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是不是不太像

不一會兒,玄關處傳來了細微的響動,是房主回來了。

晏泊如已經洗過了澡,頂着一頭微長的濕發赤腳窩在沙發上随意地寫寫畫畫。

天漸漸轉涼,屋內的熱氣在玻璃窗上氲起一層薄霧,他聽了響動偏過頭,淡淡朝陸嘯行一笑,“回來啦。”

接着便重新低下頭,注意力回到了手裏的稿紙上。

亮起的暖燈,彌散着食物香甜的空氣,會很自然地和他打招呼的窩在沙發上的人,乃至于常年合上的窗簾被拉開後高樓的霓虹燈帶着一點點斑駁的彩光閃了進來,一切都和陸嘯行每從推開門見到的場景差距甚遠,他明顯有些不太習慣,在嗓子眼兒裏“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公寓不算太大,四方的紅木餐桌就擺在客廳靠近廚房的牆側,一份咖喱蓋飯靜靜擺在上面,引起了陸嘯的注意。

“你在等我吃飯嗎?”他似乎很詫異,問完這句話後顯得有些沉默。

晏泊如重新擡眼看他,從陸嘯行微微蹙起的眉眼間捕捉到了一點難以察覺的不自在。

“沒有,今天事兒忙完就回來了,不想出去吃,想自己做來着。”

“我想着蹭了你的房子住,給你帶頓晚飯當做感謝。”相處了不長不短的一點時間,晏泊如的口音又被陸嘯行同化了,在清啞的南方口音裏帶上了層京味兒,恰到好處的黏糊,聽起來格外勾人。

接着他又開起玩笑,化解了自己越界的行為。

“最近弄工作室花出去不少,沒錢了,想應付你一頓沒成功,看來得另外請你吃飯了。”

于是他們的關系又拉遠了,是借住的房客,是得到了幫助後需要請客感謝的聯姻對象。

“舉手之勞,不用麻煩。”果然陸嘯行拒絕了。

他今天沒喝多少酒,以前徑直回房間洗漱休息的人,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直站在餐桌前愣神,似乎對如何處理這盤為他而留的蓋飯感到了為難。

“沒事,我留着是怕你晚上想吃夜宵,萬一能讓我還上這個人情呢。陸總不餓就算了,快去洗漱吧,我一會兒把碗洗了。”晏泊如臉上還是那副善解人意的表情,他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棉衣和淺亞麻長褲,在暖色的燈光的映照下透出一股溫柔感。

“我吃兩口吧,晚上光喝酒了。”陸嘯行很給面子,說着松了松袖扣,将袖子挽了起來,露出了骨感的手腕。

這種給面子和以前不同,裏頭沒多少期待,客氣的成分居多。

晏泊如頓時收了稿紙,站起身走過來,“應該已經涼了,我去給你熱一熱。”

“不用。”陸嘯行端着盤子進了廚房。

晏泊如跟了過去,問:“你會用微波爐麽。”

陸嘯行聞言回過頭來,臉上露出了一個頗為無奈的表情,似乎覺得這問題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晏泊如挑挑眉,又狀似無意地問:“陸總會做飯嗎?”

陸嘯行肯定道:“會。”

“真的嗎,我看不像,廚房這麽新,吹牛吧。”

“工作忙。”

也對,陸總平日裏工作忙的時候才住這邊,不忙的時候就回玫瑰莊園,那邊有大把的保姆阿姨伺候,就算點了這個技能也沒有用武之地。

“那你怎麽知道自己會做飯。”晏泊如質疑得合情合理,他今天的溝通欲似乎格外強。

“以前做過。”

“什麽時候?”

陸嘯行并未将這問題放在心上,只是随口答了句,“忘了。”

很快,微波爐叮了一聲,他轉身去冰箱拿水喝,拉開冰箱門,差點以為自己進錯了家門。

一向只有整排礦泉水的雙開門冰箱裏塞上了五顏六色的食材,兩排雞蛋擺得整整齊齊,除了這些新鮮時蔬,還擺了不少基礎性的調味料。

像是過日子的人家。

他直起腰時臉上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應該是覺得沒什麽必要。

今天是周四,明天周五下班後兩人會出發去葡萄酒莊度周末。

晏泊如買這麽多菜,一副要在他這小公寓久住的樣子。

也無所謂了,總之他下周就要去歐洲出個把月差,沒必要和晏泊如計較這些。

想住就住吧,就是個便捷一點的落腳處罷了。

陸嘯行到底什麽也沒說,從微波爐裏端出餐盤坐到了餐桌前吃飯,晏泊如也重新窩回那處小沙發。

一時間四周安安靜靜,只有勺子偶爾磕在瓷碗上的叮铛聲,和筆摩擦紙張的沙沙聲。

沒有交流,也沒覺得尴尬,陸嘯行的肩背漸漸放松了下來。

忽然,晏泊如心血來潮似的開口,打破了安靜,“不用我請你吃飯,那就畫張畫代替吧。”

陸嘯行放下勺子,有些意外地看向晏泊如。

他忽然察覺到自己下意識坐在了面向晏泊如的那邊,也是他不常坐的那一側。

陸嘯行沒忍住皺起眉。

在他開口前,晏泊如截住了話頭,“很快就畫好了。”

這種事拒絕起來顯得很小氣,陸嘯行點點頭,默認了這種多此一舉的感謝方式。

等将碗放進洗碗機,再走出來時,晏泊如已經完成了他承諾好的答謝畫作。

一張簡單又漂亮的鉛筆素描,很明顯是陸嘯行剛剛坐着吃飯時的場景。

線條流暢,人物傳神,陸嘯行這種對藝術一竅不通的人也能看出來畫得很好。

确實是陸嘯行的側臉,只是神韻上略有些偏差,眉眼間稍顯稚氣,臉上又有一種柔和溫暖的神态,身形裏也帶着股少年感。

“是不是不太像。”晏泊如問。

陸嘯行将畫紙接過去,細細端詳了一番後,答道:“沒有,已經很像了。”

晏泊如很輕笑了笑,“畫技不精,陸總擔待點。”

“已經很好看了,謝謝。”陸嘯行禮貌道過謝,很快進了卧室去洗漱。

自己的臉被人一筆一線畫在紙上,總歸有些暧昧的尴尬,紙上的畫面是腦海中的複現,這意味着晏泊如的目光細致地打量過他的眉眼,耳廓,肩背。

淅淅瀝瀝的水聲中,陸嘯行的耳骨被熱意燙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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