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這是什麽?龍傲天的投資人?做一下!』

轉眼,離京城燕家前任家主燕覺寒去世已經過了三天。

那天葬禮上燕夙和燕覺寒遺孀搶遺産搶到劍拔弩張的事已經傳開了,所有人都期待着他們能在這三天發生點什麽二次沖突,結果自然是什麽都沒等到。

那天離開後,白西野讓老管家托人給燕夙帶了個信兒,說三天之後燕夙公司見。燕夙答應了。

于是坐擁大筆遺産的前三天,白西野哪兒都沒去,在家給上輩子的社畜生涯續了三天。

但時過境遷,現在的白西野收集起資料來,動力一個頂上輩子的十個他。

廢話,一個是給老板打工,一個是給自己賺錢。白西野只能說,在賺錢面前,他的潛力是無限的。

如今三日之期已到,白西野起了個大早,十分熟練地打開衣櫃,準備再偷一件他便宜老公的衣服。

是的,白西野自己的行李甚至還沒來得及搬進這棟房子,他老公就已經死了。

啪的一下,很快啊。

在衣櫃裏扒拉了半天,白西野毫無收獲地關上了櫃門。

上輩子看書的時候,燕覺寒這個角色一直是西裝革履的精英反派形象,白西野确實沒想到他衣櫃裏除了西裝,簡直什麽類型的衣服都有。

他便宜老公衣品還是很好的——白西野低頭揪了揪自己身上明顯大一號、卻依然簡約時尚的薄帽衫,心裏覺得可惜。

可惜談生意不能穿這個。

他撩起帽衫下擺呼扇了兩下,磨蹭了半天,還是換上了自己的結婚襯衫。

西裝就算了……大夏天的。白西野想。

我可是金|主耶,沒必要穿太板正吧?

現在是我的回合!

京城二環上一棟平平無奇的寫字樓裏,燕夙在他的總裁辦公室踱步。

這是他和顧流西合作開的公司的地址,顧流西平時不在這邊常呆,便只給燕夙騰出來一個辦公室。

然而今天顧流西破天荒來了,此時正懶懶散散地坐在燕夙的老板椅上,看着好友遮不住的焦慮,有點想笑。

“燕夙,至于嗎?”他說,“我今天可跟你透個底,這城裏年輕一輩兒,我顧流西誰都不服,除了你燕神。”

燕夙在A大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大一入校沒多久就有了“燕神”的稱號。

被好友這麽捧了一下,燕夙無所謂地笑了笑:“我謝謝你啊顧神。”

“一個白西野,你至于這麽緊張?”顧流西癱在老板椅裏又往下滑了滑,懶懶說:“不過他能看懂合同……我是确實沒想到。”

白西野的家族……甚至都稱不上家族,他家在京城,頂天了也就是一個外地來的暴發戶,夠不夠“暴發”都不一定。白西野在別的城市或許能混個富二代的名兒,但在官商家族遍地的京城,真算不得什麽人物。

在成為“燕覺寒的配偶”之前,甚至都沒人知道京城圈子裏還有白西野這號人。

不同于顧流西的随意,燕夙卻壓低了眉眼。

“燕覺寒身邊從來沒有弱者。”他說。

顧流西聽着就笑了:“那你還敢在葬禮上那麽挑釁人家?”

燕夙的神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就白西野長那麽一張臉,誰第一眼不是直接奔着顏值就看過去了?這麽先入為主的概念之下,他當時還真以為是燕覺寒老樹開花晚節不保,看上了這麽一張難得的臉。

現在想想真是自己傻到家了。

“聽說他之前和你有過娃娃親?”顧流西問。

燕夙不甚在意:“他母親和我母親是好友,至于什麽娃娃親……傳言而已,我是不認的。”

顧流西“哦”了一聲:“在見他之前,我還真以為燕覺寒娶他是為了惡心你。”

燕夙不屑,轉而想起白西野在葬禮上的表現,又皺了皺眉。

是他低估這個人了。

……燕覺寒真是,死了也不給人留個安生。

燕夙在心底罵了一句。

總裁辦公室磨砂的玻璃門忽然被敲響,前臺得到允許後推開門,一張臉帶着點紅暈,不知道是因為匆忙跑過來的運動,還是什麽別的原因。

“老板,那個、前臺有個、有個特別好看的男生來找你。”

前臺想了想這一屋子人的顏值,忍不住在心裏編了一出純愛大戲。

燕夙瞬間整個人一肅:“叫他進來,我和顧總在會議室等他。”

頓了一下他又囑咐前臺:“拿最好的茶泡上送進來。”

“——不用了。”

一道清亮的聲音自後方響起,一屋子三個人幾乎同時回頭,看見站在門外的人的時候,神色各異。

前臺眼裏帶着還沒看夠的驚豔,顧流西還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燕夙眯了眯眼睛。

來人自然是白西野,比起三天前葬禮上的全套西裝,今天只穿了白襯衫西褲的他似乎更年輕了些。

看起來甚至比才讀大二的燕夙和顧流西還年輕。

白西野眉目淡淡,整個人渾身上下寫滿了輕松自如,甚至帶着笑意跟他們一一打了招呼。

燕夙眼底神色一深,覺得白西野這個人,他是愈發看不懂了。

明明這個人那天在葬禮上還是一副悲傷的樣子,一轉眼才過了三天,他就好像已經走出“喪夫之痛”了?

燕夙在心底冷笑。

燕覺寒……看來你新娶的這個夫人對你也沒什麽感情啊,可憐你孤家寡人一輩子,好不容易娶了個男媳婦。可惜!八成都不用過兩個月,人家都記不得去你墳頭上香了。

“去倒茶。”燕夙堅持。

白西野笑了笑,視線和燕夙相對:“看點你們拟定的合作對象資料而已,用不了太久。”

“別客氣了,大侄子。”

前臺:???

顧流西:!

從這張漂亮得有些過分的臉上,聽到“大侄子”這麽個頗有北方方言氣質的詞兒,誰也淡定不起來。

端着空茶杯的前臺差點把據說價值不菲的茶具打了,匆匆繞出了門。

顧流西則是一改懶散的态度,坐直了看着他們,就差沒說“打起來打起來”了。

被喊低了一個輩分的燕夙本人卻只是動作微滞,沒有過多的反應。

白西野把這些都盡收眼底,心想,燕夙不愧是龍傲天,這表情管理能力!作者沒給他開一個娛樂圈副本,那才是暴殄天物!

五分鐘後,白西野一邊和燕夙、顧流西寒暄,一邊來到了會議室,在前臺好奇又崇敬的目光裏,姿态自然地拉開最上首的椅子坐下。

他戴上了一副大鏡片的細框眼鏡,原本略圓的眼睛被遮在鏡片後,少了幾分精致漂亮,多了些生意場上的精明。

其實當天葬禮回去之後,白西野就有點後悔自己往燕夙臉上抽的那個大嘴巴子,覺得自己的穿書之路,可能會因為這個大嘴巴子增添很多的不必要的阻礙。

這三天,除了為今天的工作做一些必要的前期準備以外,白西野就這件事也想了很多補救的方案,最後還是覺得,最高端的食材要使用最樸素的烹饪方式——他決定向主角勢力低頭,向主角光環屈服。态度良好,主動認錯。

這絕不是慫,這叫緊急避險。

于是白西野坐下來之後,臉上又挂起當社畜時的社交禮儀微笑。

“燕夙啊,那天在葬禮上打了你,抱歉,是我沖動。”

前臺一邊給三位大佬倒茶,一邊從眼裏流露出驚恐的神色。

……我靠,這到底是何方高人?他們老板的氣場如此強大,竟、竟然還會被人扇巴掌?

剛剛聽這位來賓叫老板侄子……

難道這就是血脈壓制嗎?

他忍不住耳根紅了紅。

好年輕的長輩啊……而且這張臉,真的讓人離不開眼。

有些人多少有點三觀,跟着五官走——前臺也一樣,心裏已經完全不偏向老板了。

燕夙深深看了忽然示弱的白西野一眼,心裏警覺的很。

燕覺寒身邊的人,哪個不是領域天才、一身傲骨,怎麽可能這麽輕易的就低頭?

白西野,你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但是繞是燕夙分析了半天,也沒分析出個所以然,他只能決定先按兵不動,揚起笑容。

“都是老黃歷的事兒了。”燕夙笑得豪爽,“也是我不對在先。”

白西野微微挑眉,沒想到燕夙這麽簡單就接受了他的道歉。

這個龍傲天脾氣還是挺好的嘛。他想。

他還以為燕夙會像原文裏描寫的那樣睚眦必報,指着你的鼻子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注①]

覺得自己達成了目的,心情頗好的白西野忍不住誇贊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燕夙表情又是一變。

……這話怎麽聽,怎麽像長輩對小輩的勸告呢?

這個感覺立刻讓他想到他成長過程裏唯一的長輩——燕覺寒。心情立刻陰轉冰雹。

他沒再跟白西野多廢話,讓顧流西拿出來他們篩選過的合作方,厚厚一沓資料什麽類別都沒分,就這樣直愣愣地堆到白西野面前,蓋了一座小山。

“不多,也就是這些。”燕夙拉了個椅子坐下,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怎麽坐得板板正正,嘴角抽了抽,黑着臉,刻意地歪着身子翹起二郎腿。

他的心裏冷笑一聲。

燕夙,怕什麽?燕覺寒都已經被你鬥死了,還怕他手底下一個小小的遺孀?

呵,不過也就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年紀,毛都還沒長齊。

他算哪門子長輩?

結果燕夙竟然安安靜靜、四平八穩地在會議室裏玩了一個小時手機。

在心裏罵人的是他,屁股動不了的也是他。

和人談生意,作陪是基本的禮節——雖然燕夙很不想承認,但他第一次接觸這些,都是因為他小叔燕覺寒。

大概是人死如燈滅,燕夙忽然心裏有點不舒服,煩躁地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發出“啪”的一聲。

燕夙下意識看了一眼白西野,見對方推開一疊文件,以為是被自己打擾到,剛要開口,就聽白西野先說。

“行了。”

距離他在這個位置坐下,翻開第一份文件起,也只過了一個小時零幾分鐘而已。

原本摞成小山的文件被白西野分成了三份。

白西野拎出其中最薄的那一份推給玩手機的燕夙。

燕夙擡頭看了一眼:“這是不行的?”

白西野沒什麽表情:“這是勉強可以的。”

燕夙:?

他深深看了白西野一眼,忽然嘴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把手機揣回兜裏,起身把那沓大概只有幾毫米厚的文件拉到眼前。

只是粗略地翻看了兩下,燕夙便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他和顧流西敢請白西野來,自然也不是沒有準備的。這麽一厚摞文件,雖然拿過來的時候跟白西野說,是他們已經篩選過的、目前有合作意向的業務,但事實上,顧流西還在裏面加了一些被他們pass掉的公司的信息。

“反正對我們沒有損失。”顧流西當時說,“就當探探他的底兒,看看他到底是真會還是假會。”

燕夙本來對這種手段有些不願意,但礙于顧流西是他的好友兼合作人,便也沒有拒絕。

現在看來,他竟然有些慶幸顧流西還留了這麽一手,否則自己恐怕還要被白西野蒙騙很久。

想到這兒,燕夙擡眼看向白西野,聲音有些冷。

“燕夫人。看來你的眼光也不怎麽樣。”

他說着,從那薄薄一疊文件裏拎出一份,在白西野面前抖了抖。

白西野瞥了一眼,只是淡淡問:“怎麽這一份原本不是你們看上的?”

燕夙嗤笑一聲。

“算你有點小聰明。”他說,“連公司年報作假都看不出來?燕夫人,我看就這個水平,你還是把遺産全部都給我算了。”

“這也是為了你好。”

“年報第三頁。”白西野忽然開口。

他側頭,食指和拇指輕輕撐住額角臉頰,看着燕夙的目光裏除了游刃有餘,什麽都看不出來。

“表格2,2028-2030主要會計數據和財務指标。”

“第四行,扣除非經常性損益的淨利潤,第一列,2030年末數據偏高,這個體量的公司正常在一千萬出頭。”

“第四列,2029年末,數據偏低。公司29年股價持續升高,這個數據配不上。”

他平鋪直敘地說着,仿佛是大學講臺上最差勁的那種老師,在講臺上把今天知識點背了一遍,絲毫不管學生有沒有聽懂、能不能跟上。

燕夙和顧流西幾乎是下意識就跟着他的節奏,匆忙翻開年報。

白西野看到他們的動作,半點卡頓都沒有,繼續道。

“加權平均淨資産收益率,權重不對。”

“就這個審計報告來看,哪怕沒有人舉報它年報造假,這個公司的持續經營能力,也相當堪憂。”

燕夙皺眉。

白西野推了一下眼鏡。

“不就是這些嗎?”他說。

燕夙一時間情緒上湧,啪地一下就把文件直接拍到了桌子上。

“你把這種公司年報都敢造假的東西放到可以投資的這邊,白西野,想害我們也犯不着用這種手段!”

“是不是燕覺寒讓你這麽做的。”

燕夙的目光驟然充滿了陰霾,攻擊性強到讓顧流西都有些不自在。

白西野卻輕笑出聲。

“難道他還能給我托夢不成?”

他看着燕夙,不急不緩地開口:“這個公司年報造假歸年報造假……但其實如果你仔細看一看它的主要業務方向,不難發現,抛開那些拖後腿的東西,它還是有潛力的,很大。”

燕夙心頭火起:“我不可能和失信企業合作。”

白西野站起來,單手摘了眼鏡,丢進眼鏡盒揣回他的單肩包裏。

“沒讓你合作啊。”他說,似乎有些詫異。

“花點錢收購掉,它就是你的了。”

白西野看着燕夙的眼神裏多了幾分友好。

“雖然這一點錢我也掏得起……但是這麽好的發財機會,我還是想帶上你。”

他嘴上這麽說着,心裏卻在想。

主角哥,帶帶我,讓我也蹭一下你們的主角光環吧!

旁邊一直聽着的顧流西拿起那份公司資料,又看了看。

被白西野這麽一點,他忽然想起爸媽和朋友們聊娛樂圈投資風口的時候說過的一些話,心裏漸漸有了打算,眼神一亮,那股懶散勁兒全都沒了。

燕夙剛要說什麽,顧流西忽然伸手攔了他一下:“白哥說的對。”

燕夙:?

啊?你這就叫上哥了?

顧流西簡單給燕夙解釋了一下,又大致闡述了自己對于這個方向以後的發展規劃。

“想必白哥也是這麽想的吧。”他忽然扭頭看向白西野。

白西野:怎麽又cue我?

“我只懂投資。”白西野說,根本沒有隐瞞的意思,“公司經營的事兒,你們自己把握。”

顧流西認真起來:“你就這麽相信我們的能力?”

不是,我只是相信燕夙他那個作者親爹的筆力,點家龍傲天——一筆永遠穩賺不賠的投資!

白西野在心裏吐槽了一句,把手伸進兜裏,掏出一張銀行卡。在空中抛了一下又接住。

“投資可不僅僅指的是給公司出錢。”他笑了笑,“我投資的也不只是這些。”

聞言,燕夙眯了眯眼。

燕覺寒身邊的人,果然沒有一個省油的燈……只是不知道這個白西野又是他從哪裏挖來的寶貝。

呵,不過你燕覺寒再怎麽有眼光,也早都跟着骨灰盒埋進土裏了。

比起燕家那些真金白銀的東西……或許這個白西野,才是燕覺寒最值錢的遺産。

燕夙嘴角一勾,推開椅子,向白西野伸出手,第一次改變了對他的稱呼。

“合作愉快,白先生。”

白西野帶着微笑看他:“燕夙,你放心。只要你有足夠的能力,你小叔留給我的那些燕家遺産,我遲早都會一筆一筆地投資給你。”

白西野看着面前的兩人,像是看到了自己未來的金山銀山,眼底亮亮的,笑意更真了些。

畢竟我投資的是你們啊——

主、角、團。

未來的日子,也要好好為我賺錢哦!

作者有話說:

[注①]: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吳敬梓《儒林外史》

燕哥(敲敲棺材板):聽說有人要繼承我老婆^-^?

下章燕哥律師分寒上線!

提示一下龍傲天和小白沒有感情線,不敢真搞ntr,我怕燕哥暗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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