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節
似的。你可聽到剛剛她叫我什麽?謝婉君,我的大名,若我再不上車,怕是要忍不住同她在雨裏吵起來。”
小佟沒忍住笑了,心道您立馬上車難道不是因為被戳中柔腸,心已軟了下來?他深知謝婉君極要顏面,自然沒說出口,憨笑兩聲答道:“大小姐別生氣,秦師傅絕無惡意的。”
謝婉君剜他一眼:“開你的車。”
她下午見過關稅部門的要員,還是嚴太太叫嚴先生幫忙牽線搭橋的,聊了數個鐘頭,直覺犯困,天黑後雨倒是徹底停了,她便命小佟開車回家,恨不得沾枕便睡。
說來也巧,若非她急于回家,就将這頓飯局給躲了,除非那廂酒酣耳熱時再打電話來請。謝婉君甫一進門,黃媽剛問過電話那頭是誰,忙叫謝婉君來接,知會道:“陳老板的電話,邀您小聚。”
謝婉君揉着鬓角接了話筒,先是裝乖同對面撒嬌,謊稱晌午淋了雨,頭疼,那陳老板不是個好說話的,最擅長強人所難,偏要她到場,最後搬出許世蕖來:“婉君啊,你勢必要到的,許老板都在來的路上了,我同他是舊相識,咱們都多久沒一起吃飯了?世蕖還是我介紹給你的罷,如今你們做起生意,竟不帶我……”
這下她倒是真覺頭疼了,咬牙切齒地在心裏罵他,這頓飯怕是鴻門宴,她尋到的商機,有人拎着勺子要來分一杯羹呢。
面上仍裝得滴水不漏:“既然許老板也在,我就姑且去同你小酌一番,只要你別賴酒就好,慣是淘氣的。”
她忍着惡心嗔他一句,聽到耳邊傳來壞笑,翻了個白眼将電話挂了,知會坐在客廳喝水的小佟:“我上去換雙鞋,等下送我到彙中飯店。”
不多會兒人便下來了,換了雙近乎平底的小皮鞋,她當真是滿心的不情願,剛在樓上還到盥洗室犯了會兒嘔,今日到現在仍舊滴米未進,酒桌上的大魚大肉她又素來厭惡,吃不慣南方的葷菜……
正胡亂煩着,她忽然想起秦水凝,那瞬間有許多緣由浮現至腦海,率先想到的便是下午道別時秦水凝說的那句“無法報答”,眼下她給她個報答的法子,也算是求她幫忙一次。
“去利愛路,接上秦師傅。”
洗得發亮的洋車在樓下揿笛,秦水凝果然推開了二樓的窗子亮了相,謝婉君靠在車邊,丢了手裏的香煙,昂頭朝上方揮了揮手:“會不會喝酒?”
秦水凝面露疑惑,盯着謝婉君略颔了首,她那位殉國的父親尚未投軍之前,每日晚飯必會小酌幾口,年幼她還被父親抱在懷裏吃飯時,父親就用筷子蘸酒讓她吮,東北那邊能喝酒的姑娘酒量多是被這麽鍛煉出來的,只不過來了上海之後再沒碰過了。
謝婉君竟感覺到一絲苦澀的失望,本想着秦水凝若說不會,她扭頭便走,看來今日是注定要陪她吃頓苦頭了。
秦水凝下樓上了車,她又先看她腳上穿的鞋,粗跟的鞋底還是帶着些高度的,她便彎腰從座椅下撈出一雙備用的平底鞋來,要秦水凝換上,道:“你不是說沒法兒報答我?眼下正有個時機,幫我擔些酒罷。”
她對自己的酒量倒還有些自信,只是略有不明:“為何要換鞋?”
謝婉君猜她與自己鞋碼相近,即便不算十分合腳,也不至于差太多,至于緣由:“等下飯桌上有個姓陳的老頭兒,矮瘦矮瘦的,偏又不願被人俯視,記得離他遠些。”
秦水凝暗贊她還真是社交場上的好手,聰敏至極,沉默着将鞋換了。
謝婉君本想的是,帶上秦水凝,總能将她平日裏要喝的酒量分去三四成,不至于讓她回去嘔得眼淚橫流就夠了。可沒想到秦水凝還真是不谙交際,蠢兮兮地喝了十成,自然被當成好欺負的,她該喝的又絲毫沒少,簡直是上趕着來招苦吃。
她又何嘗不知,秦水凝是在用報救命之恩的心态搶酒喝,半酣之後愈發收不住了,她一腔悔意,嫌過了頭,卻難以喊停了。
一不留神,秦水凝便被陳老板纏了去,陳老板名喚陳萬良,大抵是名字裏的良心太多了,他這個人是絲毫不知良心為何物的,所做陰狠之事不勝枚舉,私德就更不必說了。
陳萬良愛聽評彈,包廂裏坐着兩個抱琵琶的姑娘,咿咿呀呀地便沒停過,聽得她愈發頭疼,同身畔的許世蕖說了一聲,連忙起身擠到了秦水凝和陳萬良中間,順帶拂掉了不老實的髒手。
她把秦水凝護住,真真假假地同陳萬良說:“我帶她來原是指望幫我擋酒的,今日委實不舒服,陳老板偏要我來,來了你又欺負我這妹子,可是巴不得我今日不來,只叫她來呢?”
陳萬良邪笑着點她,左手已撫上謝婉君的背:“瞧你這話說的,婉君,來,你我飲上三杯,就當我跟你賠罪了。”
說着他拎起分酒器向酒盅裏倒,謝婉君同樣,秦水凝立在她身側看着,她身上這件梅花紅的旗袍做的是矮領,正好将她頸後的汗瞧得真切,可包廂裏始終開着窗子,絕不算悶熱,正覺不解,秦水凝伸手覆上她的,打算代她喝這三杯,只覺觸到一股冰涼,當即心中一緊,酒局過半,氣氛正盛,她怕是早已開始胃痛,隐忍不發罷了。
謝婉君卻将她的手給打掉,扭頭親近地同她耳語一句:“哪有你這麽擋酒的?回去坐下。”
秦水凝沒再堅持,知會道:“我出去透口氣。”
謝婉君當她內急,點頭應了。
然秦水凝出去後多時不歸,陳萬良也聲稱小解出了包廂,叫謝婉君不免擔憂起來,想那老色鬼喝了個半醉,別做出什麽渾事。
正當她急得要出去尋人,秦水凝姍姍回來了,她忙問她是否有事,秦水凝的眼神不像騙人,泰然搖了搖頭。
殊不知她根本沒去包廂旁的盥洗室,叫陳萬良撲了個空。
不多會兒,侍應生進了門,端了碗雞絲小馄饨給謝婉君,另有分好的白酒,一同放下了。
謝婉君面露驚詫,下意識看向秦水凝,不僅有馄饨,還有個小醋瓶,除了家裏的人怕是只有秦水凝知道她吃馄饨放醋的習慣。秦水凝卻沒同她對視,扭頭看向門口,陳萬良回來了。
糟老頭又纏了過來,秦水凝忙提盞起身,這次換她擋在謝婉君的身前,生澀地學說場面話:“陳老板,我來陪您喝兩杯,剛盛上的酒。”
謝婉君充起軟弱來,攪弄着碗裏的馄饨,喝了兩口熱湯。
許世蕖見狀同她搭腔:“謝小姐愛吃馄饨?”
謝婉君搖了搖頭:“只是有些餓了。”
許世蕖露出一抹尴尬,淡笑道:“是我考慮不周,竟沒發覺。”他看着陳萬良嗜酒的樣子也有些嫌棄,礙于關系又不得不到場,見那廂熱絡,偷閑同謝婉君解釋,“算起來他長我半輩,家父在世時入的祥晟的股,今日若非他搬出謝小姐來,我是不會來的。”
謝婉君心中冷笑,合着這陳萬良還兩頭騙,眼看秦水凝被陳萬良和另一位老板勸着連飲,絲毫不知賴酒,只覺馄饨也吃不下了,如坐針氈。她又不得不跟許世蕖周旋,含蓄言道:“我知陳老板今日設宴何意,可我同許先生做的不過是小生意,小船裝不下大佛。”
許世蕖是聰明人,知她心思,提杯同她放在桌上的半杯酒碰了下:“我與謝小姐所想相同。”
如此謝婉君便放下心了。
她撂下瓷匙,拎起盛滿酒的分酒器,又加入陳萬良他們之中,陳萬良笑着拉她,已快醉得徹底了:“婉君,這筆買賣,你和世蕖務必要帶老哥哥一個,來,咱們一起幹了這杯。”
謝婉君間接拒絕:“你既稱一句老哥哥,我合該陪三杯才是。”
便當做謝絕的賠禮了。
酒一入口,竟毫無該有的辛辣,謝婉君抿了抿舌頭,遲鈍地察覺她手中的根本不是酒,而是水。再看秦水凝,雙頰泛着淡淡的紅,不細看難以察覺,神色仍是淡漠的,叫謝婉君不禁覺得,她小時候絕對蔫兒壞蔫兒壞的,這酒和馄饨一起盛上來,顯然皆是她的手筆。
陳萬良猛地将手搭上謝婉君肩頭,看似磊落實則猥亵地撫了兩下,黏在上面了似的,不斷說些生意經,謝婉君假笑着躲,極為娴熟地使小聰明,敷衍着應和。
實則他剛剛揩謝婉君的油許世蕖就瞧見了,當時仍能為他開脫,眼下則是忍無可忍,許世蕖還算有些良知,又對謝婉君頗為欣賞,起身湊了過來将陳萬良拽走:“陳老板,你醉了,今日便到此為止罷。”
許世蕖是有資格說這話的人,衆人見狀紛紛放下杯盞,琵琶聲止住,陳萬良的司機被叫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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