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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聞舟最受不得別人說話只說一半，追問道：“有什麽話不能現在說？”

“嗯……能說是能說，”穆遲模棱兩可地說，“不過有些話當面說會比較好，等開學的。”

宋聞舟想到了些什麽，閃躲了一下視線，支吾道：“到時候我就沒興趣聽了。”

穆遲低低地笑了幾聲，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宋聞舟，“那可由不得你了舟舟，反正我肯定是要說的，就算你閉上眼睛、捂住耳朵我也要讓你聽到。”

宋聞舟無言以對，他只是随口那麽一說，但他絲毫不懷疑穆遲會像他所說的那樣做。

穆遲笑了一會兒，見宋聞舟沉默着不說話，轉身坐上一旁的休息椅，将手機固定在桌面，手肘撐在大腿上笑望着宋聞舟。

“幹嘛？”宋聞舟快速地眨了幾下眼睛。

“不幹嘛。”穆遲雙手十指交錯相抵，問道，“我之前給你寄的東西呢？”

宋聞舟轉頭朝手機屏幕外的方向擡了下下巴，“那邊，咋了？”

“你去把錄音筆拿過來。”

宋聞舟聞言從床上起身，在書桌上找到這幾天把玩過許多次的錄音筆。

走動過程中，手機那邊的穆遲看着屏幕裏宋聞舟角度清奇的下巴，忍着笑意又問：“裏面的錄音你聽過沒？”

“沒有啊，”宋聞舟理所應當地說，“你不是在上面貼了紙條讓我不要聽嗎？”

“這麽聽話？”穆遲意味深長地道，“是不是我讓你幹嘛你就幹嘛？”

宋聞舟坐回原位，眯了眯眼睛，語氣危險地說：“你可以試試。”

穆遲哈哈笑起來，說：“以後會試的，你現在聽吧。”

“哦。”宋聞舟微垂着眼皮按下播放鍵。

起先是一段窸窸窣窣的雜音，随後穆遲輕咳了一聲，手指微動，撥響了一根弦，“這是我這幾天新學的技能，給你表演一下。”

穆遲哼起調子，漸入佳境後裏面傳來不甚連貫的吉他伴奏，穆遲随着伴奏開口，低聲唱着一首英文歌。

由于每年都要在英國住一段時間，穆遲帶着英倫腔的發音很好聽，有的單詞他唱得比較模糊，宋聞舟并不能完全翻譯出來，但不難聽出那是一首情歌。

穆遲把嗓音壓得很低，和他平時說話大方明亮的聲音不同，錄音筆裏面傳出來的嗓音帶着獨有的低沉磁性，聽上去非常溫柔。

宋聞舟聽得認真，餘光裏看見手機屏幕上的穆遲一臉期待的表情看着他，像是等待着他的誇獎。

宋聞舟沒忍住彎了彎嘴角，其實穆遲的調子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自個兒還唱得十分沉浸，原諒他實在是誇不出口。

一曲完畢，宋聞舟按了暫停鍵。

“怎麽樣？”穆遲連忙問道。

“……好聽。”宋聞舟昧着心說。

“真的嗎？”穆遲追問。

宋聞舟面不改色地點點頭，“很有你自己的風格。”

穆遲毫無自知之明地相信了宋聞舟的話，笑得一臉得意地說：“你肯定不敢相信這首曲子我只學了兩天，效果這麽好，看來我在音樂方面有很高的造詣嘛。”

“是的，”宋聞舟強忍着想翻白眼的沖動，“非常高。”

“其實我想錄視頻給你看的，”穆遲說，“但我怕表現得不夠好，所以不太好意思錄，就只錄了音，早知道你這麽喜歡我就不害羞了。”

宋聞舟呵呵笑，“不用不好意思，我覺得你現場表演都沒有問題。”

“嘿嘿嘿——”穆遲嘚瑟完說，“你繼續聽，後面還有。”

宋聞舟面無表情地按下播放。

後面的一段錄音是關于穆遲學這首曲子的獨白，大致意思就是一句話：我很強，快誇我。

說到最後穆遲停頓了一下，嗓音依舊溫柔：“謹以此歌慶祝我們認識後的第一個新年，舟舟，新年快樂。”

與此同時，手機裏傳來穆遲大聲地：“新年快樂！”

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一溫柔，一明亮。

宋聞舟垂着眸子看錄音筆，沉默半晌。

穆遲滿意地看着他，故作無所謂地說：“哎呀其實你也不用這麽感動，雖然我只跟你一個人說，只唱歌給你一個人聽，只對你一個人這麽好……”

宋聞舟忍不住了，爆出一陣大笑：“噗哈哈哈——”

“……”穆遲不解，“？？？”

“哈，哎喲，”宋聞舟揩揩眼角沁出的眼淚，“笑得我肚子痛。”

穆遲瞪圓了眼睛，兇巴巴地問：“有這麽好笑嗎？”

他還從沒見宋聞舟如此失态過。

“不是，”宋聞舟一只手揉按着笑得險些抽搐的肚子，“你不覺得你這樣好奇怪嗎？說話奇奇怪怪，聲音也奇奇怪怪。”

話音剛落，穆遲立馬哭喪起了臉，好似受了極大的委屈。

“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宋聞舟見狀解釋道，“就是，怎麽說呢？你錄音裏面的聲音和你平時說話的聲音一點也不一樣，兩道聲音重合在一起聽起來有點奇怪……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穆遲低頭着不回答。

宋聞舟無奈，只得緩和語氣哄道：“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

穆遲用鼻音哼了一聲，笑都笑完了才說這話，虧他還那麽真情實感地準備剖白自己的心跡。

看樣子是哄不好了，宋聞舟無措地摸摸鼻子，咳嗽兩聲轉移話題道：“新年快樂啊穆遲。”

穆遲依舊低着頭，但他悄摸着擡高了眼皮。

手機裏，宋聞舟不太習慣地說着煽情的話：“謝謝你寄給我的禮物，我很喜歡，你唱的歌……也很好聽，還有你給我爸媽的禮物我給他們了，他們很驚喜，讓我謝謝你。”

穆遲聞言繼續繃了兩秒實在是繃不住表情，嘴角不受他控制地上揚，“幫我回複叔叔阿姨說不用客氣，都是應該的。”

“什麽呀？”宋聞舟的耳廓有些發熱，心道才不是應該的，“你別亂說。”

“嗯？”

穆遲張張嘴正要說話，他媽媽卻在門口叫了他一聲，讓他過去。

宋聞舟通過視頻隐約聽見了穆遲母親的聲音，也看到了穆遲應答的動作。

穆遲應完邊站起身往屋裏走邊對宋聞舟道：“我這邊還有事，很晚了，你快去睡覺。”

“哦。”宋聞舟點點頭。

“哦什麽？”穆遲不滿意他的回答，“你要說‘好’，然後跟我說‘晚安’。”

宋聞舟撇了撇嘴，懶得理他。

穆遲朝他呲了呲牙，“又不聽話了。”

“神經病。”宋聞舟淡淡地說，“我睡了，晚安。”

“這才對嘛，”穆遲“啧”了一聲，“晚安舟舟。”

挂斷視頻，宋聞舟将手上一直拿着的錄音筆放進書桌下方的抽屜，拉攏房間的窗簾前他看着窗外的萬千燈火，回想剛才和穆遲的對話，臉上慢慢爬上了笑意，直達眼底。

夜晚躺在床上，宋聞舟久久無法進入睡眠。

閉上眼腦海中回響着穆遲說要回來當面跟他說的話，睜開眼眼前浮現出自己想象的畫面，愣是把自己搞得翻來覆去都睡不着。

宋聞舟甚至想打電話給穆遲讓他把話說清楚，免得自己心裏吊着這件事不好受。

但解鎖手機後他又遲疑了。

穆遲都說了要開學回來才說，他這麽上趕着問好像他很期待一樣，而且穆遲說不定在忙，萬一像之前一樣半天不回他消息，他難不成要一直熬着夜等嗎？

算了，宋聞舟把手機丢回床頭櫃上，還是不問了。

才不是因為他慫了，他是不想聽穆遲唠叨他這麽晚還不睡覺。

宋聞舟翻了個身，拉高被子蓋住半個頭，心中默默數着羊醞釀睡意。

第二日，大年初一。

按照原計劃，宋聞舟和父母回了一趟以前居住的城市，任素儀和宋承朗雙方的父母都去世了，他們此次回去沒有長住，只挨個走動了來往較為密切的親朋好友。

盡管如此，拜完年回來已經是年初六，再過兩日任素儀和宋承朗的年假結束，又要回去上班。

離宋聞舟開學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宋聞舟這幾日輾轉于各個叔伯嬸姨家，空閑的時候趁着回去的當頭和以前的同學玩伴約出去見面游玩。

一個學期未見，宋聞舟挺想他們的，但有的朋友和他之間因為長時間沒聯系感情已經逐漸淡去，見面時竟有一絲尴尬之意。

穆遲這些天也很忙，宋聞舟只能在每天晚上睡覺之前和他聊上幾句。

宋聞舟偶爾跟他提及兩個人如果一段時間不聯系是不是就會變得疏離的問題，穆遲都會說那得分人，如果是他，是不會給宋聞舟疏離他的機會的。

宋聞舟每每聽了都覺十分安心。

年假過後，任素儀和宋承朗開始新一年的工作，白日裏家中又只剩下宋聞舟一個人。

穆遲的父母也由于年初工作忙沒空管他，他于是每天在自己醒來到宋聞舟睡覺的期間瘋狂給宋聞舟發消息，不僅要分享自己的日常瑣事，還要事無巨細問宋聞舟在幹嘛。

宋聞舟嘴上嫌棄他話多，實際每次回複消息都很及時。

如此過了幾日，某天穆遲起床後激動地發來消息：

【穆遲：還有十天就開學了！】

【穆遲：再過八天我就回去了！】

宋聞舟看到消息時剛解決完寒假作業中的最後一張數學試卷，心情被穆遲的文字渲染得也有一絲激動。

還有八天穆遲就回來了，到時候……

宋聞舟抿了下唇，故作淡定地回複。

【宋聞舟：嗯】

【穆遲：歸心似箭啊我，你期待嗎？】

宋聞舟的手指在屏幕上點了許多下，消息發出去卻只有兩個字。

【宋聞舟：期待】

正在穿衣服的穆遲看到這短短的兩個字氣笑了，手指輕動直接打了宋聞舟的電話，等他一接通就劈頭蓋臉地說：“你太敷衍了，我一點都沒有看出來你期待的樣子呢，你敢不敢多說兩個字啊？”

宋聞舟笑彎了眼睛，如穆遲所願多說了好多個字：“到時候我去接你……和奶奶吧。”

“這是你說的哦，”穆遲聞言怕宋聞舟反悔似的強調道，“可別哄我，我到時候就在機場等着你來接，你要是不來我就不回家了。”

“嗤……”宋聞舟笑着點頭，點完想到穆遲看不見又說，“我一定去行了吧？”

雖然他是挺想看看穆遲是不是真的沒他接就不回家，但還是不要輕易嘗試了，免得穆遲真的生氣。

穆遲滿意道：“行，我等着你。”

然而到了那天，宋聞舟和穆遲都沒有出現在機場，那個說要在機場等着宋聞舟去接的人，一直沒有回來的消息。

穆遲的奶奶是在元宵節的前兩天從樓梯上摔下去的，穆遲聽到家政阿姨的呼喊聲時正和宋聞舟通着電話，宋聞舟只聽見了大概，穆遲心急送奶奶去醫院，手機忘在了家裏。

宋聞舟無從得知老人家的具體情況，心裏十分焦急。

再次接到電話是兩個小時之後，穆遲用醫院裏的座機打過來的，他原本想安撫宋聞舟的情緒，但宋聞舟聽出了他聲音裏的不對勁，追問之下才知道情況比較嚴重。

奶奶是下樓時踩空了，從大概五六節高的臺階上摔了下來，老年人骨質疏松，摔倒後出現了骨折的情況，再加上自從穆遲的爺爺去世之後奶奶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這一摔倒還出現了腦出血的症狀。

宋聞舟接到這通電話的時候奶奶已經送入了手術室，在這之前穆遲跑完一整套手術前的流程，又聯系了爸媽讓他們趕來醫院，而後在手術室門口平複半天心緒才打電話跟宋聞舟說。

穆遲原以為他很鎮定了，但他終究還只是個高中未畢業的少年，聲音裏的恐慌很容易就被聽出來。

“沒事的，”隔着大洋彼岸，宋聞舟沒法給穆遲提供任何幫助，只能不斷地重複着安慰他，“沒事的，奶奶一定會沒事的。”

穆遲一個人的時候還能堅強，聽到這話不由得紅了眼眶，帶着鼻音回答道：“嗯！”

之後他倆都沒在說話，穆遲靠在醫院雪白的牆上，遠遠地盯着“手術中”三個字，聽着聽筒中傳來宋聞舟清淺的呼吸聲，狂跳的心髒慢慢降下速度。

宋聞舟不敢出聲打擾穆遲，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以這種方式靜靜地陪着他了。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那邊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音，有道男生問穆遲奶奶的情況，穆遲重複了一遍先前和宋聞舟說的話，之後又有一道女聲輕聲安慰着穆遲。

宋聞舟知道是穆遲的父母趕到醫院了，松了一口氣，對穆遲的擔心少了一些。

大概半分鐘後，穆遲對宋聞舟說他要和爸媽去手術室門口等着，待宋聞舟回應之後便挂斷了電話。

宋聞舟聽着手機裏的忙音，呆愣着坐了許久，他想起了去世的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對穆遲此時的心情感同身受。

而且穆遲是被爺爺奶奶帶大的，恐怕心裏的難受比他想象的還要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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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挂的請假條怕有人沒看見，這裏再解釋一次。

因為工作的原因有時需要加班，再加上我是個時速五百字的廢柴，可能需要寫幾天才能湊滿一章，所以之後都不能保證日更了，但我會盡量在休息日多寫一點的。

辛苦追更的大家，十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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