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時間很晚了,外面起了風,風聲有點大。
但遮不住沈星野語音的聲音。
半晌,邊又慢吞吞敲字:[沒有,你快回去吧]
他聽見了沈星野語音背景裏的風聲,猶豫了一下,起身,走到了窗邊。
小區裏的路燈全都開着,邊又住的樓層不高,一眼就看見了站在路燈下的沈星野。
男生握着手機,身上穿着他那件外套,低着頭,似乎是在回消息。
在沈星野眼睛離開手機的那一瞬間,邊又的手機震了一下。
邊又也跟着愣了一下,因為沈星野擡起頭看向了他這邊。
邊又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麽,手忙腳亂地拉上窗簾,确認把所有視線都擋在外面了,他才去看消息。
沈星野依然發的語音,“你不想理我的話也沒關系,但我想争取一下能給你發消息的權利,你如果不想回就不回,我沒關系的,是我單方面喜歡你。”
他的聲音悶悶的,帶着鼻音,應該是真感冒了。
邊又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臉,感覺有些熱,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要感冒的跡象還是因為別的。
片刻後,邊又抿抿唇:[沒有不理你的意思,感冒影響你訓練,你快回去吧]
沈星野回得很快:“我很聽話,下次見。”
邊又沒有再回複,站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又小心翼翼掀開窗簾,往剛才沈星野站的地方看了一眼。
那邊已經沒人了,只剩下孤零零的路燈,照着被雨水打濕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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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邊又的腦袋是昏沉的。
他做了大半夜的夢。
夢見和沈星野第一次見面時候的場景,本來記得不是很清楚,不知道為什麽在夢裏,場景變得真實又清晰。
沈星野從離舞臺很遠的地方走到了臺下,邊又結束節目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舞臺邊上,在邊又下臺的時候,他說:“邊又,是我單方面喜歡你。”
然後,邊又被驚醒了。
盯着被面發了會兒呆,邊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很燙,頭也暈。
他發燒了。
昨天淋雨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現在這種情況,邊又忍着頭暈爬起來去找退燒藥,一出房間門,就看見尤然背對着他坐在客廳裏。
尤然顯然也聽見了聲音,扭過頭來:“你今天醒得好晚,我都想進去叫你了。”
邊又費勁地擡了下眼皮,尤然這會兒才發現他面色不太正常,連忙問他怎麽了。
邊又搖了搖頭,感覺頭更暈了,只能坐到沙發上:“應該發燒了,你怎麽起來這麽早?”
尤然連忙用手背捂他的額頭,确實很燙,一邊給他解釋:“今天學校運動會啊,我答應了學弟們去當啦啦隊,你要不要去醫院?”
本來昨天下了雨,學員群說了今天運動會可能會延後,但今天早上又出了大太陽,操場曬幹了,已經能繼續舉辦運動會了。
邊又已經把運動會的事情忘了,他們班報名人數夠了,他就沒參加。
他抿了抿唇:“不用,吃點藥就好。”
尤然知道他脾氣,他不願意的事情反正是勸不動他的,連忙去給他找了退燒藥燒了熱水,又嘀咕着:“你們昨天到底做了什麽?為什麽都淋濕了回來?”
他昨天就想問了,但礙于沈星野在,他也不好問。
尤然一提,邊又突然有些心虛,自幼受到的良好教育讓他這輩子沒幹過這麽出格的事情。
淋那麽大的雨,應該是小學時候才會幹的事情了。
但他卻很享受那種感覺。
邊又垂下眼,還是把事情告訴了尤然。
尤然瞪大了眼,沉默了好一會兒,猶豫着說:“又又,你有沒有覺得,你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在尤然的印象裏,邊又一直都很沉默,話少,文靜,言行舉止規矩,他對什麽都不太關心,除了跳舞,也沒有別的感興趣的事情了。
就算是和沈渡談戀愛的時候,邊又也沒有幹過比如抓娃娃這麽幼稚的事情,更別說淋雨坐摩托車,還把自己搞生病了。
尤然本來以為他和沈渡分手後會變得更加沉默,但現在看來,并不是的。
邊又反而更開心了。
而這個開心的源頭,似乎是沈星野。
尤然給邊又倒了熱水盯着他吃完藥之後就走了,公寓裏就剩下邊又一個人。
邊又窩在沙發上,小口小口喝着熱水,回想着尤然的話。
他和之前不一樣了嗎?
他不知道。
操場上人很多,學校一年辦一次運動會,每次都搞得比較隆重,不過最不重視運動會的就是體院了。
體院和其他院分開比賽的。
尤然答應的幾個學弟都是體院的,但他還沒找到人在哪兒,就被人拎住了衣服後領,尤然差點尖叫起來,一扭頭,看見吳旭那張黢黑的臉。
“你幹什麽?”
吳旭說:“這是體院的地方,你不是來找我的?”
尤然一點也不心虛:“我來找學弟給他們當啦啦隊。”
“我不是學弟?”
尤然想了想:“你也是,我也能給你當啦啦隊,但是你先松手。”
吳旭立馬松了手,尤然轉過身來就看見沈星野就在吳旭身後,大概因為他們倆在說話,沈星野就在那低頭看手機。
平心而論,沈星野這個長相要比沈渡帥。
尤然覺得沈渡一臉腎虛樣,常年不鍛煉,肌肉估計還沒邊又身上的多。
但沈星野就不一樣了。
他是體育生,還是體育生中的佼佼者。
他們邊又,是舞蹈者中的佼佼者。
不過,沈星野的身份尴尬,他是沈渡的弟弟,不知道有沒有和沈渡一樣骨子裏流傳着渣男血液。
尤然腦子裏已經腦補了一出大戲,但面上還是保持着鎮靜,還沒觀察仔細,吳旭就擋住了他的視線,“你看他幹什麽?”
“不能看嗎?”
“也不是不能,但是追他沒戲。”
尤然翻了個白眼,“誰要追他。”
吳旭哦了聲,看了眼四周,問:“你舍友呢?”他這是替沈星野問的。
像這種運動會,應該不會不來吧。
尤然沒懷疑什麽,“我舍友昨天淋了雨發燒了,爬不起來,我來看一會兒給他買個飯就回去。”
話音落下,一直在看手機的沈星野這會兒把手機放進口袋:“我去起點了。”
看起來壓根沒聽見尤然說的什麽。
沈星野今天有一場短跑,就剩下決賽了。
他們體院的比賽一開始,跑道邊上就全是人擠着。
沒辦法,體院的身材又好,速度還快,都恨不得朝着破紀錄去的。
沈星野不是專門學跑步的,當然跑不過短跑運動員,但成績很不錯,最主要的是,他長得帥,尤其認真跑步的時候。
他跑完,吳旭就看見邊又有幾個女生想給他送水,但沈星野看都沒看她們,直直朝着操場出口走過去。
吳旭哎了聲。
他們都說好了下午一起回游泳館,教練還等着給他們開會呢。
床上,邊又的手機亮了一下,震了一下,又迅速地暗了下去。
邊又睡得腦袋都快埋在被子裏,依然覺得很冷,裹緊了身上的被子,藥效讓他大腦變得困頓遲緩,明明是有意識的,但是又完全沒辦法掌控自己的意識。
怕是什麽老師的消息,邊又睡過去一會兒,又強撐着困意摸到手機。
恰好手機又在這個時候亮了起來。
這回不是什麽消息了,而是語音電話。
邊又意識有些模糊地按下了接聽鍵,聲音也很模糊地說:“你好。”
他其實沒太看清來電人是誰。
但聽見聲音,他的腦子就清醒了一點。
是沈星野的電話。
他聽見沈星野問:“邊又,能給我開個門嗎?”
邊又下半張臉鑽出被子,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天花板上的燈在他眼皮子底下轉,他都不記得自己的藥吃了多久,為什麽還沒有退燒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他上次發燒都已經是很久之前了。
然而上一次生病,好像也是沈星野在。
可能是人生病的時候就是會很脆弱,也可能是因為他現在腦子不清醒,他鼻子堵得厲害聲音也悶得很,沒什麽力氣地說:“密碼是我生日……”
他說完,那一頭就沒了聲音。
他也沒太多精力去看對方是不是已經挂斷了,也沒注意沈星野是不是知道自己生日。
但沒多久,房間門被敲了兩下。
邊又迷迷糊糊聽見沈星野說:“我進來了。”
沈星野昨天剛進過邊又的房間,但那是為了洗澡。
而現在不是。
他現在只看見邊又面色蒼白地睡在被窩裏,半邊臉貼在枕頭上,半阖着眼。
很脆弱的樣子。
他的床頭還擺着上次抓的那只大熊貓玩偶。
沈星野唇角繃直了,蹲到床邊,想伸手去碰邊又的額頭,又立馬縮了回去,只敢問:“很難受嗎?”
邊又其實聽不太清他說什麽,只是迷迷糊糊嗯了聲,完全閉上了眼睛。
他感覺自己又變成了一塊浮木,海浪很大,毫不留情地拍打着他,讓他找不到方向,想要淹沒他,窒息感從胸腔。
但突然有一雙手,握住了他。
把他抱了起來。
再醒來的時候,邊又看見眼前一片白色。
是醫院純白色的天花板。
已經沒有之前那麽難受了,身上沒有一會兒冷一會兒熱,但出了不少汗,衣服黏在身上不舒服。
手背上還插着吊針,邊又側過半身,突然聽見門口隐隐有人說話的聲音,聽不清說的是什麽。
邊又還有昏睡過去之前的一點記憶,記得沈星野進了他的房間,也記得沈星野把他從床上抱了起來。
昨天晚上還在說下次見的人,邊又其實都沒想好下次用什麽狀态見他。
結果,今天就這麽見面了。
以前也有人給邊又表白,表白之後,有的人還會再見面,邊又內心都沒什麽感覺。
可現在,邊又內心只擔心沈星野還會說出像昨晚那樣的話來,讓他無所适從,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反應。
他眨了眨眼,把下半張臉埋進了被子裏,重新閉上了眼睛。
好像還是裝睡比較妥當。
沈星野立在牆邊打電話,電話裏,教練把他罵得狗血淋頭,“有什麽急事值得你請假啊?怎麽?你急着去談戀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單身……”
沈星野壓低了聲音:“在追,他生病了。”
“你別給我搞……啊?啊,哦,那你好好追,好好照顧人家,再見,挂了。”
挂電話的速度比沈星野都快。
沈星野:“……”
回到病房,病床上的人還在睡,面色比剛來醫院的時候好很多。
沈星野緊緊盯着邊又幾秒,發現邊又的眼皮,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人醒了。
繃緊的情緒終于松懈下去一點,但臉上依然挂不上笑。
在推開邊又的房間門看見邊又虛弱地躺在床上的時候,沈星野很後悔。
他并不想看見邊又生病。
他蹲到床邊,幫邊又把手邊的被子蓋蓋好。
邊又的眼皮顫得更厲害了。
沈星野眯了眯眼,沒有戳穿邊又,而是直接問:“想吃點什麽?”
邊又實在不會裝睡,尤其是在沈星野靠近的時候,蓋被子的時候,沈星野的手碰到了他在輸液的手。
沈星野的手是熱的。
他腦子裏冒出來的,是沈星野把他從床上抱起來的時候,脖頸的溫度,也是熱的。
幾秒後,邊又撐開眼皮,慢騰騰地擡起眼看向沈星野,抿了抿唇,說:“先不用了,我還不餓。”
沈星野說:“我餓了。”
“……哦。”邊又眨了眨眼,感覺眼前清明了很多,看得清沈星野的神色了,男生蹲在他邊上,直勾勾看着他,眼神裏透露出來的,是毫不保留的關心。
邊又忍不住閉了閉眼:“你別這麽看着我。”
“為什麽?”
邊又:“……”
邊又答不上來,只好睜開眼,眼神躲閃着岔開話題:“你怎麽……突然來我家了?”
“聽尤然說你發燒了。”沈星野說着,頓了頓,眼皮垂了下來,不管邊又視線往哪裏轉,他都能跟随上,聲音變低了些:“對不起。”
邊又愣了下:“什麽?”
“昨天不該帶你淋雨。”
“那和你沒什麽關系。”邊又沉默了一會兒,“而且你也感冒了。”
本來淋雨就是他自己的選擇,他也早就做好了會生病的打算,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嚴重,嚴重到吃藥都沒有用,沒用到直接昏睡過去了。
如果不是沈星野突然出現,他現在可能還昏睡在家裏,要等尤然回來才行。
沈星野說:“我好了。”
他身體好,喝了藥,喝了姜茶,回去睡了一覺,今天醒來一點症狀都沒有了。
但沒想到邊又會這麽嚴重。
邊又嗯了聲,“你好了,就輪到我了,這不是你的問題。”
“那是能量守恒的問題?”沈星野蹲着一動不動,表情依然繃着。
邊又有些疑惑:“那是什麽?”
沈星野給他解釋:“兩個人之間,有一方感冒了,如果想要變好,就要傳給另一方。”
邊又愣了愣,那不是……情侶之間的說法,不是說要做親密的事情才會……
沉默了一會兒,邊又忍不住咳了一聲,耳根有些發燙。
一杯水被遞到了他嘴邊,水杯裏插了吸管。
沈星野說:“喝點。”
邊又看了眼吸管,又看了眼沈星野,張開嘴湊了上去。
水是溫熱的,喝進去很舒服。
喝完之後,沈星野的眸子閃了閃,“我再去倒點熱水。”
邊又舔了下濕潤的唇,猶豫了一下,伸手抓住了沈星野的衣袖,阻止他要離開的行為,但只握了一下就松手了。
“別自責了。”估計是睡久了,聲音有些啞,頓了片刻,邊又擡起眼說:“沈星野,你不是說你很聽話嗎?”
作者有話要說:
又又:狗狗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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