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嗯,”宋聞舟淡淡道,“請你一定要認真。”

說着先穆遲一步出手。

齊淩見宋聞舟和他一樣打穆遲,興奮地叫道:“好耶,遲哥你小心了,我們這下有兩個人了。”

全然忘了自己先前認為的兩個人欺負一個人不公平。

“切,”穆遲逞強地說,“對付你們兩個,我綽綽有餘。”

齊淩小心翼翼地捏雪球,時刻準備着應對穆遲的攻擊,見穆遲一心一意地和宋聞舟對打,瞅準時機一下子将雪球砸向穆遲的肩膀。

穆遲忙着躲避宋聞舟扔過來的雪球,顧不上齊淩那邊,讓他砸中了。

齊淩:“哦吼吼~”

他再次瞅準時機砸過去,又中了。

齊淩:“咿呀呀~”

我真準,齊淩心想。

連續中了幾次之後,齊淩漸漸發現——

他丫的穆遲根本沒有看過他,注意力全在宋聞舟的身上!

“喂——”齊淩喊了一聲。

穆遲彎腰躲過宋聞舟的攻擊,同時将手中的雪球砸過去,口中提醒道:“來喽。”

宋聞舟平時穩穩當當的一個人,此時也鬧得上蹿下跳,好不生動。

齊淩眼睜睜看着他倆你來我往,弱弱地:“你們不砸我嗎?”

沒人理他。

“小心,別滑倒了。”穆遲提醒跑動中的宋聞舟。

宋聞舟卻不領情,“看好你自己腳下吧。”

“遲哥!”齊淩不甘心地提高音量喊道,“你也砸我呀,來呀來呀!”

穆遲動作敷衍地往他那邊扔過去一捧雪,甚至沒使什麽力氣,中途就掉在了地上。

“……”

齊淩舉着個雪球,看看穆遲,又機械地轉頭看看宋聞舟。

emo了。

快樂是他們的,他只剩下孤獨。

下一秒,齊淩舉起的手臂被砸偏,雪球是從宋聞舟的方向扔過來的。

他立馬又笑起來,轉過身把宋聞舟當成攻擊對象。

然而只等他砸了宋聞舟一次,剛才不理他的穆遲莫名又開始對付他了。

慢慢地,三個人的站位變成穩定的三角形形狀,每個人都開始無差別攻擊。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鬧了許久,宋聞舟的手被凍的通紅,但身體卻因為激烈運動變得很熱,裹在厚重衣服下面的皮膚滲出汗水,脖子被圍巾纏住更是讓他的呼吸又重又快。

“呼……”他用力扯了扯圍巾,還沒喘順氣,一個雪球裹挾着涼意扔到他的脖頸處,冰得他一個激靈,“嘶!”

齊淩指着他哈哈大笑。

宋聞舟拉着圍巾抖動,想把冰塊抖出來,沒成想融化變小的雪球順着他不小心扯開的衣領滑落至胸口,滋味十分之酸爽。

宋聞舟輕哼了一聲,低着頭尋找那可惡的小冰冰。

“怎麽樣?”穆遲關心地跑到宋聞舟的身邊問。

“好冰。”宋聞舟說。

他能感受到冰塊随着他的動作在胸口各處流竄,但是卻看不見也摸不着。

穆遲擡了擡手,像是試圖伸進宋聞舟的衣服裏幫他弄出來,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默默地縮回去。

宋聞舟低垂着頭,從穆遲的角度一眼就看見他凍紅的鼻尖。

“不玩了,”穆遲拉着宋聞舟的胳膊,“進屋裏暖暖。”

進到屋裏,穆遲打開暖爐,三人坐成一個半包圍的結構,六只手幾乎貼在了暖爐上。

屋裏的暖氣本身就開得很足,又靠近火熱的爐子,凍僵的手很快得到緩和,全身都變得暖洋洋的。

“哎?”齊淩想起之前的問題,“為什麽宋聞舟大早上的就出現在你的房間裏?”

這話是對着穆遲問的,宋聞舟以為穆遲會回答便沒有說話,然而穆遲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齊淩。

“昨晚你們睡在一起啊?”齊淩又問。

穆遲意味不明地嗯哼了一聲。

宋聞舟瞥他一眼,說:“不是,我早上來的。”

“那你來得可真早。”齊淩一起床就過來了,宋聞舟竟然比他還早到。

宋聞舟微笑,“還行。”

他其實是不想來這麽早的。

穆遲在一旁摸摸鼻子,插嘴問道:“你來找我幹嘛?”

齊淩一副“你以為我願意來”的表情,說:“你和奶奶不是明天就要走了嗎?我爸叫我來幫你們‘搬家’。”

穆遲的爺爺是一位教師,齊淩的爸爸以前是他的學生,對他十分敬重,逢年過節都會上門拜訪,穆遲和齊淩因此從小就認識。

由于兩家來往非常密切,齊淩的爸爸幹脆每次升學都把齊淩弄到和穆遲一個學校一個班級,想着倆孩子在學校也能有個照應。

前些年穆遲的爺爺生病去世了,齊淩的爸爸總覺得穆遲和奶奶兩祖孫太不容易,對他們頗為照顧,有事沒事就讓齊淩過來幫他們幹活。

“哦,”穆遲漫不經心地說,“你爸要是知道你不僅沒幫我,還砸我窗戶,不曉得會對你怎麽樣。”

盡管知道穆遲只是說着玩玩,齊淩還是挺直了腰杆,心虛道:“都、都說了雪球是不可能把你窗戶砸碎的。”

“萬一我選的玻璃材質太差,經不起一丁點暴力呢,”穆遲斜睨着他,“不長記性。”

宋聞舟茫然地看着他倆,神情顯得有些呆滞。

穆遲愛死了他這副不經意間流露的懵懂的模樣,比缺根筋的齊淩不知可愛了多少倍。

于是穆遲換上和面對齊淩時截然不同的表情,笑着解釋與他聽。

齊淩從小就喜歡用敲打窗戶的方式讓屋裏的穆遲知道他來了。

穆遲比較小的時候是住在一樓的,房間的窗戶正對着院子,齊淩每次來就直奔窗戶旁,拍得玻璃啪啪作響。

後來穆遲的房間換到二樓,齊淩夠不到,便往上面扔小木條。

那時大概是一二年級,齊淩沒有意識到危險,有次扔上去一塊石頭,穆遲房間的窗戶玻璃應聲而碎。

小穆遲當時正好待在房間裏,被吓了一跳,好奇跑到窗戶邊查看的時候被碎玻璃割傷了手。

宋聞舟聞言瞳孔微微放射,往下看了一眼。

穆遲默契地把手從暖爐旁收回來,張開給宋聞舟看,不太好意思地說:“沒事,就是割了一小個口子,不過當時年紀小,流一點血就害怕得不行,哭得昏天黑地的。”

齊淩的爸爸知道後把齊淩狠狠地揍了一頓。

“哦對,”穆遲強調道,“他被打之後哭得比我慘多了,于是我就原諒他了。”

那之後齊淩長了記性,不再往窗戶上亂扔東西。

到了初中,正是最中二的年紀,周末齊淩抱着籃球來找穆遲玩,在院子裏喊穆遲老半天穆遲都沒有搭理他。

他于是把籃球往上面一扔,本意是砸窗戶旁邊的牆壁,可惜他的投球技能……太過離譜,籃球砸到了玻璃上。

玻璃再次應聲而碎。

坐在床上的穆遲被吓得立馬把手機甩地上,平複好差點從喉嚨跳出來的心髒後跑到窗戶邊把齊淩罵了一頓。

沒出意外地,齊淩又被他爹狠狠地揍了。

“他被揍得很慘,”穆遲說,“不過他逞強沒哭,所以我就沒有原諒他,還讓他賠了我安裝玻璃的錢。”

這句話說得好似小學生鬧別扭,宋聞舟哭笑不得地問:“你原不原諒一個人的标準就是他哭沒哭?”

穆遲傲嬌地仰起下巴,“沒錯。”

穆遲沒有告訴宋聞舟的是,那天齊淩來找他打籃球,在院子裏喊他的時候他不是故意不搭理齊淩,他是沒有聽見。

穆遲當時坐在床上,戴着耳機,聚精會神地觀看手機裏兩個男人在床上打架的視頻。

那段時間他懵懵懂懂地意識到自己的性取向好像和周圍的男同學不一樣,于是趁着周末,爺爺奶奶又正好不在家,穆遲偷偷躲進房間,反鎖房門,反複檢查耳機有沒有漏音,确認沒有任何暴露的情況後點開找資源找了許久的視頻……

玻璃碎了一地的時候他正看到激烈處,下身隐隐有擡頭的趨勢,但立刻被吓得縮了回去。

他罵齊淩明面上是因為憤怒,其實只有他知道,他那時羞憤得耳根通紅,心髒狂跳,口齒不清晰,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罵了些什麽。

幸好齊淩自個兒也被吓懵了,沒注意到他的異樣。

穆遲不原諒齊淩,不僅是因為齊淩那天把他吓了個半死,還因為在那之後他每次看小視頻都不安心,只敢戴一只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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