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節
行黑漆漆的保險櫃裏,保不準哪天被誰偷了去。”
二人之間的閨情秦水凝豈能置喙,只笑着不答話,江樓月适時張口:“你為難秦師傅做什麽。”
許稚芙跟秦水凝看起旗袍來,順便給秦水凝唠叨着:“那天我被哥哥扣在了家裏,還是婉君姐不辭辛苦地跑了好幾家金店,湊成的一串,對了,秦姐姐,上次聽婉君姐說那晚你也在,四雅戲院,樓月跟邵蘭聲一起唱的《搜孤救孤》,你可注意到樓月了?你若喜歡聽戲,下次我叫婉君姐也順便叫上你,我們一同去給樓月捧場。”
她說了這麽長的一段話,總算叫秦水凝有了開口之機,秦水凝故意說道:“那晚我确實在,但沒等到散戲就提早走了,聽小朱說,謝小姐還送了邵蘭聲一串。”
江樓月道:“是誤會。”
許稚芙否定:“才不是誤會,婉君姐已帶我去讨過公道了,秦姐姐你別信那些小道傳言,婉君姐明明是送樓月的,與邵蘭聲毫無關系,那些臭男人最讨厭了。”
那一刻不知為何,秦水凝竟感覺到一股叫做放松的情緒,嘴角也揚了起來:“原來是這樣。”
店內一團和氣,許稚芙接過旗袍走到試衣的簾子後面,江樓月正要幫她把簾子拉上,兩只細手又碰到了一處,拉着不肯松開,下一瞬,二人顯然同時望見了店門外的人和車,俱僵在了原地。
秦水凝看着她們正感嘆真好,察覺到變化也連忙轉頭看了過去,門外的老頭兒已氣洶洶地推門進來了。
許稚芙失去試旗袍的興致,垮了小臉問道:“榮伯,你怎麽跟來了?”
榮伯是許公館的管家,從許世蕖剛出生時就在許家老宅侍奉,俨然是許家兄妹無血緣的父親,因許世蕖看重他,多少有些倚老賣老,許稚芙又太聽話了些,對他極為忍讓。
“我怎麽來了?我要是不來,怎麽知道你來見她?快跟我回去,告訴你不要在外面亂跑,出了危險怎麽辦?”
秦水凝主動開口,禮貌解釋道:“這位先生,許小姐在鄙店訂了旗袍,今日是約好要來試衣的。”
榮伯板着一張臉瞪秦水凝:“你既是開店做生意的,難道不知道許家在哪兒?我們家小姐訂衣服都是裁縫往家裏跑,你還敢叫小姐出來?我看許家的生意你今後別想做了!”
說着他上前拽走了許稚芙手裏的旗袍,丢到案臺上,順便斬斷了許稚芙和江樓月纏着的手,拉着許稚芙就要走,許稚芙掙紮:“榮伯!你讓我試過衣服再走,來都來了……”
江樓月也上前阻攔,一雙明眸盯着許稚芙被榮伯捏住的手腕,挂着疼惜說道:“榮伯,你把小芙扯疼了,來都來了,便把衣服試一試……”
“哪裏有你說話的份?當日老爺瞧你一家可憐,還救濟過你們,可不是讓你将小姐帶壞的。”
秦水凝只能默默看着這一出鬧劇,她身為秦記裁縫鋪的老板,除非這位榮伯氣到将她的店砸了,否則她是斷不能多說一句話的。
江樓月那般纖弱的身軀,聽見許稚芙皺眉喊疼,便什麽都不顧了,舍身擋在榮伯面前,直接伸手去撼榮伯的鐵臂,榮伯這才松開了許稚芙,揚手便要給江樓月巴掌,還是許稚芙連忙擋在面前,遏止了榮伯,秦水凝松一口氣,默默收回邁開的腿。
許稚芙大聲質問道:“到底是誰在鬧?你好好同我說,我便跟你回去了,你還要将人家的店拆了不成,再把哥哥叫來評理?”
榮伯這才熄火,赤紅着一張臉,幫許稚芙把門打開,許稚芙蓉同秦水凝道別:“秦姐姐,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找你。”
秦水凝點了點頭,她又戀戀不舍地看着江樓月,越走越遠,最後出了店門,坐上洋車。
榮伯見她二人這副情意綿長的樣子就覺得可恨,剜了江樓月一眼,咒罵道:“小戲子,沒教養。”
江樓月眼眶微紅,手撫上胸前許稚芙送她的那顆金珠,咬牙忍着,榮伯已摔門走了,秦水凝上前攬了攬她的肩膀,輕輕拍打兩下,什麽都沒說,江樓月忙将眼淚擦幹。
她又在店裏留了一會兒,秦水凝承許稚芙叫一聲姐姐,當江樓月也似半個妹妹,還主動邀她看那批稀罕的苔藓綠絲絨,想着讓她平複平複心緒。
眼看到晚飯的時間,江樓月才起身要走,開口卻是邀秦水凝吃飯,秦水凝下意識問了句:“戲院都要開場了,你今日……”
“像我這種小戲子,不是每天都有戲份的。”江樓月自嘲答道。
秦水凝鮮少有失言的時候,江樓月雖是自嘲,她到底心裏不是滋味,自然也不舍得拒絕江樓月了。她叫小朱看店,回來再給他帶晚飯,生怕他馬虎,秦水凝還特地叮囑了句,待會兒有位安先生要來取袍子,确定小朱記在心上了,她才跟江樓月一起出門。
苔藓綠絲絨(04)
兩人就近去了靜安寺路,尋了間小館子坐在靠窗的桌位,斜對面可見大光明電影院的一角,街上極為熱鬧,霓虹之下花花綠綠迷人眼。
江樓月還要了瓶酒,秦水凝神色複雜地說了句:“我以為唱戲的都是不飲酒的,畢竟要保養嗓子。”
江樓月笑着給秦水凝先添了一盞,秦水凝并未拒絕,小酌倒是無妨,謝婉君赴飯局那般酗酒才該被禁止。
“喝酒的戲子才多,凡是名角兒,更叫個煙酒不忌,只因有一副老天爺賜的好嗓子,我們這些庸才是羨慕不來的。”
秦水凝淡淡說道:“你不該總這麽貶低自己。”
“實言罷了,我只是看得太清。”
三杯兩盞入喉,雖有秦水凝陪着她,她到底算是喝悶酒,醉得極快,喃喃同秦水凝傾訴起來:“你可知道榮伯為何這麽讨厭我?我不怪他,若不是看在小芙的面子上,許大少爺也是要罵我幾句的。”
秦水凝瞧她借酒澆愁的樣子覺得可憐,認真說道:“他不罵你,難道你還要謝他?不管怎樣,今日就是他的不對。”
江樓月苦笑一聲:“秦師傅,你是好人,雖冷了些,我卻知你心是熱的。有次我誇謝小姐身上的旗袍好看,謝小姐立馬說是在秦記裁的,還專程告訴我秦記的地址,即便上次小芙不提,我也打算來找你的,謝小姐心思玲珑,不會看錯人。”
秦水凝何嘗不是個死要面子的,她今日想起、提起謝婉君的次數已經夠多,聞言故意将臉色冷了兩分,低聲道:“提她做什麽。”
江樓月回之一笑,垂着頭說起往事:“許家在蘇州的老宅與我家正是鄰居,不過小芙還未記事時我家就敗落了,唯留下一間房供四口人住,我爹把我送進了個昆曲班子學藝,那時我唱的還是小生,扮作男子模樣,回家後就在門口的橋欄邊練習身段,也是那時和小芙熟稔起來的。
小芙年幼,什麽都不懂,只是喜歡與我在一處,誇我的扮相英俊,日後必成名角兒。我看出她将我當成了男人,因怕她知道真相後不再喜歡我了,便始終沒有戳破。結果有一天,童言無忌,小芙當着父母兄長的面說,要嫁給我,自然鬧得兩家都是雞飛狗跳。
我若真是個男人就好了,不過是窮小子肖想富家小姐的故事,棒打鴛鴦即止,可我是個姑娘,扮作了男人模樣,罪責更大,他們說我搔首弄姿、不三不四,更是居心叵測,勾引良家,至此便不準我與小芙來往了。”
秦水凝聽得臉色深沉,飲了口酒,問道:“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爹大抵将那最後一間房也給變賣了,得了一筆錢,帶着娘和弟弟離開了蘇州,不知去了何處,至今我也沒尋到他們,懶得尋了。”
“他們就将你丢給昆曲班子了?”
江樓月幽幽看了秦水凝一眼,忽而發出一聲嗤笑,并非嘲諷,而是感嘆:“秦師傅,你竟還有一股與外表截然不同的純真,怪不得謝小姐喜歡逗你。哪裏算是丢?是明碼标價賣的,戲班裏的小姑娘多是這般遭遇,家裏定有個弟弟,這就是我們的命。”
秦水凝受夠了她自輕自賤,蹙眉道:“你若信命,便不會來上海了。”
江樓月重重點頭:“這你倒是說對了,我原是不信的,現在信了一半。”
她又給秦水凝講起頸間那顆金珠的來歷。
江家三口人離開蘇州之後,江樓月自然不會再回家去,許稚芙等她不得,挨個戲班去找,兩人終于再見。
那時她被師傅強行剃出青茬的頭發已留長了些許,大抵像私塾裏的正經女學生那般的發型,長得雖有些男相,到底看得出是個女孩兒。
許稚芙雖覺眼熟,卻沒敢相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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