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宋醫生今晚沒回來,我給他發過通訊,他沒回我,到淩晨時我從夢中醒來,看到他回我說再加班。
等清晨時我真的睜開雙眼再去看終端時,卻發現其實一條消息都沒有——幻覺就是這樣,似夢非夢,幻覺都想他回我消息,他卻不會理我。
我起床,盡量保持愉快的心情把自己裝扮成一個還算正常的alpha,然後給杜樂心打電話約時間。
杜樂心的情緒倒是一直很穩定,他笑着告訴我最好不要吃早餐,不然會吐的,我當時并不是很理解,但聽了他的話。
醫院很專業,雖然像我們這種情況遇到得很少,但還是嚴格執行了各種程序。在醫院簽完各種協議被醫生帶入房間後,我終于理解了杜樂心的提議,并衷心感謝他。
駁雜的信息素交織在一起,聞得我不止想吐,但在要吐不吐的邊緣,杜樂心的味道就像……純淨水?還是空氣清新劑?或是能打敗一切的聖光?總之就是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我再次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在這間狹隘的房間裏開始默背剛剛被醫生反複強調的、要熟到背下來程度的協議。
忍嘛,就是忍,我的身體卻已經開始反抗,手默默發起抖。
身後的杜樂心依舊一言不發,但是救命,他的味道更重更重了,重得要人命的那種,我只希望他千萬別說話,不然我絕對會當場易感。
我努力憑借意志挪動自己的步伐,艱難地違背身體的選擇走向一個角落。
可是那種想吐的感覺再度席卷而來,我想如果這就是世界末日那杜樂心是不是就是救世主,98%就是那麽霸道,那麽多根救命的繩子裏只準你抓住那一根。
我努力穩住自己,在呼吸稍稍平和時終于敢看杜樂心一眼,他垂着頭也靠在角落,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見他縮成一團的身軀。
醫生叮囑過我們,最好不要有任何束縛自己身體的行為,因為那樣度過毫無意義,僅憑意志就是最佳治療手段,不是我直A癌,是個人都知道這種時候O肯定比A更難熬,我可以在心裏淺淺佩服一下杜樂心——然後繼續想嘔想嘔想嘔。
我們在裏面堅持了十五分鐘,只堅持了十五分鐘的原因是這只是個耐受程度測試,原因二則是因為98濃度太高,杜樂心只堅持了十五分鐘就昏了過去,而我覺得我自己最多再挺五分鐘也要歇菜。
杜樂心被醫生拉進房間裏灌藥,我坐在沙發上垂着頭,沒那麽想吐了,但是腦子很不好受。
感覺腦子被四個門同時夾住了一樣,一個不好的觀念拼命地想擠出去,想去标記那個暈倒了的omega,不想再忍,想要98%的匹配度,想要……想到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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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擡起頭,對上醫生被吓了一跳愕然的目光。
不過醫生不愧是醫生,很快平定情緒:“他醒了,你還行嗎?”
我颔首:“可以的。”
“他說他也可以繼續。”醫生說:“那你們進房間繼續吧。”
第二次進房間駁雜的信息素減少很多,于是更大的麻煩來了,杜樂心的氣息在裏面那麽明顯,我甚至能感受到我不争氣的腺體被勾被引神似沒有自控能力的二狗子。
一般情況下本人有一定的自制力就夠了,可這是兩個人的合作,于是看到杜樂心悄無聲息地咬向自己的手腕時,我很及時地出聲嘗試制止他。
但制止無效,杜樂心已經一口咬了下去,聽到我的聲音時,他嘴裏包着他自己的半截白皙纖細的手腕,同時擡眼有些茫然的看着我。
潮濕的、滿是霧氣的、有點像鹿的那種,一般存在文學作品裏描述的眼睛。
我閉上眼睛,再次重複自己制止的話語,回過神時他也緩緩地将手拿開,那上面還是印下了一個清晰的牙印。
杜樂心再次抱住自己的腿,将頭埋入其中,他的脊背輕微顫抖,抖抖抖抖抖個不停……我不知道自己腦子在想什麽,可能一片混沌,本能是可怕的,但幸而我還有理智,我控制着自己不去靠近他,不去擁抱他然後标記他,盡管他的信息素已經溢滿了整個屋子。
杜樂心又開始咬手腕,這次是偷偷咬的,他以為我看不見,但第一,我是個合格的軍人,第二我不瞎,我再次出聲制止他,實際上我自己都想把我腳先打斷再把我的手咬斷。
杜樂心果然又将手拿開,但他抖得更厲害了。
我聽見他很小聲的低語,不過我聽不清,于是我集中注意力,不讓自己去想別的或者有機會去做別的事,問他:“你說什麽?要中止嗎?”
我們手上各自有一個中止按鍵器,但按照杜樂心現在的狀态,我合理的對他能不能按下鍵這件事保持懷疑。
杜樂心搖頭,嘴唇一張一合,好像又說了什麽。
因為他的聲音太小,我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去關注他的面部,我盯着他的嘴唇,他說:
他說……好痛、好痛,救我。
解讀出他的意思後,我腦子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棍。
初中一年級的生理課說了什麽?我看着杜樂心慘白的臉,想,說omega發情時,出于生殖本能,內腔會産生灼痛反應——不對,我發現杜樂心其實很好看——不對,都不對,我怎麽能想這些?我他媽怎麽能在這時候想這些?我他媽是人嗎?
我退無可退,只能讓自己更貼近牆,扭過頭不去看杜樂心,不去關注他。藥是什麽味道?藥的苦澀好像還在口腔裏,可是他的信息素就在鼻尖。
甜得好像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那麽好吃的東西。
杜樂心低低的、有氣無力的接近哀求的聲音再次傳來,我努力讓自己郎心似鐵不做理會,但卻控制不了杜樂心的動作。
他似乎想要站起,但已經失去力氣,于是他跌落在地上,我應該去扶他的,但這風險太大,我絕不會去,絕不會讓本不該發生的風險産生一絲可能,經過了剛剛的插曲,我還能很理智、很理智。
可杜樂心已經做不到了,我聽見他在哭,小聲地哭,很小聲很小聲地求我,翻來覆去就是求我救他救他幫幫他,我捂住耳朵卻控制不住感覺,腦子裏還想我要不要也去嘗試一次移植或者摘除手術?我媽肯定不會準的,失敗率也不會很低,但我還是想去,總要試試吧?
98%真的害人,害死人,還是我害了杜樂心,如果不是我他不會被提前誘化分化,也不會那麽可憐,度過這麽多難熬的時間,我就是個害人精,害人精總有一天會被懲罰。
至于換什麽信息素?和黃毛一樣的芒果味?反正我不讨厭芒果,而且這樣總不會很容易匹配到了吧?還是幹脆摘除掉這個破腺體算了,宋醫生也不喜歡風油精的味道——
直到我隔絕不住杜樂心的哭泣和哀求,直到他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突然靠近我之前,我的思緒都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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