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賣火柴的小女孩

向晚林看着陸澤野蹲在門口的樣子，總覺得他像條可憐兮兮的小狗，于是難得放緩了語氣，還算溫柔地說：“我以為你不抽煙。”

陸澤野晃了晃指間的煙：“不抽，我點着玩的。”

向晚林笑起來：“那你點什麽煙啊，不如點根香，還能求求哪路神仙幫幫忙。”

陸澤野也笑起來：“我又不愁吃喝，神仙能幫我什麽呀。”

向晚林仰起頭看了看樓上的燈火，還沒到睡覺的點，大多數家裏燈都亮着，也不知道哪家是陸澤野家。

“你上去幹什麽了？”

陸澤野又想起剛剛做的蠢事，他大概是氣昏頭了，現在想想幹嘛非跟那個魚缸杠上？随便找個碗找個盆不行嗎？

他嫌自己蠢似的“啧”了一聲，簡單概括了一下：“我去給家裏金魚換了個水。”

向晚林的目光有點疑惑：“你跟那個金魚……感情挺深？”

陸澤野忍不住笑了一聲。他看着自己手裏的煙，莫名其妙突然有點想跟向晚林說說話。

陸澤野安慰自己，他只是這會兒有點傾訴欲旺盛，其實跟誰說都行，不一定非是向晚林，只是正好撞上他。

但他又覺得自己要是主動開口，就好像示弱一樣。

自我糾結了一會兒，陸澤野一臉嚴肅地看着向晚林：“我跟你說點事，你要是答應我過了今晚就忘掉，我就跟你說。”

向晚林看他明明一副可憐兮兮卻還要逞強的樣子，只好答應：“好，你說。”

陸澤野滿意地換了個姿勢，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向晚林勉為其難地走到他身邊，但實在不想跟他一樣蹲在門口，繃着臉單膝蹲了下去。

陸澤野看了看他別扭的姿勢，嗤笑一聲也不去管他，開始講自己的故事：“我跟你說，我十幾歲的時候也幹過這樣的事，離家出走，還順手拿了他包煙。我去小賣部買了個打火機，蹲在不知道哪個樓下，點了煙原本想抽，但又想起我媽跟我說過小孩子不能吸煙。”

向晚林的指尖動了動，他記得陸澤野的媽媽，陸有志的夫人是書香門第的大小姐，在陸澤野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關于她的去世，似乎有不少風言風語。

陸澤野似乎是覺得稍微有點丢臉，他悄悄瞥了向晚林一眼，他沒笑，于是稍微放心接着往下說：“我就點了一根，看它燒完，覺得還挺有意思的，就把一包都點了。”

向晚林：“那你吸的二手煙也不少。”

陸澤野笑了笑：“如果是我那時候，看到有人來叫我回家，應該還會挺高興的。但那時候沒人找我，現在嘛……”

陸澤野看了向晚林一眼，表情冷淡：“我不需要了。”

他不是小孩子了，也不需要誰再安慰他帶他回家了。他長成了個渾身是刺的小混蛋，誰要是讓他不痛快了，他就能讓對方更不痛快。

向晚林沒什麽反應，只是問：“那今天也不跟我回去？”

陸澤野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向晚林覺得自己像個耐心的獵人，小心翼翼地露出一點誘餌，陸澤野就是某種還有點殺傷力的小動物，保持着安全距離猶豫着要不要靠近。

陸澤野扭過頭：“……倒也不是不能給你這個面子。”

向晚林心裏松了口氣。

陸澤野突然回頭看着他的腳，“你這個姿勢，腿不麻嗎？”

向晚林在他的注視下，沉默地換了條腿。

陸澤野哈哈大笑着站起來，還朝他伸出手：“走吧，要我扶你一把嗎？”

向晚林看了看他，握住了他的手站起來。

陸澤野本來是笑話他才伸手的，沒想到他真的握上來，溫暖的觸感讓他稍微分了神。

……小秘書人雖然冷冰冰又帶刺，手還挺暖和的。

兩人沉默着并肩朝車走去，陸澤野忍不住問：“你聽完了不說點感想嗎？”

“感想？”向晚林瞥他一眼，“感想就是你怎麽跟賣火柴的小女孩似的，還蹲樓下點煙……你要是透過袅袅的煙霧看見你母親，那就更像了。”

陸澤野心想他小時候透過煙倒是沒看見他媽媽，這次透過煙……看見了他。于是眯着眼不客氣地長腿一邁，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腳：“你才像小女孩呢！”

向晚林沒見過他這種說動手就動……腳的，一時不察差點一個踉跄摔下去，回頭瞪他：“你！”

陸澤野挑眉：“怎麽了？我沒用力啊，這都踹疼了？給你揉揉？”

向晚林警覺地倒退三步黑了臉：“你離我遠點！”

陸澤野嗤笑：“跟誰對你有興趣似的！”

兩人一路鬥嘴上了車，直到向晚林駕車開出小區，陸澤野才想起來：“我幹嘛上你的車？我不是自己有車？我車還在小區裏呢！”

向晚林笑了一聲：“傻子，送你回去開？”

陸澤野往後一靠：“算了，麻煩，勉為其難坐坐你的小破車。”

向晚林懶得跟他一般見識：“系好安全帶。”

陸澤野嘀咕一聲：“麻煩。”

他慢吞吞地拉了拉安全帶，向晚林受不了似的替他拉過安全帶扣好：“我看你真該重新考個駕照。”

陸澤野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又看了看他擰着眉頭的側臉，不動聲色地把頭扭到一邊：“我還沒問你怎麽會過來的。”

向晚林：“我覺得你來這根本過不了夜，就跟過來了。打算在樓下等半個小時，你要是沒下來，我就回去了，誰知道你那麽快，五分鐘就……”

陸澤野清了清嗓子，總覺得這個說法有點歧義。

一路跟着向晚林進了門，陸澤野心情有點複雜，他是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回來了。

向晚林好像聽得見他的心聲一樣：“希望這次你不是逛一圈就走。”

陸澤野摸了摸鼻子，推開自己的房門，一眼看見自己的床光禿禿只剩床墊，他扭頭挑了挑眉：“喲，我才走這麽會兒，就把我老巢都給搗毀啦？”

向晚林去櫃子裏給他拿出床上三件套：“我以為你好久之後才會住過來，床鋪好了就這麽放着不是積灰嗎？過來，鋪床。”

陸澤野看着他的身影，沒想到他還挺居家的。雖然心裏這麽想，嘴上還要說：“床都沒鋪好也敢叫我回來住，呵。”

向晚林遞給他一個被角：“呵什麽呵，拉着。”

陸澤野乖乖跟他一起抖被子。

兩人一起鋪床，陸澤野總覺得這個氣氛似乎過于溫馨了點，忍不住開口：“咳，明天我開始上班？我去幹點什麽啊？”

向晚林一邊幹活，也不耽誤給他講解初步的計劃：“先讓你了解一下公司的基本情況，總得讓你知道自家公司是幹什麽的。陸氏集團是一個總稱，底下各個行業都得帶你去看看。說起來，你知道老陸總是幹什麽起家的嗎？”

陸澤野回憶了一下：“我記得好像是倒買倒賣……”

向晚林嘆了口氣：“一開始是日用品經銷，怎麽到你嘴裏聽起來那麽不合法呢？後來他有了一定積蓄，開了個超市，逐漸做大以後開始建立自己品牌的百貨大樓‘邁德酷愛可’。”

陸澤野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那我們實地考察就是滿世界逛百貨大樓？我覺得這上班不錯。說起來，我從小就覺得我爺爺那個百貨大樓的名字起得很奇怪……”

向晚林清了清嗓子：“……是音譯。”

陸澤野點點頭：“看得出來，到底是什麽玩意的音譯啊？”

向晚林嘆了口氣：“就是，那個，madquick，你爺爺說是賣得快的意思。”

好歹也留學過的海歸人士陸澤野表示無語：“……這三腳貓英語到底是誰教我爺爺的。”

向晚林：“反正不是我。”

陸澤野心想你那時候說不定還沒出生呢，能有你什麽事。他偷看了眼向晚林，覺得他這個人好像很難判斷到底算是話多還是話少。陸澤野不主動提起話頭，他就能一句話不說，然而一旦開始言語交鋒，這人又能妙語連珠。

大概是陸澤野看他的時間太長了，向晚林擡了擡眼：“你看我幹什麽？”

陸澤野随口找了個理由：“沒有，我就在想，你的職業規劃是什麽。”

向晚林沒多懷疑，認真回答了：“我已經升到總經理了，職業規劃基本到頭了。你好好努力，争取別把公司折騰倒閉了，不然我就得重新求職重新職業規劃了。”

陸澤野自動忽略了後半句：“職業規劃這就到頭了，不會很無聊嗎？”

“我眼前不還有個大難題呢嗎？”向晚林意有所指地看他一眼，“還有別的話，最近的目标是先把房貸還完。”

陸澤野有點震驚：“你不是我爺爺的左膀右臂嗎？他多摳門啊，讓你現在房貸都還沒還完！”

向晚林笑了一聲，似乎覺得這位少爺在某種程度上也稱得上是不谙世事：“我才當上總經理一年多。陸氏集團本質上是個家族企業，老陸總擁有絕對優勢的占股比例，我作為外聘總經理拿固定工資和一些股權分紅，說到底是個打工仔而已。另外，我覺得你對普通人的收入水平有些誤解，我這個年紀，多的是人還付不起房子首付。”

雖然他這麽解釋了，陸澤野還是覺得老陸總不夠意思。他想了想覺得向晚林這人目前看來，除了嘴巴壞了點，其他地方都還算過得去，于是拍着胸脯保證：“以後你跟着我混，我肯定不會虧待你。”

向晚林有些想笑，但又不想打擊他難得的主動性，只是低聲說：“你先當上總裁再說吧。”

陸澤野比了個手勢表示手到擒來，向晚林黑了臉：“誰讓你松手的？”

陸澤野乖乖把被角撿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向晚林：你怎麽這麽快，五分鐘就……

陸澤野：你看不起我？我可以一整夜！

向晚林：？

大家好，這裏依然是存稿箱，兔總還在當熬夜冠軍，但是兔總人不在也不耽誤搞顏色（我不是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