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好奇
拓跋演滿臉無辜就把那幾個可憐兮兮的黃門給忘記了,他讓人設了幾只胡床,讓公主和蕭妙音都坐下。
拓跋貓兒剛剛爬樹弄得滿頭大汗,而且鼻涕眼淚混了一臉,恐怕不好好清洗是沒辦法見人的。
所謂的胡床就是小馬紮,胡人常常把此物放在馬後,方便攜帶。如今北方鮮卑拓跋建國,宮廷中胡人的東西自然是多見。
蕭妙音不喜歡太皇太後那種正經的跪坐,兩條腿太受累了,要是沒有憑幾,恐怕堅持不到半個時辰就能一頭栽倒。
內侍們将胡床設好,還将幾只小案端上來,上面擺放着時令果物還有酪漿。
“在大母宮中聽說你會史記和春秋,那麽朕就考考你。”拓跋演還是頭一次遇見會這兩樣的小娘子。
世家小娘子是不會進宮的,而鮮卑小娘子們大多數是騎射上厲害,至于漢學可以說一竅不通。周旁的都是兄弟,太皇太後宮裏頭養着的那兩個蕭家小郎君,他心裏很不喜歡。
拓跋演看得出來,太皇太後的宮中不簡單,他年紀小,但不代表他好糊弄,尤其他若是真的和一個小兒一樣,那麽日後的路也該十分難走了。
“那麽兒就讓陛下考了。”蕭妙音聽着拓跋演這麽一本正經的說話,她都忍不住想笑,竟然小皇帝要考那麽就讓他考呗。
反正春秋和史記她是當做故事書看的,而且裏面有不少故事都很有意思,看完幾次就能記下來。
拓跋演想了想考了她幾個春秋裏成語的出處。
蕭妙音對答如流。
陳留公主和蘭陵公主坐在一旁,不知道拓跋演和蕭妙音這一問一答的到底在說什麽,臉上都露出疑惑的神情。最後兩位公主也失去努力弄懂的耐心了。
因為兩個人嘴裏時不時一句秦皇漢武,又是晉文秦穆,而且還是用漢語說的,兩個公主聽得吃力,幹脆就坐在一起将鎏金壺裏頭的奶酪全部倒在面前的紫櫻桃上,兩人拿了小銀叉,一顆顆的叉着吃。
拓跋演和蕭妙音說的很得很高興,蕭妙音并不怎麽怕他,兄弟們讀書也有讀的好的,可和他說這些,又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他。
小娘子說話就不一樣了,就算說錯了,他難道還能小肚雞腸的記恨?
“你倒是知道不少。”說到口都有些渴了,拓跋演讓人上了蜜水。
蜜是新得的棗花蜜,于女子有不少好處,宮中貴婦多是飲用這種蜜水。蕭妙音喝了一口潤潤喉嚨。
“不過是多看了一眼書卷罷了。”蕭妙音道。
拓跋演望着她笑出聲,“這麽自謙,倒是将其他人置于何地?”
“兒可沒有。”蕭妙音放下手裏的玉杯,“比兒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
陳留公主聽到蕭妙音的話,面上有些驚訝,她看了看拓跋演,拓跋演輕笑,“那也的确是,不過朕說的話也沒有錯。”
“……”蕭妙音看了拓跋演一眼,“那麽兒便受了陛下的誇贊?”
面前的小孩兒雖然是皇帝,但是不管怎麽看都只是一個讀小學的小孩子,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漸漸的也能感覺到拓跋演想要什麽了。
比起唯唯諾諾,他好像更希望能夠痛快玩兒。至于什麽君臣之別,只要別太過分,他也能當做沒看見。
小皇帝都這樣了,她還幹嘛擺出一副自己應該對着他跪下的模樣出來?
拓跋演似乎就喜歡這性子,還和她說了不少話,甚至問起平城裏那個地方最好玩兒。
“朕記得燕王曾經做過洛州刺史?”拓跋演想起蕭妙音的生父是燕王蕭斌,蕭斌和弟弟不一樣,身上不僅僅有爵位,而且還有官職。
“阿爺的确做過洛州刺史。”蕭妙音不可能對蕭斌一點事都不知道,“不過那時候兒才出生沒多久呢。”
她如今還是個圓滾滾的年紀,蕭斌在洛陽的時候,她連眼睛都還沒睜開呢。
“哦。”拓跋演聽到她這麽說明顯就有些失望,不過失望也就是那麽一下,他又興致勃勃的開始說些其他的事了,“你會寫字?”
這架勢好像是真的要她當場寫幾個字給他看看了。
陳留公主見着拓跋演那樣,扭過頭,看到妹妹蘭陵公主同樣抽動的嘴角。
這兩個說得這麽開心,能不能體量一下她們的心情啊!
太皇太後和博陵長公主坐在內殿,笑着說了幾句話,今日何太後也來了,不過如今太皇太後一家獨大,何太後就只能做陪襯。
“三娘和陛下相處的怎麽樣了?”權勢到了太皇太後這種程度,很多事都不必藏着掖着了,野心昭然若揭又如何,難道還有不怕死的來阻攔。
太皇太後這話問出來,立即中常侍王俞彎腰,“陛下和三娘子相談甚歡。”
“哦?”太皇太後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連連點頭,“不錯,很不錯。”
何太後跟着笑,“阿家的侄女自然是好的。”
太皇太後自然是知道孫子那個習性,小小年紀已經有了人君的風範,在明面上不言茍笑。太皇太後希望自己養的這個天子能夠成才,但心底裏還有一絲防備,若是這孩子太過出色,那麽她也不得不防。
不是親生,哪怕是親自教養出來的又有什麽用,前頭那個還不是給她足夠教訓了?
“這孩子很好。”太皇太後點點頭,看向博陵長公主,“要好好的教,別有差池。”
博陵長公主垂下臉來,“妾知道了。”
如今太皇太後的意思哪裏還會讓人不知道,這根本就是為将來蕭家的接班人做準備了。
何太後微微別過眼去。
長壽宮中人人各懷心思,而孩子那裏,兩位公主正郁悶着。
拓跋演令人取了紙筆,讓蕭妙音寫字看。
蕭妙音寫了幾個字給拓跋演看,拓跋演原本不過是想看看她是不是在吹牛皮,結果還真的是一手好字,勾峰筆法娴熟,讓他有幾分吃驚。
蕭家的底細拓跋演那裏能不知,若不是早知道,他還以為是那個士族娘子寫的。
“你練的是哪家的?”拓跋演看了看,去問蕭妙音,“是南邊的王家的字麽?”
陳留公主和蘭陵公主相視一眼,這又是什麽東西?
蘭陵公主看着拓跋演和蕭妙音越說越開心的樣子,不得不用團扇擋了臉和旁邊的姐姐說道,“看着他們的樣兒,陛下該不是想直接就把人留在宮中了吧?”
陳留公主是很久沒有見着拓跋演這樣了,她想起太皇太後,嘴角一撇,“說不定還真的會。”
反正以後天子的後宮裏是少不了蕭家女的身影了。若是陛下真喜歡,太皇太後還說不定真的在東宮多養一個人呢。
蕭妙音回到東宮的時候,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了,太皇太後沒有留她在宮中過夜的意思,回去之後就和博陵長公主一同退了出來。
太皇太後不太愛人和其他的女眷用夕食,說是每日晚上,尚書李平就會被召來,良辰美景幹嘛要幾個殺風景的。
到了長公主府,博陵長公主先走,只是讓女官過來給蕭妙音傳話。
“公主說了,三娘子日後還是要多多注意禮儀舉止。”女官對着蕭妙音板着臉,看着讓人心裏發憷。
“日後再進宮,莫要失了禮數。”
蕭妙音裝模作樣的在那裏聽,聽到女官說“日後再進宮”立即就瞪圓了眼,這還有下回啊!
蕭妙音想起小皇帝那張清秀的小臉蛋,還有說話時候的神情,也不覺得他是個難相處的人。進宮就進宮吧,反正別的姊妹都還求不來呢。
而且她也不是說不進宮就不進宮的。
過了幾日,博陽侯那邊來人到燕王府中走動,說是走動,其實也是博陽侯夫人小慕容氏帶着兒女過來到長公主府那邊說幾句話之後,過來看看蕭斌。
蕭斌和博陵長公主夫妻情分淡薄,小慕容氏知道若真的要巴結這位燕王,長公主的路子是走不通的,縣官不如現管。而且女兒好像也想和堂妹們玩耍。
小慕容氏到了長公主府,和博陵長公主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告退出來,博陵長公主也不是多喜歡這位妯娌,不耐煩和她交際,見到她告退長公主還覺得小慕容氏懂眼色。
小慕容氏一出長公主府,立刻就往燕王府去了。
鮮卑人不講究男女大防,小慕容氏是鮮卑人,蕭斌又是鮮卑化的漢人,只要說話的時候旁邊有人就可以了。
“這是二娘吧?”蕭斌不喜歡當年的繼母大慕容氏,但人死了這麽多年,還因為當年的事計較活着的人,未免太沒有氣量。
這次出來,小慕容氏将兩個孩子都帶了過來。聽到蕭斌這麽問,連忙将兩個孩子叫上前來,“見過伯父。”
蕭麗華和蕭則兩個聽到母親的話就給蕭斌行大禮。
“好了,快起來吧。”蕭斌見着兩個侄女侄子都這麽懂事,心裏多少都有些高興。他那個弟弟,連他自己都懶得去看。守着靠着姊姊掙來的爵位過日子,什麽正經事都沒做過。不過看着侄子和侄女還是不錯的。
蕭斌問了幾句兩個孩子讀什麽書之後,就讓人領着侄子侄女到後面和自己的兒女玩。
雖然留在府中的絕大多數是庶出的,但庶出的也是正經的娘子郎君,也不算慢待了侄子們。
蕭麗華聽到大伯讓自己和哥哥去後面和其他的堂兄妹們玩,高高興興的牽着蕭則的手就去了。
說不定這次還能看到那個歷史活體瑪麗蘇,還有那個廢後。她心裏盤算着。
蕭麗華突然想起上輩子穿越前在一個歷史帖子看到的內容,那裏面樓主嘶聲力竭的說為什麽不承認北朝魏高宗對廢皇後的愛,甚至說廢後不愛漢學又怎樣?還列舉了許多大蕭後讓女侍中起草文書的例子來說明蕭皇後也不過是個草包女,和丈夫完全沒有任何共同話語的可能,她那會只是看熱鬧,不過心裏覺得那個樓主簡直就是個神經。
見過哪個領導親自寫文件的?而且孝文皇帝還拿着大蕭後給廢後做擋箭牌?所謂的愛她就讓她受虐?這得心理多扭曲?廢後自己都要大喊‘臣妾做不到’。何況歷史上廢後從來沒得寵過,甚至在蕭皇後回宮一年多之後就被趕下臺,除去大蕭後之外,其他的女人連根皇帝發絲都碰不到。
皇帝廢皇後的時候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懶得找,直接廢黜,那些什麽巫蠱啊迫害皇子啊,甚至連常見的讓皇後自請出家的招數都沒有。
別的皇帝廢後好歹還會拉個遮羞布,偏偏孝文皇帝不在乎。
蕭麗華想着也好奇起來,能讓一代明君頂着被後人诟病的風險的女子,還真的想讓人見識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愛她就虐她……實在是……咳咳小皇帝:神馬時候再來玩?
女主:咦咦?還要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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