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方初柏你最好不是随便的男人!』

清早,米喻打着哈欠拉開自己卧室的窗簾,就看到樓下院子裏一只勤勞的小蜜蜂。

“早啊。”他推開窗戶說,“跑第幾圈了?”

白西野聞言,停下踉踉跄跄的腳步,扶着腰勉強擡頭,喘了會兒氣才說:“第十圈了。”

米喻笑着翻了個白眼:“信你個鬼!十圈?你能繞着你家別墅跑三圈我今天都叫你一聲白哥。”

白西野抖着手想擡起來對米喻指指點點,結果發現自己胳膊酸痛的要命,氣不打一處來。

看不起我是吧?我今天就要讓你知道什麽叫做——你是對的。

我直接開擺!

他幹脆一屁股坐到小花園柔軟的草坪上。

京市的夏天,氣溫有時候高的像是要殺人,也只有上午這麽一點時間能讓他舒适地運動。

“要我說,你既然嫌健身房裏悶,也別在院子裏跑了,這麽小的地方,跑得你眼暈。”

米喻想了一下說。

“你幹脆直接去別墅區裏面跑呗。”

米喻托着下巴又看了兩眼坐在草坪裏的白西野。

按他的想法,這麽好看一張臉,不拉出去遛遛豈不是浪費?

萬一就釣回來幾個帥哥呢。

白西野遲疑地看了看損友,總覺得他葫蘆裏賣的應該不是什麽正常藥,卻也覺得他說的似乎有道理。

他在心裏盤了一遍自己那四個定時炸彈的職業。

……如果只是在別墅區裏跑步的話,應該确實不會遇見這些人。

白西野實在是個圖新鮮的人,能連着晨跑兩周多,對他來說已經夠厲害了,他覺得獎勵自己換個環境跑步也合情合理。

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白西野站起來拍拍屁股:“還早,我幹脆現在去踩點看看吧。什麽路線合适……”

米喻打了個哈欠:“你怎麽突然這麽熱衷于跑步了?以前不是動一下就要死要活的。”

“哼,以前我拉你去健身房練身材你都不去,現在這個路上拐來的帥哥教練,讓你做什麽你就真做什麽呀?”

米喻的神情忽然帶了點揶揄。

他想起兩周前,那個體校生來家裏給白西野上私教課的時候,自己路過健身房看到的場景。

下午灼燙的陽光傾瀉進屋裏,漂亮的青年側身倚在落地窗邊,額頭碎發微微汗濕,膚色在日光中白到微微泛粉。

他面前,高大矯健的體校生脫了外套,逆光站着,演示着一套帥氣的擒拿,短袖下淺麥色手臂肌肉線條漂亮,每一拳揮出都仿佛帶着勁風。

白西野彎着眼睛笑,陽光落進他瞳孔裏,晶晶亮亮。

……嗑到了。

米喻當時心裏只有這個想法。

媽的,般配!

米喻擠眉弄眼:“寶,你看上那個體校生了吧?”

白西野面容嚴肅:“別瞎說。我只是忽然意識到身體健康的重要性。”

“也是。”米喻點點頭,笑容不改,“我們大美女可不缺追求者呢——”

白西野:?

你在說什麽豬話。

米喻恨鐵不成鋼:“你個戀愛廢物!”

“我可都聽說了啊,之前給你老公管遺産的那個大律師,可是為了你從大律所跳槽!去了你和燕夙那個不見經傳的新公司當外聘法務!”

白西野倒吸一口涼氣。

“你怎麽知道的??”

米喻疑惑:“京城圈子都傳遍了吧。”

他米喻雖然幾乎不和家裏聯系,但再怎麽說也是米家的大少爺,什麽宴會party去不得?

“而且我看他最近聯系你也很頻繁嘛。”他說。

“……其實有沒有一種可能,韓律師只是為了更好地盯梢,完成他前雇主的工作。”

白西野幹笑。

米喻意味深長地伸出食指搖了搖:“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是精通男人人性的大師,他這是對你産生興趣了,小美人兒。”

白西野被米喻這個青樓老鸨一樣的語氣刺激得渾身一抖。

他再怎麽解釋也只是嘴硬而已,白西野自己心裏清楚的很,按照這個倒黴劇本的安排,韓覺八成就是米喻這個想法。

要命啊!

“你說他能看上我什麽。”白西野摩挲着下巴思索。

米喻果斷:“臉。”

人類都是感官動物,首先肯定是被你的臉吸引到,才會這樣頻繁接觸你,想要了解你的內在啊!

“那要不我去整個容。”白西野說。

反正他是臉盲,只要整完還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那就是沒翻車。

米喻頓時眉眼倒豎:“哪個整容醫生敢在你這張臉上動刀,那他這個審美也別想着再繼續開整容醫院了!”

“我跟你說寶,gay在這種事上絕不打诳語。”他說,“你這張臉是完美的,你渾身上下只有一個美中不足的地方。”

白西野虛心請教:“什麽?”

米喻皮笑肉不笑:“腦子。”

“你腦子裏但凡能丢掉兩三張粉紅大鈔,給男人騰出一點微不足道的地方,你就是完美的了。”

白西野:……

那才是真的要命了吧。

一提到男人,白西野驟然又意識到時間緊迫,頓時覺得渾身又充滿了力氣。

他還能再跑三圈!

早日成為武林高手!拳打臭男人,腳踢修羅場!擁抱粉紅大鈔,走向幸福人生。

他從柔軟清新的草坪裏起身,跳了兩下。

“我出門了。”

米喻攔他:“你上來,我前兩天新買了運動服,你穿這個。”

笑話,白西野什麽見鬼的衣品?真得靠他時尚大師米喻吧!

能不能好好用臉啊白西野!

“不穿。”白西野說,“我衣服挺好看。”

藍白配色,簡約條紋,舒适剪裁——完美。

米喻氣得罵:“滾吧滾吧。看着點路,別到時候跑個步不注意,弄得缺胳膊少腿。”

“你咒誰呢!”白西野早習慣了,“醫院這種地方,能不去就不去好吧。”

“還有我跟你說,就你這身體,哪天真進了醫院,你就享受孤家寡人吧。我絕對不踏進醫院半步!”

米喻惡狠狠:“滾蛋!等你真練成金剛芭比的時候就知道後悔了!”

說罷,他一伸手,卧室的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

白西野跟路過的老管家打了個招呼,心裏琢磨。

金剛芭比?

還有這種好事!

唔……下次讓小晏教練給點意見。

一小時前白西野幹勁滿滿地出門,一小時後他摸着鼓鼓的肚子從某高分美食店鋪走了出來。

真香!

工作日的街道有些冷清,白西野閑閑散了會兒步,忽然從心底生出一股模模糊糊的負罪感。

……我不是出來跑步的嗎。

怎麽再清醒過來就已經坐在餐館裏落實光盤行動了呢。

可恨!!

負罪感越來越強烈。白西野現在頗有一種考前不複習,考場兩行淚的懊惱。

“啊——搶劫啦!”

突然!一道尖叫聲響起,白西野猛地循聲看過去,一個女生站在路對面,伸手指向自己這側馬路。

離他一百來米的地方,有個一身黑的男子猛地撞開行人狂奔而來,手裏拿着一個大開着的淺棕色公文包。

在他身後,有個被狠狠推到路邊的風衣青年,匆忙撿着散落一地的東西——顯然是受害者。

活了二十四年沒親身經歷過這種場面,白西野怔住了。

搶劫犯渾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對方的形象瞬間和名偵探*南裏的犯人小黑重合,窮兇極惡。

蜜棕色的瞳孔裏,黑影迅速逼近。

下一秒,搶劫犯忽然和他對上了視線。

白西野冷汗都下來了。

他會不會當衆劫持我,會不會從懷裏掏出把刀直接見誰砍誰,會不會……

搶劫犯極明顯地頓了一下,腳底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白西野:?

诶?他怕我?

理智剎那回籠,連帶着回歸的還有幾乎爆炸的自信。

這一瞬間,白西野回憶起自己兩周多以來被鍛煉支配的恐懼——還有自己日漸有力的四肢!

他猛地沖上前,腦海裏下意識播放着小晏教練給自己演示的動作。

果斷!出拳!動作要幹淨!收拳利落!翻手借力再出猛拳!

燕覺寒已經在首都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呆了十七天整了,成功靠着“方初柏”這個身份接近了任務目标,并且取得了初步信任,以一個副主任醫師的身份,拿下對方主治的工作。

現在,他需要創造一場在醫院之外的相遇,進一步接近任務目标。

對方是M國籍的C國人,黑白通吃,人到中年又性格多疑。因此燕覺寒在扮演“方初柏”的時候,盡可能削減了攻擊性,突出一個醫生的溫柔關懷。

也因此,他設計了一場“搶劫”。今天恰好是任務目标和方初柏約了複診的一天,這條街道是目标去醫院的必經之路。方初柏臨時接到了一個緊急手術通知,卻在路上被搶劫,在路邊匆忙攔車的時候,就會撞見任務目标,以合情合理的理由上車。

那輛車上藏着的秘密,已經不是普通人可以窺探的了。

一切計劃都進行的很順利——直到燕覺寒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以破綻極多卻又不管不顧的姿态,沖向了扮演“搶劫犯”的自己的隊員,寸頭。

而寸頭顯然也認出了白西野,整個人就像在為隊長展示他還未馴服的四肢,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白西野成功從窮兇極惡的搶劫犯手上奪回了公文包,氣喘籲籲,已經沒力氣去追那個轉身就跑的落敗小黑。

剛剛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被武林高手附身了。

他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公文包,一時間還有些沒緩過來。

“太帥了!!”

“牛啊兄弟!”

“啪啪啪啪啪——”

周圍商鋪裏聽到動靜的人們一個個探出了頭,紛紛朝他獻上熱情的誇贊。

白西野自信心膨脹之下,社牛之魂突然就熊熊燃起。

他朝周圍一拱手,聲音幹淨利落。

“學武之人,日行一善!”

……噗,咳咳。

燕覺寒差點笑出來。

他起身走過去,做過僞裝的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太感謝了,很久沒有見到見義勇為的年輕人了。”

“還這麽帥。”他又補了一句,“真是人美心善。”

白西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卻又忍不住有些沾沾自喜,只覺得剛剛沒鍛煉的那點負罪感全都沒了。

他打算把包快點還給失主,腳步還飄着就往前趕了幾步。

“小心!”

兩米之外,失主聲音剛出,白西野就突然有種失重的感覺,後知後覺地低頭——

他站在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臺階之上。

一腳踩空!

燕覺寒瞳孔縮了一下,幾乎下意識上前。

他伸出手臂,把剛剛還站在臺子上過分活潑的小野兔抱了個滿懷。

白西野的臉緊緊貼在他胸口,微仰着看他,眼神裏是劫後餘生的呆滞。

他手裏還緊緊捏着自己的戰利品公文包。

燕覺寒低頭,這是他第一次以這麽近的距離看他,愣了一下。

按理說白西野最近兩周多,每天都在努力運動,不知為何反而比之前胖了些。

……他倒也不是說白西野胖的意思。

燕覺寒移開視線,下意識松了松手上的力度。

白西野身上這件運動服,簡直和大多數中學校服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青年五官精致漂亮,原本下颌線就不算明顯,現在更是貼了層圓潤的膘,擠在他胸口,臉頰上堆出一點軟軟的肉。

……年紀看起來比燕夙還小兩三歲。

有那麽一瞬間,燕覺寒覺得自己在犯罪。

“嘶——”

懷裏人壓抑的痛呼把燕覺寒從奇怪的想法中抽離出來。

路邊商鋪的老板給見義勇為小英雄搬了一張椅子,燕覺寒扶着白西野坐下,半蹲下來,目标明确地伸手挽起他的運動褲腳。

白皙纖瘦的腳踝充血泛紅,才半分鐘功夫,就已經腫起一個明顯的包。

“有點嚴重。”燕覺寒說,“我幫你看一下。”

他能扮演方初柏這個身份也是經過組織判斷的,方初柏是急診外科,燕覺寒以前在一線的時候,處理過的外傷不比急診外科醫生少,有隊友的,也有他自己的。

燕覺寒只是擡手輕輕按了一下,白西野就覺得痛的要死,淚花兒瞬間就出來了,一串兒拐着音調的“疼疼疼”喊出了唱歌的味道。

劇痛之中,白西野用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智顫顫巍巍說:“不去醫院!不去醫院!!”

嗚嗚嗚米喻個烏鴉嘴氣死他了!!

明明我剛剛收拾搶劫犯那麽帥怎麽就帥不過三秒嗚嗚嗚嗚……

疼疼疼——!

疼死也不能去醫院!!

燕覺寒動作小心地脫了白西野的鞋襪放到一邊,圓潤的腳趾下意識縮了縮,又不小心牽扯到傷處,惹得主人又自作自受地“嗷”了一聲。

……毛毛躁躁的。燕覺寒失笑。

他專注地看着白西野的傷勢,甚至沒注意到路邊停下一輛豪車,車上下來一個遮不住氣勢、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

“咦?真的是你啊。”中年男子靠近看了看,爽朗笑開。

燕覺寒聞聲回頭,看見任務目标的時候,愣了愣。

他本來以為今天的計劃已經泡湯了。

他面上沒有露出半點真實反應,依舊是方初柏式的溫和微笑。

“厲總,真巧。”他說,流露出些許愧疚,“我不小心被搶了包,這孩子見義勇為,受了傷,我幫他看看。”

厲總哈哈大笑:“小兄弟,你今天可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現在給你看傷的這位,可是我老厲二十幾年以來,最佩服的一個外科聖手!”

燕覺寒禮貌笑道:“哪裏,您過譽了。”

他忽然感覺到白西野的腳腕僵了僵。

白西野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微微抖着。

“你、你是……醫生……?”

厲總十分熱情地介紹:“是啊,首都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王牌科室,急診外科的方初柏,方醫生。青年才俊!”

白西野瞳孔地震,如遭雷劈,下意識就拖着自己的傷腿往回抽。

——救救救救命啊!!!

燕覺寒眉頭微皺,擡手托住青年想要躲回去的小腿,輕輕扣住。

隔着寬松輕薄的運動褲,掌心裏小腿的肌肉驟然敏|感地繃緊了,可因為主人缺乏鍛煉,手感依舊是毫無攻擊性的柔軟。

“別亂動。”

白西野被握在小腿上的手釘在了原地,對方溫和卻不容拒絕的嗓音像給他貼了張符。

他渾身僵硬地坐着,看着醫生把自己左腳的褲腿推到膝蓋上,纖長的十指骨節分明,靈巧地動作着,細心地挽了個褲邊防止掉落。

……好好看。

白西野忽然覺得心跳亂了一下,更緊張起來。

他想起原著中,為數不多的對他這幾個姘頭的描述。

比如律師有一把叫人沉迷的好嗓子,男模寬肩窄腰大長腿的頂級比例,雇傭兵保镖形狀手感俱佳的腹肌……還有醫生那雙幾乎寫着“禁|欲”兩個字的勾人的手。

白西野安慰自己,世界上手好看的人那麽多了,醫生也那麽多……也不一定就是眼前這個。

他咽了咽口水,幹巴巴笑着問。

“哈哈……你們醫生的手都,都這麽好看的嗎……?”

他躲躲閃閃地觀察着對方的反應,見方醫生愣了愣,看他的眼神裏好像多了些什麽東西。

白西野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看向別處,心裏本能地警惕了起來。

下一秒,他就聽見對方輕輕笑了一下,聲音溫和。

“謝謝誇獎。”

“今天很感謝您,包裏有我手術的重要資料。如果丢了會很麻煩。”

白西野一聽自己竟然做了這麽重要的事,心裏的緊張又丢了幾分:“沒事兒,日行一善嘛。”

方醫生笑着,低頭繼續檢查他的傷勢。

對方的指尖溫度微涼,在紅腫的腳踝上游移,白西野覺得比冰敷還舒服,漸漸也放松了下來。

厲總說:“小兄弟家住哪裏?我叫車送你回去。”

“璋山別院。”白西野說。

燕覺寒眉心一跳。

厲總似乎有些意外,聞言驚喜:“我回國之後偶爾也住那邊。那小兄弟,我們順路啊!”

白西野欣然答應:“順路嗎?太謝謝了!”

他在燕覺寒的攙扶下緩緩站起來,往前跳了兩步。

忽然,扶着他的醫生手上力度一重,阻止了他往前跳的動作。

白西野回頭,看見方初柏溫和地笑着,開口。

“能留個微信嗎?你的傷之後我會負責。”

白西野意識忽然就凝滞了。

……?幹什麽??要微信幹什麽???

我不是那麽随便的人!

你也最好不是!!!

情急之下,白西野大腦cpu都快燒幹了,下意識脫口而出。

“不不不不用了,哈哈,我喜歡不負責任的男人!”

走在前面的厲總臉色古怪起來。

……難道這就是年輕人說的,男人不壞沒人愛?

他看向白西野的眼神瞬間充滿可惜。

好好的根正苗紅的漂亮小男生,怎麽會喜歡渣男呢?

唔,他看方醫生就不錯!

撮合撮合。

作者有話說:

燕哥:新婚之夜假死,我未嘗不是一款不負責任的男人。(若有所思)

是将近二合一的長長!(賠罪昨天沒按時更新)

晚上還有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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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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