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chapter86

此時陸遠志、阮昭明都是西裝革履，想來是剛剛從公司趕過來，在病房外還站着阮昭明的助手以及陸遠志的秘書。

林搖聽見陸遠志和陸莎都提起了林恪，便似笑非笑地看了陸莎一眼。陸莎一觸及林搖嘲弄的眼神，就想起了之前在陸家的衛生間被她捏住脖子時的窒息感，身子不由自主地就抖了下。

陸莎的眼神游移不定，偏偏面上又帶了分狠色和不安，林搖一看就知道她沒安什麽好心。更何況，她從來不叫她姐。事若反常即為妖，她相信陸莎必定在謀劃着什麽。

但不管他們有什麽陰謀，她也不至于束手無策。畢竟陸莎的手機已經被她監聽，阮昭明本身做的就是電腦科技這一行的，對監控什麽的都很熟悉，也許他想不到她會監視或者監聽他，但是她要是直接利用軟件監聽他的手機，很容易就會被發現。

所以，這對林搖而言，是一個盲點。

林恪在淩波園車庫爆炸的事件中喪命的消息，在林恪離開的第三天就已經被澄清，因此他們會問到林恪她并不感覺奇怪。

眼下林搖只是頓了頓，就點了點頭，神情寡淡地說：“他有事，暫時回去了。你們來有什麽事？”

正好這時到了林搖打點滴的時候，林搖就伸出了一只手，一邊讓前來的護士為她紮針，一邊觀察着眼前的三個人。

阮昭明在護士過來的時候，就側身讓開，為她掖了掖被角關切地微笑道：“爸聽說你住院了很着急，立馬就通知我和莎莎，讓我們來看你。這家醫院的院長我認識，你放心，我已經給他打了招呼，你有什麽需要盡管提。”說完，他又嘆了口氣，“這才近一個月的時間沒見，你就……不說我，就是爸看着也擔心。以後出院就回家住吧，莎莎最近也懂事了很多，連媽都被莎莎說服了，只要你願意，回到陸家媽和莎莎都想照顧你，彌補以前這個家對你的虧欠。”

陸莎此時心裏一千個不願意一萬個不願意，到了臉上也化作了一個嬌俏的微笑。等護士出去之後，她才開口道：“姐，以前都是我不好，我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也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姐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嘛！只要你能回家，我保證能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畢竟每個人都該為自己做過的錯事買單，我也是一樣的。”

她說完，就低下了頭。

然而，林搖卻在她開口的時候就看出她的眼珠是往右轉的，她不是左撇子，右邊也沒有什麽吸引她注意力的東西，由此可見，她在說謊！

這些話是她一早就編好的！

林搖冷冷地開口：“所以，你承認是你殺了陸音？”

陸莎渾身一顫，她頓了頓，擡起頭，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地看着她，聲音都在發顫：“姐，你，你怎麽可以這麽說！雖然我一直都不怎麽懂事，做什麽都要你、爸、阮昭明操心，平時也很任性，但不管怎麽說，我都不敢做害人的事啊！姐，你不記得了嗎？平時你最疼我的！明明你最愛我的，為什麽現在就變了呢？我知道你一時不能接受我和昭明在一起了，但是，你也不能……”

她說到這裏的時候，腦海中阮昭明就一直回蕩着：“我們做錯了事，還留下了把柄，要想把這事揭過去，就只有這麽幹了。為了我們的将來，你要嚴格按照計劃來，不能出一點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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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林搖蹙起了眉，她知道，陸莎的這番話很奇怪，可是……

她頭有些發暈地靠在枕頭上，将視線投向陸遠志：“她在說什麽？”

而他們，又有什麽陰謀？

她的困惑是寫在臉上的。

阮昭明則在她的床邊坐下，捉住了她的手，滿含愛意地問她：“阿搖，你怎麽了？”

随即，他擔憂地轉頭和陸遠志說：“爸，我們今天就為阿搖辦出院手續吧，家裏已經準備好了，只要請醫生回家每天對阿搖進行治療就可以了。家裏肯定會比現在舒服。”

林搖閉了閉眼，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她冷冷地看着他們：“我并沒有答應你們。”

現在她身上的傷才結痂，頭還會間歇性地發暈、疼痛，斷掉的兩根肋骨也……正所謂是傷筋動骨一百天，現在的她毫無戰鬥力，去了陸家，無異于是羊入虎口。

陸遠志嘆了口氣，痛心疾首地說：“造孽啊！都是我造的孽！”

阮昭明則微笑着輕哄道：“阿搖，別任性。你離家已經夠久了，之前你出走，不就是因為受不了我和莎莎在一起嗎？”他說着，臉上有了歉意，“阿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愛的人是你，但那天，我喝醉了，所以把莎莎當成了你……我不能不對莎莎負責。”

說到這裏，他臉色一變：“但事實卻并不是這樣的！這只是你讓我這麽以為的！你怎麽忍心瞞着我，在我和莎莎并沒有發生什麽的情況下，讓我在愛情和責任中兩難呢？你還一個人離家出走，讓我擔心就算了，就連爸也一度擔心得差點進了醫院，你把我當成了什麽？你又怎麽忍心讓全家人都為你擔驚受怕？你在外面的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是不是吃飽了，有沒有住的地方，會不會熱……阿搖，你不能這麽殘忍地對我。”

這時候正好醫生前來查房，一個她從來沒見過的醫生穿着白大褂走了過來，而她的意識則越來越飄忽，眼皮也越來越沉重。

她眼角的餘光看到阮昭明正眼眶濕潤地苦笑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媽後來才告訴我，說你因為她對你和莎莎從來都是一視同仁的，她又沒有求過你什麽事，所以這次她讓你把我讓給莎莎，你就同意了。阿搖，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不能把我當成物品一樣……阿搖，我愛的人是你啊！”

陸遠志也說：“阿搖，這一次确實是你太任性了。昭明是人，不是物品，不是你随便說讓就讓了。”他嘆了口氣，似有無限懊悔，“都是我平時太慣着你們了，才讓你們遇到點事情就這麽胡來。”

林搖的頭越來越暈，感覺整間病房以及房裏的人都成了虛影，連聲音都變得飄忽不定。而這些飄忽不定的聲音之中，又夾雜着其他繁雜的聲音：“她又發病了，抓住她！”

“不！你們放開我！放開我！”

“你們放開！”

“我不要打針，不要吃藥！”

“按着她，準備鎮定劑。”

“好，就這是樣。”

“病人已經反複出現這樣的情況，建議你們把她送進專門針對她這個症狀的醫院進行治療。”

“最近新出了一種藥，就是針對妄想症患者的，但目前還沒有通過臨床測試，如果你們同意的話，可以給患者使用。但是用這個藥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會産生副作用。”

“不，我們不能這樣對阿搖！”

“不，不用了。”

“你只需要每天來替她治療就好，畢竟我們只是想讓她好好的，要是對她又危險就算了。”

“阿搖，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都是愛你的。”

“姐，我知道你病了，但是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從小我們倆的關系就好，一直都形影不離，那時候不管我要什麽，你都會讓給我。但這一次，姐，我不要你讓的，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阿搖，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我愛你。”

這種繁雜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一個具有安撫性的聲音響起：“現在，試着想想，你正處于一片荒原之中，天空是藍的，白雲正自由自在地漂浮着。你一個人走在荒原上，享受着這種空曠而美麗的風景。你不緊不慢地向地平線的方向走了幾步，夕陽的斜晖照在你的身上，白雲被斜晖鍍上一層光邊。這時候，清風徐來，撩起了你耳邊的發絲，你周圍都是蒲葦，在這裏，你感覺到很放松。”

“這時候，有一個人向你走來，他是誰？”

林搖的唇邊漾起了一抹溫暖的笑：“是林恪。”

“不，這都不是真的。你仔細看看，看他還在不在。”

“他在。”

“那你走過去，撫摸他，你會發現，他是假的，是你虛構出來的人物，因為你把你的愛人讓給了陸莎，所以你幻象出了另外一個人來替代你的愛人。這個你幻想出來的人只對你好，除了你，他不喜歡任何人。他不會離開你，也不會背叛你，更不會有人來搶他。”

林搖雙眼仍然緊閉，她皺着眉搖頭：“不，不是這樣的。”

“不信你看他的臉，他長得和你的愛人阮昭明一模一樣。”

“不！不是！你騙我！”

她站在荒原上，不斷地後退，不停地搖頭，原本柔緩的清風像刀子一樣刮在她的臉上。她感覺這個一開始讓她覺得美麗舒适的地方變得好陌生，她歇斯底裏地大喊：“你騙我！林恪是真的！”

此時，她和林恪的過往一一地在她腦海中閃現。

然而。

“不，騙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發現了嗎，你說的那個人，他只存在于你的記憶裏。但你的記憶是假的，你記憶中的人也是假的。只有陸音的記憶是真的，你是陸音，陸音也是你。因為陸莎的建議，你、阮昭明、陸莎，你們三個在今年的二月份一起去了馬爾代夫旅游，你還記得嗎，當時阮昭明在海上沖浪，你和陸莎躺在太陽山下的躺椅上，你們穿着很性感的泳衣，周圍的男士都在看你們。”

“這些，你記得嗎？”

“記得的。”

“當時，天氣有點熱，陸莎讓你幫她擦精油，你還記得嗎？”

“記得的。”

“當你你們聊起了各自的另一半，陸莎說她遇到了她的真愛，你還記得嗎？”

“記得的。”

“當時，陸莎告訴你，她說她也喜歡上了阮昭明，你還記得嗎？”

林搖搖頭。

那個聲音卻繼續：“當時你們在聊這個話題的時候，陸莎說她知道她不該這樣，但是她控制不住她的感情，她還說過，她不會破壞你們，她會努力地轉移目标。但當時你感覺到很慌張，很痛苦。在從馬爾代夫回來之後，你就灌醉了陸莎和你的愛人阮昭明，并把他們關在了一間房裏。第二天阮昭明和陸莎被你的爸媽發現不着寸縷地躺在一張床上，你讓阮昭明負責娶陸莎。阮昭明出于羞愧和自責只好答應，并且和陸莎訂婚。當時你很痛苦，每天看到你的愛人阮昭明和陸莎出雙入對，你的爸媽對阮昭明也很滿意，你感覺到很痛苦，大家都很高興，但你的內心卻在滴血，因為你還深愛着阮昭明。”

“不……”

“就是這樣，就因為你還深愛着他卻不得不放棄，你得了妄想症，你甚至覺得，你應該有一個雙胞胎姐妹，并且認為自己是另外一個人，認為你自己從小就被遺棄在山區裏，然後你通過自己的努力完成學業。在被解救之後又被整個陸家排斥，然後你就去了國外求學。但這些，都只是你的幻想，你是出國了，但你從小就是在陸家長大的，你的家人對你很好，他們從來沒有虐待過你，并一直支持你的任何決定。你在出國留學的時候認識了你的愛人阮昭明并和他相愛。但由于你不能接受你不得不放棄你的愛人阮昭明這個事實，所以你在你的腦海中虛構出了一個叫林搖的人，但那都是假的，世界上沒有林搖，只有陸音，小名阿搖。你不僅僅虛構出了一個虛幻的人，還得了被害妄想症，總覺得你的妹妹陸音和你的愛人阮昭明為了在一起要害你，但那些，都不是真的。”

“你的記憶，只有去馬爾代夫之前，關于陸音的那些才是真的。當然，你并沒有雙胞胎姐妹。”

“不！你說謊！”林搖在荒原上站着怒吼！這些都不是真的，說話的人在騙她！

“不，說謊的是你。”那個聲音緩慢而篤定。

“我……是我嗎？”荒原上已經狂風大作，她的頭發，她的衣袂都在風中獵獵作響。但，她知道，她的記憶是真的，林恪，也是真的。

但是，好像總是有人要她忘記林恪，她不想忘記他。

她的阿恪，是那樣的優秀，那樣的真實，怎麽可能會是假的？

但他是真是假，又和說話的人有什麽關系呢？

或者……

一道閃電劈下，那個聲音還在繼續：“你對自己說謊了。世界上只有陸音，小名阿搖。”

傾盆大雨突然澆在她的身上，讓她渾身都發涼，這裏的整個世界都變了，從一開始的舒适，到現在的惡劣……

或者，她可以騙一騙說話的人，反正，即使她還記着她自己、林恪，說話的人也不會知道，不是嗎？

“是嗎？我真的……是陸音？”

“是的，你是陸音，因為失去愛人而得了妄想症的陸音。你之前因為有被害的妄想，還殺了好幾個人，你自己也因為他們的反擊而輕微腦震蕩，你的肋骨斷了兩根，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

“真的？”

“真的。”

她的新湖平靜下來，荒原上的狂風、大雨、閃電都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雨過天晴的瑰麗！而她走在這片荒原上，步伐如此堅定……

她是林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