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因為沒有影像記錄,他們的評分當然高不到哪裏去,到學校之後,望江原本打算回宿舍,卻被江星年的助理邀請回家。
“江先生要我轉達您,您的父母都很想您。”
于是望江改了主意,往後推了三天的假期,決定先回家看看。
他回去了,但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江星年反而沒有回來,望江也沒有主動關心他,只是在家規規矩矩陪伴了父母三天。
最後一天吃早餐的時候,江媽媽主動提起了江星年,問望江:“哥哥在學校和你相處得怎麽樣?”
江星年的性格一如既往,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從他那裏得知他為什麽堅持要去念軍校,只能在江星年下決定後再三囑咐他不可以欺負弟弟,江星年當時的回答很有意思,他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心事重重的模樣。
但是如果這個問題問到望江這裏的話——
說實話,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抱着自己哥哥啃更惡劣還是自己哥哥抱着自己啃更惡劣,總之他們倆抱着對方啃這種事絕不是什麽好事,但如果要說是欺負的話,真的可以算作欺負嗎?
望江想了又想,竟然答:“還不錯。”
他又想想,補充:“哥哥很優秀,很受人歡迎。”
江媽媽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他再優秀能有多優秀?不提他了。我知道我們二寶也很受歡迎,分化之後就相當于成年啦,所以現在有沒有喜歡的人啊?如果有的話,也可以試着談談戀愛。”
事實證明望江依舊不會撒謊,他本可以說自己沒有喜歡的人,但他卻偏偏用沉默來表達他的态度——沉默是另一個角度的默認,這真的很明顯了,但其實在這幾秒鐘的沉默裏,他同樣在內心拷問自己,答案出現的時候他也感到恐懼——畢竟他總不能告訴爸媽,說我确實有喜歡的人了,這個人是哥哥。
當然只要他不說,也沒有人會往這方面想,父母只覺得他是因為害羞,于是不再多問,又開始與他聊一些其它的話題。可是思緒卻驅趕走了他專心的特質,接下來的談話中他始終心不在焉,反複思考自己究竟為什麽會想到江星年。
為什麽偏偏是江星年呢?
生活就是那麽奇妙,人通常會在遭遇厄運時順便遇到更大的厄運,卻很少有人像望江這樣,在明白自己心情這樣的驚喜後又很快邂逅更大的驚喜。
他的驚喜來自私人偵探,對方在短訊中表示,已經找到了他一直在尋找的人,并且傳來一張影像向望江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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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影像是很模糊的,夕陽下一個男生和一個女人在散步,男生扶着女人,個子有點矮,幾乎看不清臉,但只需要這些,望江已經可以确定,那就是小樂和鄧姑姑。
他按照約定,将記名卡裏所有的錢財都劃給那位私人偵探,然後用最快的速度來到那位偵探的面前,這是37區的邊緣,屬于郊區範圍,周圍的樓房不算太高,一眼望去很空曠,偵探坐在一家低矮的咖啡廳裏,請他來喝一杯咖啡。
望江耐心地喝完咖啡,忽然聽見偵探帶笑的聲音:“喏。你回頭就是了。”
望江還未來得及說什麽,偵探已經極快地整理好了自己的大衣和帽子,起身離開,于是他回頭望去,看到照片裏的情形像被投放般出現在他眼前——男生扶着一個女人,女人的步伐有點緩慢,今天沒有夕陽,也許是上午剛下過雨的原因,天是灰青色的,像霧霾,并不算好看。
望江起身離開咖啡廳,近乎失神地走到他們面前。
“你好。”隔着大概七八步的距離,他停下步伐,喉頭似乎哽咽了一下,然而習慣已經養成了,他也能很流暢地說:“我是小旺。”
那個很漂亮的男孩原本愣住,而後他又漸漸露出微笑:“我是小樂。不過現在你可以叫我鄧樂心。”
江星年不太喜歡現在的天氣,屋子裏面的濕度倒是很均衡,但是在外面走上一圈,清晨的霧氣能讓人衣服上都布滿黏黏糊糊的水汽,他失眠了一整夜,眼底布滿紅血絲,但是人還沒有困意,面前的通訊界面還停留在和那位私人偵探的最後聯系上,江星年又将目光移過來,盯到那行“已完成”上,實在不知道心情是該好還是該壞。
他讓步了,即便他幾乎沒有讓步的時候,即便他可以不讓,但他最後還是選擇了讓步,讓望江如願以償,讓他找到他心心念念的小樂,這是他很不情願做的事,可是他還是做了。
拱手讓人比被迫失去的滋味要難受好多倍,江星年關掉通訊,想,因為前者是純純自作自受,心不甘情不願,而後者也許還有進步空間,或許還能勉勉強強占一個心甘情願。
江星年又去拿報告,他本來就是一時起意,下個學期便沒有了再去學校的打算,還有一大堆事情在前面靜靜地等着他,他實在不該為望江這種人相關的小事浪費他的任何一秒鐘。
但是他還是煩悶,他養的貓很不合時宜地湊過來親近他,江星年一掌推開貓湊過來的臉,轉而叫人去拿安眠藥,沒有人回答他,江星年只好不耐煩地随手摸摸貓,問:“誰?”
這麽久都沒有人理他,肯定是不對勁了。
“是我。”望江走到他身邊,貓遠遠跳開,興許是因為對方沒有噴抑制劑,身上有淡淡的風油精味,故而不太願意靠近他。
江星年根本沒有認真去嗅,他甚至不想感受,拽着貓的後頸又把它抓回來:“乖一點。”接着才轉頭看向望江:“有事嗎?”
“我見到小樂了。”望江說。
“所以?”江星年不再勉強一直掙紮的貓,将它放走,他終于側過臉看向望江:“來找我算賬?”
他想,接下來望江會做什麽?他一向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不太記仇,如果知道了自己做的那些事也許會給自己一個擁抱,也許會原諒自己,或者還會可笑地向自己道歉或者道謝……但那不是他想要的,如果僅僅是這樣,那他們之間的關系又和望江與自己父母的關系有什麽區別?
他想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都不應該這麽廉價這麽輕易地給出去,但事實是他恨不得倒貼全部給望江,還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體面的借口,能用一個絕好的包裝,好裝好帶回家,讓他覺得他們倆是互相的心甘情願多一點,哪怕從此以後放在儲物間,永遠不見天日,生灰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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