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節

面必有了微詞,我給他些許好處,還幫他們除去了個麻煩呢,他絕對立馬就把人給我放出來。”

見她顯然沒聽懂的表情,謝婉君又說:“說了你也不懂,你就等着接小朱出來罷,我辦事最讓人放心了。”

她點頭應答,拎起茶壺給謝婉君倒了盞茶,謝婉君那股得意勁兒愈發張狂,抿嘴笑着說:“算你有眼色,都會主動倒茶了。”

一句話的工夫,她已經又倒出三盞了,兩盞遞給許稚芙和江樓月,最後一盞留給自己。謝婉君端着茶碗剛送到嘴邊,見狀又撂回到桌上,還濺出了幾滴,顯然不打算喝了。她扭頭見謝婉君臉上的笑沒了,不明白她又在耍什麽大小姐脾氣,盯了幾眼便收回了視線,沒再吭聲。

大戲開場後不久,包廂裏又添了個貴客,徹底将位置給坐滿了。

來人正是家裏開燈具公司的倪二少爺,謝婉君這叫“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活該倪二少爺是個情種,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

原本四人都在看臺上的戲,倪二少爺落座之後,謝婉君便同他低語起來,戲也不看了。

秦水凝不着痕跡地掃過去兩眼,見兩人湊得極近,生怕聽不清互相說什麽似的,倪二少爺又用洋火機給謝婉君點煙,謝婉君唇間的煙吸着了,還用玉手拍了下倪二少爺的,倪二少爺笑得心馳蕩漾,戀戀不舍地将手收了回去。

她的視線也跟着收了,不願再看他們“調情”,不巧臺上熱鬧的打鬥歇了,她挨着謝婉君坐,兩人的交談夾雜在角色铿锵有力的道白之間,又聽了個真切。

正事想必是談攏了,倪二少爺說:“小事一樁,我到時候等你電話。”

謝婉君謝他,他又說:“光說謝有什麽用,不如請我吃頓飯,我請你也行。”

謝婉君支支吾吾地佯裝為難,顯然是在拿喬,倪二少爺又央求了幾句,她就答應了。

“下周末罷,你到我那兒去接我,正好放小佟回家看看他姆媽。”

倪二少爺顯然開心:“那就說定了,我晚上去接你。”

謝婉君又說他:“跟你吃飯最麻煩了,我口重,你又不能吃辣。”

倪二少爺哄她:“我吃,川菜好,就吃川菜。那去錦江?我今晚就叫人訂位置。”

謝婉君不知說了句什麽,被臺上的鑼聲蓋過去了,鑼聲停下後,只聽倪二少爺低聲說:“光吃頓飯怎麽夠?再看場電影罷,京戲我聽不慣,今天要不是你請我,我才不來。”

“你這叫蹬鼻子上臉。”

明明是句罵人話,倪二少爺也絲毫不惱,兩人都笑了起來,才算話了。

後來她才得知,謝婉君薅了倪二少爺的羊毛,給廖主任送了一批電燈,不過是普通的次等貨,卻能讓廖主任在公賬上濃墨重彩地寫上一筆,不僅拿了公家的一筆錢,還有謝婉君給的好處,故而才叫他還個人情,将小朱這麽個無關緊要的良民連夜放了。

這麽一想,早在謝婉君到上海站找她之時,她只記得謝婉君穿了身梅花紅的旗袍,立在雨中分外綽約,還有自己遭受驅趕的恥辱,無需多提,謝婉君卻已将大門口閃爍不斷的吊燈記在心裏了。

耳邊驟響起清脆的銅鈴聲,秦水凝下意識動了動手,指尖感受到一縷絲滑,她雖不喜小朱說的那句話,那瞬間卻不受控制地想起昨夜攥住謝婉君手腕的觸感,綠絲絨像是瞬間變得滾燙,叫她立刻縮回了手。

她險些忘記自己前幾日在門上挂的鈴铛,小朱當她太過認真于研究布料,提醒道:“阿姐,來客人了。”

秦水凝擡頭望向門口,竟是位新客。

苔藓綠絲絨(03)

那日一起看戲,秦水凝同江樓月倒是并未說過幾句話,還是許稚芙主動給她們介紹起來,又提起江樓月不慎被火燎壞的一件戲服,稱秦水凝在霞飛路開了間裁縫鋪,叫她不妨去找秦水凝瞧瞧,今日她便是來踐約的。

江樓月生得極為纖瘦,有着一副江南女兒小骨架,面龐則有些雌雄莫辨的美,讓秦水凝想到寺廟裏菩薩像,眼下正提着個頗大的包袱立在那兒,仿佛随時要被包袱給墜倒似的。

她忙将那匹綠絲絨收好,把案臺騰出地方來,招呼道:“江小姐,你來了,快把東西放下罷。”

江樓月把包袱放到案臺上,拆開來看正是套戲服,戲裏千金小姐常穿的粉白雙襟褶子,她一面找褶子上燙壞的部分,一面柔聲同秦水凝說:“哪裏稱得上一聲‘小姐’,秦師傅叫我‘樓月’就好。這件褶子是家師臨終前留下的,顏色過于淡雅了些,改唱京戲之後攏共也沒穿過幾次,上回去寶月茶樓救場,後臺有人吸煙,用過的火柴丢在了上面,燎出了個拳頭大的洞,也不知救不救得回來。”

秦水凝心思轉着,想着戲樓的後臺定然有不少的行頭砌末,最怕的就是個火字,哪個正經人會将火柴亂丢,還偏偏燒到了她師父留下的老戲服上,八成是故意而為。江樓月一個戲子,又不當紅,遭受的欺辱怕是數不過來,秦水凝心腸軟了下來,接過戲服仔細地端詳,眉毛越蹙越緊。

“绉緞的料子,太軟了些,幸虧發現得及時,否則怕是很快便燒成灰了。這繡工真是精巧,怕是幾十年前宮廷師傅的手藝,可壞也壞在繡得太好了些,我是不擅繡花的,店裏幾乎不接帶刺繡的訂單,今年唯獨給謝小姐做過一件,白底的緞,銀絲線繡的團雲紋,好看極了,穿在謝小姐身上倒是……”

她說着說着覺得不對,又懊悔起來怎麽提到了謝婉君,還說起個沒完了,忙改了話茬,回到一開始的刺繡:“上海有不少蘇繡師傅,我也認識幾個,只是不知她們補不補得好。我同你說個大概,首先要把燒空的這一塊補上布料,再找師傅重新填上花,壞得忒大了些,左側對稱的繡樣也得改了。”

秦水凝說得認真,可始終未聽到江樓月的回應,擡頭與她視線相對,見她眼含着股陌生的感動,說道:“我跑了不下五家□□戲服的鋪子,師傅瞧過了狀況後都勸我再買件新的,還有說話難聽的叫我直接給師父燒下去,更何況別說難補,就是補好了要的價錢也足夠買上兩件新褶子的,秦師傅竟沒這般勸我,還給我講起來如何修補。”

秦水凝莞爾一笑,答道:“你不是說是你先師留下的,怎麽能随便買件新的填上呢。”

江樓月顯然年紀不大,那瞬間想将秦水凝當姐姐待了,礙于嫌棄自身卑賤,未說出口,只哽咽着和她道謝:“秦師傅,謝謝你,只要能補好,多少錢我都肯拿,這些年雖未唱出名聲,我倒也沒什麽用錢的地方,還是攢下不少的。”

“你這是被那些人給诓了,要不了你多少錢,對我來說不過是補塊布料的工夫,便是小朱都能做,除此之外,找繡工師傅要花多少錢我便給你報多少,待你來取時再結算。”

江樓月點頭答應下來,秦水凝踱到櫃臺裏面,正要打電話與相熟的師傅約時間,門口的銅鈴聲再度響起,許稚芙小跑進來,率先看向江樓月,笑眯了眼:“樓月!我來遲了,哥哥總算被人叫出了門,我便趕緊來了。”

秦水凝本還有些納悶許稚芙為何沒和江樓月一起來,上次在戲院是這麽定下的,如今看來,想必是許世蕖在家,将許稚芙給看牢了,瞧着門口并無許家的汽車,想必許稚芙是叫黃包車來的。

兩人甫一湊到一起,手便拉住了彼此的,情如姊妹的樣子,看起來比姊妹又還親上幾分。

許稚芙轉頭和她打招呼:“秦姐姐,我的旗袍可好了?”

秦水凝笑着點頭,走到裏間去拿,小朱則機靈地給兩人倒了杯水,她捧着許稚芙訂的旗袍出來時,正聽許稚芙略帶埋怨地跟江樓月說:“上次我托婉君姐送你的那串金珠怎麽又沒戴?總是戴着這一小顆,難道比那一串還好不成?”

秦水凝想起當日小朱同她說的閑話,稱謝婉君送了邵蘭聲一串金珠,坊間傳為“定情”,如今許稚芙又說送了江樓月一串,她不禁在心中思忖,那個風流的人到底送出過多少串金珠?如今上海的金子不要錢不成?

江樓月說:“可不就是比那一串還好,我喜歡,戴了這麽些年了,摘掉反而不習慣。”

許稚芙拉着秦水凝叫她評理,指上江樓月脖子上的項鏈,就是條素紅繩串了顆金珠子,金珠大抵有些年頭了,金質也不夠純,灰蒙蒙的泛着年歲的痕跡:“秦姐姐你來說說,是這一條好看,還是整串金珠好看?明明送了她更好的,偏存進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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