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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沒想到江星年會來,他在看到對方的時候表情有明顯的變化。
“看來有的人好像不歡迎我。”江星年微笑着朝他揮手:“那我走?”
沒等望江來挽留他,他先敗給了自己母親的眼神,江星年只得退回兩步,走到望江面前,張開雙手:“似乎确實很久沒見面了。”
畢竟望江可是抱了爸爸又抱媽媽的,總不能差別對待,到了哥哥——哦,他忘了,應該是前哥哥,總不能到了前任哥哥這裏就不抱了啊,否則這家庭未免也太不和睦了。
望江看着他,久到他都快以為自己無法得到擁抱、都将要收回手時,他忽然傾身向前,給了江星年一個普通的擁抱,但其實快速到江星年還來不及反應,這個擁抱就立刻離他而去了,更應該用風來形容?算了,好歹人還站在他面前。
他們家在南部也有産業,但是望江從來沒去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通常都在軍區呆着,少數的休閑時間都拿來通訊和家人聯絡,或者用來補充睡眠時間,可比讀書的時候乖多了,根本不會亂跑——啊,這都算虐待了吧?江星年透過鏡子,不經意看到後面已經靠着窗不自覺睡着了的望江,他睡得還好吧,稱不上恬靜,更多是快睡死了的那種疲憊,大概是因為爸媽都在他身邊,所以他也可以理所應當地睡得更死點。
晚上吃過晚餐後,爸媽要同望江出去走走,他們親親密密一家人,江星年站在門口一手插兜,一邊擺擺手笑着送他們離開,結果晚上他又收到通訊,說他爸臨時起意想去看海,他們三個人今天就住在那邊的別墅了,明天早上再回來,也可能明天不回,叫他放心處理自己的事。
江星年事情确實一大堆,他不在意地關掉通訊開始認真處理事務,晚上也正常睡覺,淩晨兩點口渴,于是從紛雜的夢裏垂頭坐起來,結果就在自己房間裏看到了一個此時此刻不應該出現在此但還是出現了的不速之客。
望江就站在窗戶前,直直地看着他,身上的衣服還是今天下午出門時穿的,江星年一手撐着枕頭,一手勉強揉了下自己的腦袋,問他:“怎麽了?”
他還是很清醒的,他分得清夢和現實,但是對面的那位依舊不答話,只是盯着他看。直到江星年喝了水,重新躺回床上,又重新給自己蓋好被子睡下時,他都還是不說話。
江星年心想要完啊,望江這把年紀還不結婚真的不怨,哪個正常的人受得了他這樣啊,可是他偏偏就受得了,所以他把頭側過來,又問:“一個人跑回來的?”
這時望江承認了,他點點頭。
“不喜歡那邊嗎?”江星年問。
“想回來。”望江走上前,停在他面前,江星年依舊不動,反而打了個哈欠:“我困了。”
“別睡。”望江說,他很突然地俯下身,像是湊近看江星年,因為他眨了一下眼睛,江星年并不習慣這種神經病一樣的注視,剛剛把頭轉過去,又聽見望江說:“別睡。”
江星年不願意理他,想這究竟什麽人啊,自己大半夜不睡覺,偷偷摸摸從父母身邊跑回來就算了,怎麽還不讓他睡覺啊?他厭煩地閉上眼:“……我困了,人不睡,就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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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死。”望江的臉驟然貼近,語調說不上委屈,性質算不得傾訴,只是認真地陳述事實:“剛被你帶回去的時候,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所以白天就哭得天昏地暗是吧。
江星年伸手捧住他的臉,終于正色道:“所以你現在是來找我算賬的?”
“我好像還沒跟你說過謝謝。”他反而握住了江星年的手:“但是你很怪,你好像不喜歡人說謝謝。”
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僅僅也只是說了兩三句話而已,然後他們就莫名其妙地貼近到一起了。其實親密的關系和親密的動作對于他們來說都是很生疏的,互毆的熟練程度都不知道要比這高出幾倍,但雙方還是竭盡所能地多給一點耐心和柔和。
如果可以的話望江想把他捧起來,然後再擡起頭好好看一看他,可是地理因素限制,所以在嘴巴流血之後,他只是靜靜地枕在江星年身邊,大概又這樣沉默了将近兩三個小時侯,望江在天色未白之前小心地起身,随後離開。
他很快趕回父母現在所在的區域,仿佛晨跑歸來一樣若無其事地趕在他們醒來之前回到房間睡下,第二天又陪他們在海邊玩了個開心,到第三天的時候,他父母好像才想起還有江星年這個兒子一般,提出說叫他一起聚餐。
望江自然不會反對,吃晚飯的時候江星年果然盡不幹好事,腳在下面對他踢來踢去,望江皺着眉頭,他媽媽不知道他怎麽了,關切地問他,他不知道怎麽回答,又被江星年牙尖嘴利地搶話:“不會是看到我不開心了吧?”
望江被他弄得無話可說,偏偏對方還有恃無恐地踩着他的鞋子,最後還是江媽媽的一個眼刀才讓他閉嘴。
晚上望江也想辦法讓他閉嘴了,他躺在江星年身邊,時時刻刻盯着他,江星年剛要開口,他就伸手捂住他的嘴,做出“噓”的動作,然後又把他摟過來靜靜睡覺,他自己也很清楚,他們之間的感情十分脆弱,甚至經不起江星年的幾句言語折騰。
像他們這種奇妙的狀态,沉默就是最好的保持劑。
不過年輕人還是太年輕,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一個清晨,望江從江星年的房間裏出來,正好撞到他們親愛的媽媽。
他們親愛的媽媽笑着看了他一眼,搖着頭無奈地回了房間,那一眼的意思大概是:真拿你們沒辦法。
望江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下睡衣時他開始想,如果以後都是這樣該多好,停戰、和平,他可以呆在父母身邊,可以常常去看望鄧姑姑,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他的通訊響起一聲提醒,望江打開發現,是來自陳轍馨的留言,她表示自己和鄧樂心會在一周後舉行婚禮,如果望江有時間的話,他們都很希望他能來參加婚禮。
望江看了一眼日程,簡單預估了接下來的局勢,決定同意,然後去找他父母提些意見,幫他選禮物。
因為休戰期的緣故,他們大膽地把婚禮的舉辦地址選在了南部的海岸附近,望江提前一晚趕到,和鄧樂心還有鄧姑姑一起吃晚餐。
鄧姑姑這幾年好了很多,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一切似乎都越來越好,把她送回酒店房間後,望江不由開口說。
“我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天。”鄧樂心和他見面的時候依然會貼抑制貼,只是姿态比以前要自然很多,他和望江走到走廊盡頭的窗戶前,迎着有些潮濕的海風,側頭看向他,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輕松:“我都告訴她了。”
望江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鄧樂心已然低頭微笑,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都不在意……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
望江輕輕拍他的肩膀:“我也為你感到開心。”
小時他不知道自己的病症因何而起,他只知道自己很難受,不想說話,不想靠近任何人,很多孩子都會被他突如其來的哭聲和尖叫給吓跑,只有小樂不會。
小樂總是背着手站在他面前,靜靜聽他尖叫完、哭完,然後跟他自我介紹,仿佛不知疲倦。
他從不怕他,從來不會被望江吓退,因為他說過自己“活不了多久的”、“就算活下去也會讓人讨厭吧”這樣的話。其實他就說過那一次,平時展露出的總是笑容和乖巧,還有講故事的聲音更多一點,但是望江一直記得他說出那些話時的神色,幾歲小孩的憂慮沒有大人的這麽多,可是其實他們的擔心是一樣的,就連神色也相似,難過更是如出一轍。
而現在一切都被改變了,他的壽命在江星年組建的醫療機構下得到了延長,也遇到了會和他共度一生的人,如果放給少時的他們看的話,或許他們都會認為自己身處夢中。
“二位,打擾了。”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男人隔着幾步的距離叫他們:“樂心,這位是——”
“老師,這位是我的好朋友望江,在軍部任職。”鄧樂心轉過頭,主動介紹:“望江,這位是我的主治醫師,也是我的老師杜先生。”
“久仰大名。”杜醫生朝他伸出手:“望中将,常看到和你有關的報道少年英雄。”
客套話。望江與他握手:“謬贊。”
“老師,找我有什麽事嗎?”寒暄過後,鄧樂心問杜醫生。
“是有一點關于實驗上的問題,”杜醫生說到這裏,為難地看向望江,望江自然自覺地離開了,晚上回到房間,他同父母視訊,早早勘破二人關系的江媽媽硬是把江星年叫了過來,給了他們單獨說話的機會。
“看來你很開心啊。”江星年明知故問:“看來是關系很好的朋友咯?”
望江無奈地看着他:“……你明明知道是誰。”
“我怎麽會什麽都知道啊。”江星年嘆息,還未來得及說什麽時,他難得被打斷,他的特助出現在視訊中,江星年的神色切換很快,對望江說了一句抱歉,随後立刻切斷了視訊。
也就是在這時,一則通訊呼叫他,是陳轍馨。
望江當即接下,她的語氣很焦急:“樂心和姑姑還有我媽都不見了!”
和她的聲音重疊在一起的,是南部的緊急備戰警告,告知居民撤退,軍人歸隊,休戰期自此結束,和平被打破,戰争重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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