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三合一】 (1)
『然後我,我把他強|吻啦!』
燕覺寒在來厲天光生日宴之前, 就猜到自己可能會遇見白西野。
但當他真的看見白西野環顧四周,然後忽略了附近每一個權高位重可結交的人,徑直向自己走來的時候, 他還是感到意外。
在他的所有計劃裏, 從葬禮那天起,白西野就成了唯一的變數,只不過燕覺寒一直下意識想要忽略這個變數。
時至今日,燕覺寒隐約感覺到, 事情似乎徹底脫離了他的控制。
理智告訴他, 現在應該起身離開,裝作沒有看見白西野, 完成自己的任務後從此在C國消失。
白西野是個有分寸有禮貌的人, 做不出在別人的生日宴上, 再次遠離其他賓客湊近自己的事。
然而似乎又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把他拉了回來。
燕覺寒在原地和自己博弈的功夫,白西野離他又近了兩三米。
他看見白西野借着掃視桌前食物的機會,目光在自己臉上停留了兩秒。
蜜棕的瞳色溫暖明亮,帶着些許矜持的期待。
在這樣的目光裏, 燕覺寒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這是自己在C國的最後一個任務,年底任務結束後, 他們大約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這是白西野見他的最後一面。
燕覺寒心頭一顫。
忽然,他眼角餘光看見不遠處一直注視着這裏的燕夙目露兇光, 擡腳就要往這邊走過來, 一臉準備來砸場子的表情。
他皺了皺眉,感到一絲微妙的不悅。
另一邊, 表情淡淡地跟別人交談的厲天光似有所感, 拿出手機, 眼底神色一凜。
[攔住燕夙。from:方]
發件人是一個被加密過的號碼,厲天光看到那個熟悉的姓氏後,不敢生出任何一絲探究的想法。
他只是後背肌肉群瞬間緊繃,意識到“那位”如今也在這個會場上。
厲天光敢肯定對方不是為自己而來,但也還是忍不住生出一種如芒在背的緊張感。
跟身邊的人告辭,厲天光轉身向燕夙那邊走去,略微擡高聲音叫住他:“燕少,能打擾一下嗎?”
他順着燕夙的行進方向看過去,就見到和李嗣音并排坐在沙發上的白西野。
李嗣音?
厲天光确信自己的賓客名單裏沒有他,自己甚至不知道這個人此時也在C國。
能做到在他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的,也只有……
短暫的思索後,厲天光神情微動,心裏漸漸有了些猜測。
他知道,白西野在“那位”所屬的組織眼裏,也已經像自己一樣獲得了一張“許可證”,所以肯定不會是在接受調查。
既然不是調查,那麽難道……是合作?
厲天光心底閃過一瞬間的豔羨,然後又迅速變成一種發自內心的佩服,甚至有些畏懼。
他以為偶爾能獲得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指令任務的自己,已經和那個組織足夠密切了。
沒想到,白西野竟然還能被那位親自找上,面對面談合作。
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厲天光心裏暗想。
燕夙也走了過來,表情有些遲疑:“厲先生,能不能稍等我兩分鐘,白西野那邊……”
厲天光微微擡手打斷他的話,面上笑容溫和卻又給人一種不可違抗的感覺。
“我知道,那是在國外上流圈子很有名的李嗣音。”他笑了笑,“不過在我的地方,燕少大可以放心。”
“白小弟也是我重要的朋友,我怎麽會讓他在我這裏出事呢?”
他說話的時候,有一種長輩寬慰小輩的感覺,燕夙将信将疑地又回頭看了一眼,最終還是點頭,跟厲天光認真攀談起來。
畢竟哪怕只跟厲天光這個層面的人說一分鐘的話,自己能收獲的東西,也足夠他消化許久。
既然厲天光說白西野不會有事,那燕夙怎麽可能放過這個擺在眼前的機會。
旁邊的米喻一聽,也放下心來。
畢竟他也在許多人口中聽過厲天光的能力和手段,如果這位再不可信的話,那米喻覺得,就算自己和燕夙去了,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然而二十分鐘之後,當燕夙和厲天光結束了這場幾乎稱得上上課的對話,燕夙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只那一眼,燕夙只覺得自己頭皮都炸起來了。
——自助餐區角落的沙發上,空無一人。
二十分鐘前。
燕覺寒放任自己內心的選擇,頭一次“借職務之便”趕走了不該出現的人。
他看着白西野在沙發上坐下,兩人之間隔了一米多的距離。
坐下後,白西野偏頭看向自己,露出一個社交禮儀的輕笑,短暫得仿若昙花一現。
燕覺寒似乎在那個笑容裏看到了些許勉強和疲憊。
而白西野在對旁邊這個“安靜的社恐”淺淺展現了一下善意之後,迫不及待就把手伸向了面前的各種食物。
據厲天光的說法,他這場生日宴上,所有的廚子都是從國外各個地方請來的美食大家,平日裏想要吃到他們的美食,身份、財力、時間缺一不可。
然而厲天光卻全都把他們請到家裏了。
他這位老大哥可真是厲害啊,白西野再次想。覺得自己能和厲天光這麽投緣,也實在是幸運。
這大概就是情場失意事業得意!
不過這事業未免有點太得意了……白西野最近偶爾也會覺得有點心慌。
這樣下去會不會有什麽反噬啊?
不過他轉念一想,自己一個二十四年資深母胎solo,穿越過來結了婚還死了老公……這完全沒有什麽情不情場的機會吧。
頂多,也就是那四個定時炸|彈人再來一個嘛。
白西野在心裏頗為輕松地哼了兩聲。
不過如此啦!
他維持着還算不錯的用餐禮儀,速度卻半點不減,沒一會兒就把面前琳琅滿目的小點心挨個嘗了一遍。
白西野在心裏挑選着自己更喜歡的幾款點心,覺得自己選的這個座位果然絕妙,旁邊這位“安靜的社恐”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連手都沒伸出來,連和他搶東西吃的意思都沒有。
摸了摸肚子,白西野覺得自己吃的差不多了,恰好侍者端着托盤路過,他便伸手拿了一杯色澤漂亮的果酒。
欣賞了片刻,他這才想起,自己忘記問一下這酒的度數。
……反正不會是百分之九十七純度的醫用酒精。白西野在心裏聳肩。
更何況上輩子的他,說千杯不倒不敢當,但喝倒一桌人卻還是游刃有餘的。
于是白西野淺酌一口。
只是他忘記了,身為一個穿越者,他的意識是跟着過來了,但管控酒精的身體體質,卻只屬于上輩子的白西野。
暖暖甜甜的酒液順着喉嚨落進胃裏,白西野只覺得像果汁一樣。
他放下高腳杯,手腕卻微微抖了一下。
淡紅的酒液傾灑出來些許,滴在青年帶粉的虎口中,攢起一窩淺淺的泉後,順着又流了下去,在冷白細膩的手背上畫出一道紮眼的淺紅。
白西野微微皺眉,只覺得思維有些許遲鈍,盯着自己撒了酒的手看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下一步動作。
忽然,視線裏伸進來一只骨骼修長漂亮的手,拇指和食指之間夾着一張紙巾。
反應了幾秒,白西野才略顯遲鈍地說:“謝謝啊。”
他拿過紙巾,甚至忘記攤開就直接在手背上亂按了兩下,把手上的酒随意擦了些後,又攥着擦完的紙,不知道應該扔到哪裏。
那只漂亮的手又伸了過來,掌心朝上,似乎在向他索要這個小紙團。
白西野揉了揉眼睛。
這雙手……好漂亮啊。他遲鈍地想。
好像方初柏的手。
在理智給出指令前,白西野的手就已經先理智一步輕輕捏了上去。
就像一只初次跟你建立聯系的小野兔,即使伸手,也是試探的、只淺淺捏住了半個對方的指腹。
“你不是出國了嗎……”白西野恍惚道。
他果然認出來了。
燕覺寒無從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沉默了兩秒,抽回手說:“你認錯人了。”
對面只半杯果酒就失了理智的青年怔怔地看着他,聞言,只是輕輕眨了眨眼。
“……哦。”他抿了抿唇,“對不起呀。”
白西野感覺到手裏抓着的東西消失,下意識想要去尋找一些新的代替品,一探手便又夠到了酒杯。
燕覺寒忍不住低聲開口:“你喝不了,別喝了。”
白西野聽到這個聲音,露出些許疑惑的表情,手上把酒喂到嘴裏的動作卻還是沒有停下來。
一整杯果酒就這麽被他一飲而盡。
“沒事。”他告訴旁邊這位好心的“安靜社恐”,“你不用管我。”
畢竟我上輩子可是歷練出來的——不能千杯不倒……但,但可以999杯!
“別這樣。”燕覺寒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全然抛棄了李嗣音的人設,眉頭緊蹙,輕聲叫了他的名字。
“白西野。”
“你聲音真好聽。”雙手捧着空酒杯的青年緩緩說,“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
他停頓了一會兒,又看着燕覺寒略微攥起的手:“你的手,也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
白西野笑了笑。
他終于察覺到自己似乎是有那麽一點微醺了,以往不敢說的話,現在說出來似乎不需要任何心理建設。
于是他又大膽問:“你有腹肌嗎?是不是也跟我認識的人很像啊。”
燕覺寒神色一暗:“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這種商務宴會上提供的酒,度數一般都不會太高,他也确實沒有想到白西野只是淺淺一口,就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如果繼續喝下去,燕覺寒總有一種預感,這件事就已經不是“不受他控制”的範疇了。
搞不好,會變成他現在想都想不出來、也不敢想的狀況。
他一個沒看住,白西野又探身從侍者托盤上順走了一杯新酒,送到嘴邊就啄了一口。
燕覺寒眼疾手快地攔下了第二口,把高腳杯攥在自己手裏,躲開白西野想伸過來的手。
白西野瞬間露出了不太情願的表情,就像是小孩子被搶走了心愛的玩具。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
所以他只是看着搶走他酒的人,小聲說:“就給我喝一點嘛……”
這是在……撒嬌?
燕覺寒心跳漏了一拍,卻依然克制住動作,嚴防死守、無動于衷。
然而下一秒乖巧溫和的小兔子忽然生氣了。
白西野見溝通無效,連招呼都沒打一下,傾身撲過去就要從燕覺寒手裏搶回自己的酒杯。
指尖貼上沁涼杯壁的下一秒,他就像凝固了一樣,無法再向前半寸。
——燕覺寒空着的另一只手比他更快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感受到掌心裏青年的脈搏正熱情而鮮活地跳動。
白西野掙紮了兩下,燕覺寒下意識松了力道,又緊接着在獵物逃離之前,反手順着他張開的指縫扣了進去。兩只手再緊密不過地糾纏着,将偷酒的小兔子鎖在原地。
這一切都只是出于燕覺寒的肌肉記憶,他的目光晚了一秒才落在手上,落在自己指縫間、半遮半掩露出的另一只手上。
這是他第一次握着白西野的手。
就連兩個人結婚那天,都是隔着社交禮貌距離相敬如冰的。
而後的日子,哪怕是以小晏教練的身份,燕覺寒也一直是克己守禮,最多只是扶過他的小臂。
平日裏像只活潑小野兔一樣的人……指尖竟然是柔軟的粉色。
燕覺寒怔怔看着,腦海裏忽然冒出這麽一句。
遲來一步的理智岌岌可危。
平心而論,白西野的個子不算特別矮,1米76,如果讓他本人來四舍五入,也就變成1米8了。
但燕覺寒發現,他的手真的很小。
如果攥成拳頭的話,說不定能被自己的手整個包得嚴嚴實實吧……
“你手好燙。”青年忽然開口,聲音有些委屈,卻又不敢為自己伸張正義。
他只能說:“我不喝了還不行嗎……”
燕覺寒恍然,觸電般松開他的手,僵硬了一會兒,才想起把已經可以退場的高腳杯放到一邊。
白西野抽回自己重獲自由的手,下意識做着張開又輕握起的動作。
“……怎麽了?”燕覺寒開口,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幹澀,順手拿起酒杯仰頭喝下。
白西野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開口,把自己的想法毫無保留地袒|露給陌生人:“第一次……跟人牽手。”
末了,他又自言自語般輕聲念着。
“原來是這個感覺啊……”
第一次嗎……
燕覺寒下意識攥緊還殘留着另一個人體溫的手,視線游移,卻驟然看到自己喝過的杯沿上,有兩塊相依相疊着的水痕。
他先是一愣,進而猛地意識到——這是白西野喝過的那杯。
甜果酒幾乎沒什麽度數,此刻卻像被加熱到滾燙,燎過他下意識品咂了一下的舌尖,裹挾着熱度,濕潤了他的喉嚨。
不該喝酒的。燕覺寒想。
越喝……越渴。
白西野似乎是回味完了,想了想問:“你到底是誰呀?”
怎麽有和韓覺一樣好聽的聲音……還有和方初柏一樣好看有力的手。
自己喜歡的他都有……真是趨近完美的人啊。
一句無心的話讓燕覺寒瞬間清醒過來,短短幾秒,就收斂了一切屬于“燕覺寒”自己的情緒。
他嘗試了一下,才重新拿回人設,勾起唇角:“李嗣音,模特。”
模……特?
哪怕是醉成這樣,白西野心裏也深深地刻着那四個定時炸|彈人的設定。
思維遲緩的大腦只來得及給出下意識的否定答案。
不、不可能呀……
就是……那總不會這麽倒黴吧……這、這離方初柏下線才多長時間,就又遇見第三個炸|彈人了嘛……?
白西野緩緩轉動着大腦,來回想到的都是那些車轱辘話。不停否定着這個可能性。
燕覺寒本以為,醉成這樣的小野兔,會呆呆地被自己的話輕易帶走思路。
然而白西野蜜棕色的眼睛只是安安靜靜地看着他,片刻以後,速度極緩地搖了一下頭。
“不,你不是。”他說,在酒精的擾亂下咬字含糊,聲音卻格外堅定。
燕覺寒剛建立好的防線瞬間瓦解。
他臉上屬于李嗣音的笑容緩緩淡下去,着了魔一般,視線落在青年酒意熏染的微紅臉頰。
燕覺寒低聲開口。
淺嘗辄止的果酒并沒有讓他幹啞的嗓子好轉,倒是在他的聲音裏,釀進幾分屬于酒精的放縱。
“那你說……我是誰?”
燕覺寒心髒跳得極快。
他清楚,自己剛剛說出口的那句話,已經踩在了組織違規條例的邊緣。
如果白西野念出他的名字,只要他喊了一句“燕覺寒”……自己就會一步落地,踩上組織那片無人敢試探的雷區。
我瘋了嗎?燕覺寒忽然閃過這樣的念頭。
我怎麽會把決定自己生死的權利,這樣送到另一個人手上。
可他竟然既興奮……又期待。
瘋了吧。
意識到這一點後,燕覺寒下意識就要擡手捂住白西野的嘴。
“我不認識你。”
清冽的聲音先他一步響起。
燕覺寒的手停頓在半空。
“我不認識你呀……”白西野歪了歪頭,哪怕眼神已經有些呆滞,也依然認真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忽然彎起眼睛笑了一下,燕覺寒忽然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的醉了,還是借着一點淺淺的醉意,故意說着逗弄自己的話。
燕覺寒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丢進了走不出去的迷宮,
“我……好像醉了,是不是啊?”
白西野終于意識到自己的不對,有些困擾:“不對……我還能喝九百九十七杯的……”
燕覺寒原本恍惚的神思,忽然被他一句話扯回煙火裏,他被逗得失笑。
“好困哦。”白西野忽然說,“想回家。”
“扶你上樓休息一會兒?”燕覺寒說。
他明知道,眼前人的朋友、親人都在這棟別墅裏,他只需要叫侍者告知那些人裏的随便一個,自己就能繼續收集任務資料,早日完成,早點回到他闊別已久的行動部門。
可一有這種想法,燕覺寒就仿佛能在心裏看到一副畫面。只粘着他的小兔子就這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而自己要親手把這個小家夥關進籠子,就此送到別人的手上。
就只是送他回房而已。燕覺寒心想。
喝醉的白西野看起來真的很乖,應該只要放到床上,就會自己躺下蓋被子睡覺了吧。
宴會大廳內,剛剛發現白西野和李嗣音雙雙消失不見的三個人神色各異。
米喻想起燕夙之前告訴他的話,說什麽“白西野會被他玩到渣都不剩”,一時間急得要命,大腦嗡的一下宕機,站在原地惶然四顧。
燕夙是最先動起來的那個,他腦子裏剛被厲天光灌進去的知識瞬間丢了個幹淨,拉過一個端着托盤的侍者就詢問起二人的去向。
而厲天光心頭猶豫了一下。他拿起手機,沒有再看見第二條加密號碼發來的短信,心裏也有些拿不準了,不知道白西野到底是跟那位去完成什麽任務,還是單純的出了什麽事。
他決定還是先找到人比較重要。
厲天光讓保镖把大廳裏的侍者都叫到一邊,其中一位說,看見他們幾分鐘前,上了二樓專門為有休息需求的賓客準備的客房。
客房……
米喻當場就掐了掐人中,差點暈過去。
“客房??”燕夙也是心頭一緊,急迫詢問,“哪間?知道嗎?”
侍者被他的語氣吓了一跳,竭力回憶,然而他一直只在一樓為賓客送香槟,最終只能惶然搖了搖頭。
厲天光開口了。
“去讓管家準備果盤、牛奶、解酒藥。”他回憶了一下二樓客房數量,“準備八份。”
燕夙先是有一瞬間的茫然,然後忽然意識到厲天光此舉的用意。
因為不知道白西野和李嗣音具體在哪一間客房,即使是厲天光這個別墅的主人,也不好貿然去敲開每一間的房門。
所以他讓管家準備這些東西,可以當做主人對身體不适賓客的慰問和關懷。
而對于在京城圈子裏,身份地位較高的賓客來講,厲天光這是給自己刷了好感度,對于低一些的豪門來說,則是一種表示親近和友善的行為,至于還有受邀而來的各界精英,又有一種禮賢下士的意思在。
一箭多雕……不愧是叱咤商場大半輩子的元老級人物。
燕夙心裏對于厲天光的崇拜更甚。
管家叫了四個侍者,一人托着兩份“特殊禮品”,一行人浩浩蕩蕩上了二樓。還站在一樓大廳的人們視線紛紛追随而去,有些露出了羨慕的神情,有些捶胸頓足地後悔,自己剛剛怎麽就沒有提前上樓占據一席之地。
客房的門被一扇一扇地敲過去,并非所有裏面都有休息的賓客,但他們無一例外,都在開門的時候露出了受寵若驚的神情。
哪有生日會上,壽星親自探望每一個不勝酒力的賓客的事兒呢?
厲天光一行人一直敲到了最後一間。
站在門外,米喻捏了把汗。
燕夙腦海裏閃過無數可能性。
萬一一會兒推門的時候門鎖着怎麽辦?萬一進去的時候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怎麽辦?萬一撞開門,看見不該看的東西怎麽辦?
萬一推開這最後一間……裏面還是沒有人怎麽辦?
他總是習慣性把所有事情都往最壞的可能去想,從而能逼迫自己做出最完整的預案,保證自己在任何情況下都能盡最大可能生存或者獲利。
“他們喝了多少,你知道嗎?”米喻問那個看見兩人的侍者。
年輕人努力回憶:“好像……也沒喝幾杯吧,最多兩杯,最多了……”
難道真是喝醉了?厲天光忍不住想。
“你知道白小弟的酒量嗎?”他問米喻。
米喻搖頭:“我酒精過敏,所以從來沒跟他們喝過酒……”
管家說:“先生,今天咱們的宴會都用的是度數不過十的果酒,有些甚至只有4度多。”
米喻放下心來:“那應該就沒事。怎麽可能有人喝這種飲料酒還兩杯都醉啊?不可能!”
燕夙卻眉頭皺的更緊,緩緩開口。
“這個度數确實不太可能喝醉……”
“但如果……李嗣音下藥了呢?”
“法|制咖??”
米喻一聽這話,瞬間目露驚恐,滿心惶惶。
“看看就知道了。”厲天光沉穩道。
他比燕夙和米喻更知道些底細,是絕對不會相信燕夙的離譜猜測的。再次确認手機上沒有任何消息後,厲天光定了定心神,示意管家敲門。
屋裏傳來年輕男人的聲音,情緒和狀态都十分正常:“請進。”
管家推開門後退了一步,讓出身後的厲天光、燕夙和米喻三人。
屋裏的情景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燕夙意外于,此刻白西野正衣着完好地躺在床上,只脫了個鞋,房間裏冷氣開得恰好,他便連西裝外套都還在身上裹着。
厲天光意外于,由“那位”扮演的李嗣音,現在竟然頭發和衣服都是亂的,好像剛剛跟人打過一架,此時正站在窗臺前不知沉思什麽。
……其實他一開始是想說,“像是剛剛被人非|禮過一樣”的。但內心對于這位調查員的尊敬,讓厲天光即使是在心裏也沒敢繼續往下想。
米喻則是意外于……
“他……真喝醉了?”
真有人兩杯飲料酒就醉了???不會吧寶?
看見他們,李嗣音一挑眉,大大方方說:“你們是他的朋友?他确實喝醉了,剛剛我還想找管家問問呢。”
“那既然你們來了,人就交給你們了。”
燕夙依然警惕:“李嗣音,你們……”
李嗣音饒有興致地看了看他:“你認識我啊?”
“想必不是什麽好名聲吧。”他不甚在意地笑着說,就好像在平等地瞧不起世界上的每一個人。
“你對他做了什麽?”燕夙咬牙。
李嗣音雙手環抱胸前:“倒不如問問……他對我做了什麽。”
他眼看着米喻和燕夙的臉色來回變幻,忽然笑開。
“你們可真好騙。”他不屑地擺了擺手,“我們兩個從上到二樓、到你們進來,也就五六分鐘。”
“我還沒有這麽快的。”
李嗣音目光掃過在場的人,眼底興味更濃:“還是說……你們誰有這個經歷?”
燕夙沒經歷過這種上來說話就往下三路跑的,一時間被噎住,有氣發不出去,脖子都憋紅了。
房間裏一時有些凝固的寂靜。
忽然,床上一直躺着的人動了動,大約是睡着了才覺得屋裏空調涼,下意識扯動旁邊的被子,一搭一卷,再轉眼,人就已經成了被子卷。
維持着李嗣音的燕覺寒眯了眯眼,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
下一秒,白白胖胖的被子卷在大床上蛄蛹了兩下,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猝不及防地——
“嗵!”
随着一聲悶響,被子卷同學重重掉到了地毯上。
!
沒有立場過去的燕覺寒默默收回了自己下意識伸出去一半的手。
其他人還沒來得及反應,白西野先自己從被子卷裏掙紮着探出了頭。
燕夙一看,就知道這眼神一定是喝醉了,不是那些違禁藥物能達到的水平。
……除非是把人藥傻了。
白西野呆滞地環顧四周,最後目光聚焦在斜倚在窗邊的李嗣音身上。
他遲疑了一下,小聲喊:“方初柏,方醫生……你來幫我看看我摔壞了沒有……”
這一嗓子喊出來,一直還算冷靜的厲天光瞬間神經繃緊,暗藏驚懼的眼神瞬間投向李嗣音,看見對方深不見底的神色,心裏咯噔一下。
這、這話可不興說啊!!
在這麽多人面前把“那位”的兩個身份都抖了出來……這……
這時,白西野偏又補了一句:“我可以給你錢的。”
李嗣音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這個短促的笑,讓本想開口替白小弟打圓場的厲天光沉默了,只能在心裏為自己忘年交的小兄弟捏了把汗。
床下,坐在地上被子卷裏的白·醉鬼·西野安靜地等了一會兒,見自己召喚的人還沒有來,心裏疑惑。
難道我叫錯了嗎……
他腦子直愣愣的,看着一直雙手環抱站在窗邊的男人,空白了一會兒,突然蹦出來一個“高嶺之花”。
白西野恍然,再次開口:“韓覺——韓律師——?”
他指了指裹着自己的被子:“它綁架我,我能不能找你……打官司啊?”
厲天光閉了閉眼睛。
弟啊!你快別喊了!!
這玩意兒喊着折壽啊……
然而一直沉默着的李嗣音忽然開口了。
“這麽多名字,叫我嗎?”他擡了擡眼,勾唇輕笑,“你再看一下,我是誰?”
有豐富修羅場經驗的米喻只覺得,眼前的場景似乎越來越奇怪,然而,身邊兩個比他會說話的人看起來又無動于衷。思索再三,米喻還是覺得求人不如求己,只能自己忍着馬上要噴薄而出的笑,強行打起圓場。
“這個……他喝醉了,可能把你認成他朋友了,哈……哈。”
白西野的呼喚又不合時宜地更新了。
“小教練!”他酒壯了膽,大喊,“看看腹肌!”
李嗣音:“這又是哪位?”
米喻終于做足了心理建設,頂着窗邊李嗣音似笑非笑的表情撲到床邊,一巴掌上去就把自家發小的嘴捂上了。
他的手掌還在微微顫抖——憋笑憋的。
為什麽發小社死了他會這麽開心啊哈哈哈哈哈哈……
草,但是好好笑……
李嗣音悠悠開口:“哦……原來剛剛非要掀我衣服,是在這兒等着呢?”
最近為演藝事業做着充分準備的燕夙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句。
“菀菀類卿罷了。”末了他一擡下巴,想讓這個危|險分子今後離白西野遠一點,便又補了一句。
“李嗣音,別太得意。他不是你想動就能動的人。”他看向自稱白西野忘年交的厲天光,“對吧,厲先生。”
厲天光:……我不敢說。
燕夙沒在意厲天光的沉默,又或許在他心裏,厲天光這種級別的大佬,不随便接自己的話才是正确的逼格展現方式。
他只是一想到李嗣音這種禍害,如今在白西野這裏栽了跟頭,不僅未遂,還被上演了一出狗血替身劇情,實在解氣。
燕夙堅信,李嗣音現在玩世不恭的表情之下,心态一定已經崩了個徹底了。
比起燕夙和米喻的輕松,心思深沉的中年男人厲天光,想的可就多了。
他現在覺得,兩分鐘前擔心白小兄弟的自己,實在是草率!
或許白西野第一聲叫錯的“方初柏”,确實是因為酒精沖昏了頭腦,但後面緊接着的兩個人名,厲天光認為,絕對是他有意的、為了掩蓋自己說漏嘴的真相。
而扮演着李嗣音的“那位”也十分默契,兩人一言一語間,竟然把這樣嚴重的巨大危機,化解消弭為一場可有可無的情感糾紛。
白西野,就連醉成這樣的時候,都能擁有這麽缜密的邏輯嗎……
厲天光心裏,更覺得這個年輕人深不可測了。
李嗣音擡手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那麽這只小被子卷,就交給你們了。”
他離開時的路線恰好和蹲在床邊的米喻擦肩而過。
米喻下意識擡頭,視線卻驟然一頓。
李嗣音翹起的唇角之下,薄唇上一道新添的小傷口并不明顯——但在經驗豐富的米喻眼裏,卻已經足夠紮眼。
他原先憋不出的幸災樂禍的笑瞬間消失了。
米喻只覺得頭皮驟然泛起一陣麻,下意識把白西野的腦袋往自己身後推了推,不想讓李嗣音再看到半點。
“咔噠”的關門聲落了,米喻觸電般收回捂着白西野下半張臉的手。
米喻慶幸自己剛剛捂他嘴的時候,為了不把發小真的憋死,特意拱起手背,沒有碰到他的口鼻。
“米——”
白西野直直看着他,呆滞地眨了眨眼。
他唇瓣一張一合,燈光落下,誠實地反射出一片片濕潤的痕跡。
媽的,親了?
四個大字如同千斤頂一般砸在米喻心裏。
“燕少,我們下去吧。”
“那位”走了,白西野也安全找到了,厲天光作為今晚的主角,再留下去不合适,于是開口。
燕夙跟着一起離開之後,米喻才敢大口喘氣。
他心髒跳得飛快,簡直比自己掉進修羅場受到的驚吓還大。
白菜……白菜真被拱了!!
他不敢細想,如果他們沒有及時找到白西野,甚至今晚都沒有敲開這扇門,那個惡名在外地李嗣音究竟會對白西野做些什麽。
越想下去,米喻越是後怕,越是悲從中來。
他狠狠晃醒了又睡了過去的白西野:“嗚嗚嗚我的白!!!你還睡!你還睡!豬嗎你!!被拱了都不知道!!!”
白西野被晃得七葷八素,如果不是喝的真少,恐怕現在遭殃的就是米喻了。
他亂七八糟地開口求救:“米米米米我好像——在轉——”
沒等米喻悲憤地數落,白西野忽然把一條手臂從被子卷裏抽了出來,發誓一般指着天花板。
“米!!”他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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