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幸好醫務室離體育館挺近，邊又回複完消息，人已經到了醫務室門口。

如沈星野所說，醫務室裏沒人，校醫留了個牌子說有同學需要在宿舍挂水，出診去了。

邊又進診室就看見沈星野一個人坐在椅子上背對着他低着頭，應該是在擺弄手機。

背影看起來有點孤單。

邊又腳步頓了頓，視線落在沈星野肩膀上。

衣服明顯換過，很幹淨，但肩膀那裏已經被染上了血跡，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邊又眉頭不自覺皺緊了，敲了敲門，喊了聲：“沈星野。”

坐在那裏的男生立馬放下了手機回過頭，邊又才看見他臉上也受傷了，不過應該只蹭破了點皮，沈星野已經自己擦了藥，搞得臉看起來像抹了油彩，這邊一塊那邊一塊，邊又看得忍不住扯了下嘴角，“怎麽塗成這樣？”

沈星野有些懊惱地皺眉：“很難看嗎邊又哥？”

難看倒不至于，沈星野那張臉底子擺在那兒，就是有點遮掩了他那張臉淩厲的氣勢，邊又剛搖頭否認，就看見沈星野擡起了手，似乎是想要去摸自己的傷口。

邊又連忙握住他的手腕制止，“手上太髒了，不要摸。”

他剛從外面進來，掌心還帶着涼意，貼在沈星野發熱的右手手腕上，沈星野似乎愣了下，停止了摸傷口的動作，垂下眼不怎麽開心地說：“自己塗塗不好，都憑感覺。”

他這模樣莫名其妙讓邊又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

那時候他學跳舞沒很久，總是會弄傷自己，但父母并不會聽他的訴苦，保姆也不會，他就自己學着給自己上藥。

邊又抿了下唇，語氣比剛才還要溫柔，“嗯，我幫你。”

他松了手，沈星野朝他露出個很高興地笑，“好，謝謝邊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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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沈星野就低下頭，把上衣脫了，肩膀上的傷口露了出來。

傷口面積并不大，只是看起來有些駭人，已經沒有在滲血了，估計沈星野一個人在這兒等了挺久，上面還留下了一些藥水的痕跡，證明他自己也嘗試過塗藥，不過失敗了。

邊又接過沈星野遞來的藥水，屈着膝蓋半蹲下來小聲說：“可能會有點疼。”

他靠得有點近，怕沈星野疼，下手的時候很輕，也很專注。

剛剛還在聊天裏說傷口有些疼的人現在卻一聲不吭，只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處理的過程并不漫長，邊又做這種事很得心應手，就是不敢下重手，所以拖延了時長，等處理完，邊又感覺腿有些發麻，平時站很久都不會有這種感覺，邊又動了動腿，站直的時候扶了下沈星野光裸的後背，他自己沒什麽感覺，但等擡頭的時候，看見沈星野脊背繃得很久，而且耳根也紅得厲害。

可能是忍痛忍的，邊又不由問，“很痛嗎？我已經盡量放輕了。”

沈星野聲音有些低：“還好。”

他就是感覺後背那裏有一塊皮膚快燒起來了。

是剛剛被邊又碰過的地方。

有火在燒。

纏完繃帶後，邊又打了個很漂亮的蝴蝶結，叮囑他：“下次注意保護自己。”

“好的，邊又哥。”沈星野一邊說着一邊看了眼時間問：“還要回去看比賽嗎？”

邊又本來就是陪尤然去的，現在出來了，再回去也沒什麽興趣，昨天沒睡好，倒不如早點回去休息。

他搖頭，“先回去了。”

“那我欠你一頓飯。”沈星野套上了剛剛脫下的衣服。

邊又剛想說不用，對上沈星野期待的眼神，莫名轉口道：“下次。”

沈星野：“好的，我送你出去。”

這麽點路也沒什麽好送的，到了醫務室外面，邊又剛想說再見，迎面走來了兩個女生。

邊又不由停了下腳步，其中一個女生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朝他很友好地笑了笑，轉而看向沈星野。

邊又知道自己這會兒應該原地消失。

他正要悄悄挪走，那個女生就開了口，“你好，沈星野。”

她們在這裏等了很久，從沈星野的舍友聯系她們道歉，說已經删掉了那些照片之後，從對方口中知道沈星野受了傷到醫務室開始就過來等了。

沒有進去是覺得冒昧。

不過沒想到沈星野有朋友在。

發生了那樣的事，女生也不扭捏，直接說：“謝謝你幫我們，我們也不是故意想開貼挂你的，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又聯系不上你，他們又不願意删掉那些東西，實在是對不起，把你的照片挂在論壇那麽久。”

這件事鬧得也不算大，看論壇的人畢竟在少數。

邊又也根本不知道中間還有這一茬，在女生的話中他斷斷續續拼湊出來了這件事情的全貌，也猜到這兩個女生是誰了。

沈星野應該是幫助了她們，不止是道歉那麽簡單。

邊又有些驚訝。

“不用謝。”在女生表達完感謝和歉意之後，沈星野語氣有些散漫地說：“我不在網上搞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女生連連點頭，繼而又道：“那能加你的聯系方式嗎？你知道的，我……我是誤以為那是你才會發那些照片。”

邊又感覺自己該偷偷溜走了，但他還是沒走，主要是，會顯得很刻意，沈星野都沒有要避着他的意思。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他都撞上過一次了。

“不能。”和上次一樣，沈星野拒絕地很幹脆。

女生顯而易見的失落，“也可以只當朋友，我很感謝你。”

“但是當朋友也沒什麽用。”沈星野輕笑了一下，“我喜歡男生。”

那個女生愣了好一會兒，沈星野态度很坦蕩，不像是假話，導致她說不出什麽話來，最後，她拉着朋友的手，連連朝沈星野鞠躬說：“好的。”

邊又眨了眨眼，感覺對方離開的時候看了自己一眼。

可能是誤會了什麽。

等兩個女生走了，邊又正想告別，突然聽見沈星野問：“你介意嗎？”

“……什麽？”邊又有一瞬間茫然，然後反應過來他問的應該是他性取向的事情，搖搖頭，“不介意。”

他自己都是，有什麽好介意的？

“你好像不驚訝。”沈星野說。

邊又抿了抿唇，心說因為沈渡和他說過了，不過這應該是沈星野的秘密，他嗯了聲，“沒什麽驚訝的。”

要說驚訝的話，應該是驚訝于，沈家可能會絕後這件事。

不過那也不是歸他管的。

“那邊又哥你還會和我當朋友嗎？”沈星野好像很介意這個。

邊又歪了歪腦袋，“這應該不影響什麽？”

男生和男生之間擁有純友誼的概率應該比男女之間更大一點吧？

更何況，沈星野已經說過很多次，他有喜歡的人。

而他自己也只是更大程度上的把沈星野當成弟弟和朋友。

沈星野笑了聲，“我在高中的時候就出櫃了。”

沈星野的回答牛頭不對馬嘴的，邊又不知道他怎麽突然提這個，只好靜靜地聽着。

“我想一想，應該是高三的時候。”他好像記不起來具體日期了。

但邊又記得。

不可避免地想起沈渡，邊又皺了皺眉，但很快沈星野的聲音把他從煩人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我之前說過我父母很開明。”沈星野問。

邊又點頭，表示自己還記得他說過的話。

“不過，我哥和我性取向一致，我那時候就怕我哥比我提早一步，所以就先出櫃了，這樣，我的壓力肯定就會小一點，我是不是挺壞？”當然，更重要的是，他那時候怕他哥突然把邊又帶回家。

不過這點，沈星野不會說出口。

沒料到還有這個理由，邊又頓覺好笑，“你就不怕萬一有什麽變數嗎？”

“不會。”沈星野很篤定地說：“沒有變數。”

邊又正好偏着頭，看見星光落在他眼睛裏，心頭莫名顫了顫。

回去後，邊又有些犯困地洗過澡爬上床之後，收到了尤然的電話，問他小學弟請吃飯，要不要一起去。

邊又表示自己已經就寝了，拒絕了他的盛情邀請，并且提醒他如果再吃下去，體重馬上就要超标了。

尤然毫不猶豫挂斷了電話。

躺到床上之後，邊又反而沒辦法立馬睡覺了，想到那兩個女生說的事情，他随手點進論壇看了眼，女生發的帖子沒看到，倒是看到沈星野那兩個舍友發的道歉貼了，他們言辭非常懇切，不止對被騙女生表達了歉意，還對沈星野表達了歉意。

邊又突然想，沈星野到底把人打成什麽樣了才能讓人突然态度轉變成這樣？

不過好像也不用擔心沈星野沒辦法在宿舍裏待下去這件事了。

退出論壇後，邊又登上了微博，想去關注的博主那裏翻一些資料。

登上去之後，他還愣了一會兒。

他基本不用微博，但是微博是和沈渡互關的，之前沈渡戀愛不是什麽秘密，但是沈渡把他取關了。

而現在他的私信裏不少是詢問他是不是和沈渡分手的內容。

邊又粗略掃了一眼，沒太在意地正想切掉，突然發現沈渡也給他發了私信，還就在今天晚上。

沈渡問他人在哪兒，說要把他之前送的禮物都還給他。

邊又抿了下唇，回複他：約個時間，我把東西整理一下。

發完之後，他也把沈渡取關了。

他是想拉黑的，但是想起還要約時間，還是沒把人拉進黑名單，就是覺得，這個微博以後不能用了。

然後他去博主那裏翻了會兒資料，等他下載好需要的東西，微信跳出來一條來自沈星野消息。

[我哥晚上給我打過電話找你，後面又打了幾個，我手機靜音了沒接到，應該沒什麽事吧？]

邊又：[沒事，以後不用管他找我的事情，就說你不和我聯系]

沈星野：[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沈小狗：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