就是太薄,導致他一個滑步呲溜過去,腦門撞上了有點硬質的布料。

他給徹底呲溜清醒了。

布料底下有棉花,棉花底下有人動了動,接着壁燈就亮了。

陸淮眼睛紅紅的,看見他趴在自己肚子上的時候先愣了一下,然後才擡起手摸他的下巴:“怎麽了,不睡自己床嗎?”

說完讓了一塊位置給他,眼睛慢慢困倦地眯起來,啞着聲音:“過來吧。”

姜衢覺得自己意識還不太清醒,躺下的時候還有點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但兩秒以後他又清醒了。

他掀開被子起來,沒再找他薄如蟬翼的拖鞋,直接飛奔去了廁所。

陸淮有點迷茫,餘光裏只剩一個黑夜裏的殘影,接着邊上廁所的燈刷一下亮了,這下,他也清醒了。

等姜衢從廁所出來的時候,陸淮靠在床頭,手裏拿着他那張理綜卷。

姜衢簡直被陸淮刷新三觀:“靠,幾點的,你還看!”

陸淮擡手機看了眼時間:“兩點半。”

姜衢給這麽一折騰,又有點兒睡不着了,躺回自己床上,眼睛看着陸淮胳肢窩下,掀開的被子裏,露出的那塊空白。

他剛剛在裏面,躺了五十秒左右。

他覺得是五十秒,絕對不到一分鐘,因為他憋不了那麽久。

“睡吧,別看了。”姜衢把被子往上拉了一點。

陸淮擡頭:“你不過來,我睡什麽?”

“啊?”

陸淮拍了拍空的地方:“你不是要過來睡嗎?”

“我那是摔的!”姜衢說,“我想上廁所,在中間摔了一跤,才撞你肚子上了!”

“說話別那麽用力,一會兒睡不着了。”陸淮放下試卷,看了看時間,“那你過不過來?”

姜衢看着那塊空白半天,最後還是倔強地搖了頭:“我不。”

陸淮将被角耷拉下來,蓋住了,又擡手息燈:“那早點睡吧,晚安。”

“晚安。”姜衢悶悶回了一句,看着房間又一次陷入黑暗。

他看陸淮一眼,卻什麽都沒看到,反而看到個被子角,心裏一陣難過,幹脆翻了身,面壁。

又不是故意不去你那裏睡的,可倆男的睡一起沒有理由啊,你是gay我不是啊。

他将頭窩在被子裏。

今天晚上……不,準确地說,已經是昨天的事了,昨天晚上,他們在山頂說的話很亂,非常亂,可以說是東扯一點,西扯一點,導致姜衢都沒有一種認真談過的感覺。

沒有任何條理。

他閉着眼仔細想,把裏面的重要信息抽取出來,形成一個完整的對話。

陸淮的身世他知道了,然後陸淮可能因為身世原因有些自閉,看誰都不像人,獨來獨往很多年以後,他遇到了一個很驚豔的角色,突然迸發了一種想要積極生活的心情,并且由此确定,自己是個gay。

時間線捋出來了,但姜衢的難過上升到了失眠的地步。

他本來今晚是想問問,陸淮為什麽要在水裏救自己的。

他覺得只有從陸淮那裏得到一個合理的答案,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心跳才能有對應的解釋。

最好是“見義勇為的人不需要理由”,或者“咱倆這關系,我推你一把,也不是很奇怪。”

當然,陸淮肯定不會這麽說,但姜衢希望聽到類似的回答,不然他一直跟個被英雄救美的“美”似的,感動得心撲通撲通跳,太匪夷所思了。

他這麽想着,腦子裏又出現一個想法。

陸淮是gay,萬一真喜歡上我了呢?

畢竟陸淮來六中,也就和自己混的最熟,說多不多,他又恰好和自己經歷了一些小風小浪,一來二去的,說不定就喜歡自己呢。

姜衢搓了搓手心,不知道為什麽有點興奮。

興奮完突然又沉靜下來。

陸淮晚上才說過,他有個“意氣風發,光芒萬丈”的欣賞對象。

還有!

看到他會硬!

“靠!”姜衢罵了一句。

石錘了!陸淮心裏有個人,石錘了!

姜衢絕望地翻了個身,望着天花板嘆氣,這事兒怎麽這麽氣人啊……

他差點以為自己被陸淮英雄救美,救的快成同性戀了,一晚上在彎仔碼頭瘋狂試探,結果現在一想,陸淮也沒那個意思,反而是自己意淫了一萬種可能,可太丢臉了。

還好他沒在腦海裏幻想和陸淮過完一生啊,好險。

他想了想,可能是因為陸淮是gay,自己又經常和陸淮呆在一塊兒,導致自己路子走窄了。

吳詢以前打架還給他擋拳頭呢,哥們兒之間這點事,也算不了什麽。

陸淮這人一直以來也都仗義,從第一回 他在小巷裏跟自己一塊兒解決十三中那群傻逼的時候,姜衢就知道,陸淮不錯的。

可現在什麽都想通了,他反而更郁悶了。

你說那個人是誰啊,陸淮看上的人是誰啊,帥嗎,直的還是彎的,一中的還是六中的,還是社會人兒……

他又翻了個身,背對着陸淮獨自嘆氣。

這口氣還沒嘆完,他就被連人帶着被子往裏推着滾了一圈,空出外邊兒位置。

陸淮帶着枕頭一起躺上去,再行雲流水給自己蓋好被子:“別連環嘆氣了,老老實實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彎仔碼頭:跳啊!你倒是跳啊!!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甜圈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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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們噠~麽麽麽麽麽麽麽麽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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