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節

一番,說是覺得腰身不夠合适,想再收緊個半寸,過些日子來取。”

秦水凝眉間閃過一絲不耐,将那件長袍抱進裏間,念了句:“下次不肯親自量身的客單便不接了,一個個連自己的尺寸都不知。”

小朱看出她心情不好,狼吞虎咽地把飯吃完,催道:“阿姐,天都黑了,你快回去罷。”

她又把謝婉君的那匹綠絲絨收好,問小朱:“那幾件衣裳的扣眼可鎖好了?”

小朱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句完整話,秦水凝便知答案了,苛刻道:“那就熬夜趕出來,明早我來親自檢查,但凡有一個沒鎖好,便罰你十個。”

說完她拎起竹節布包就走,絲毫不理會身後的哀求。

半月光景彈指而過,那件綠絲絨旗袍做得并不順暢,期間秦水凝向謝公館致電,承諾在在開幕前一晚送到,黃媽請示過謝婉君,得到應允才回電答應下來。

出了梅後的天氣竟仍熱得吃人,最後的那幾日裏秦水凝連熬了好幾個夜,懊悔不該一時心軟接了這單,時間不夠充裕,裁衣服這件事上她素來愛苛求自己,總覺得怎麽做都不對,反糟蹋這批料子了。

小朱對此倒是看得清楚,幾次出言寬慰:“阿姐,不過是件旗袍,雖是鋪子開業的大事,可謝小姐穿什麽不好看?你何必給自己這麽大壓力,人都瘦了。”

秦水凝拒絕認同小朱的看法,冷淡回道:“何來的壓力?只是這天氣太熱,絲絨裁起來又費事,今後再不做了。”

小朱見狀自不敢再多說。

到了約定的期限那日,中午秦水凝因沒食欲,便叫小朱自己出去吃飯,她則埋頭在案臺前縫花扣,忽覺口渴,脖頸酸得僵了,起身前她冷不防地向後仰了一下,沒等站直就倒了下去,幸好小朱回來得快,将人扶了起來,又打濕條毛巾給她降溫,竟是中暑了。

她因嫌店裏的舊風扇聲音吵,案臺上細小的東西又多,萬一吹亂了就不好了,故而總是不肯用風扇,小朱強行給打開了,自己也湊過來沾光。

聽着嗡嗡的聲音,秦水凝雖覺得舒心不少,頭也疼起來了,眼睛跟着發花,她便叫小朱上手,将還未鑲完的兩個扣眼給鑲上,前面她已打過樣了,學着針腳縫就是,瞧着小朱還算認真的樣子,她才放心,枕着胳膊想着閉目養養神。

不想這麽一閉眼就睡了過去,小朱是不記事的,哪裏知道今晚就要送到,瞧秦水凝睡着了,還貼心地關了風扇,叫她睡得實些,倒是好心辦了壞事,秦水凝猛地睜開雙眼,再看牆上的挂鐘,已經快晚上八點鐘了。

絲絨的材質倒是不需要熨,她淺淺打理了一番,又把旗袍翻了個面,裏面的襯還是有些褶皺的,小朱幫燒了熨鬥,秦水凝親自熨燙過,疊好後打算出門。

小朱本以為這是他的活計,過去謝公館的衣服都是他跑腿,今見秦水凝主動出門,先是疑惑,太陽從東邊落下了?他心思靈活,很快又想通了,秦記素來不接加急客單,這半月以來秦水凝都在替謝小姐忙活,定是為了報答謝小姐幫她救自己出來的恩。

如是想着,小朱殷切道:“阿姐,我跟你一道去罷,謝小姐一直不來,我也想當面謝謝她。”

“罰你的二十個扣眼鎖好了?”

小朱苦了臉,跟過來要幫秦水凝關門:“那阿姐你慢着些,別暈在路上了,這會子倒是沒那麽熱了。”

秦水凝看了眼手腕的表,眉頭微蹙,雖不過一條街的距離,因急于趕到,還是叫了輛黃包車,奔謝公館而去。

這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貴客竟絲毫沒放在心上,謝婉君推了個可去可不去的飯局,并非是為在家等這件旗袍,只是想着明天要應酬一整日,早早回家偷個閑。

書房裏的留聲機放着叫不出名字的西洋樂,她手裏端着碗正兒八經的綠豆湯,光腳踩在地面上晃着舞步,很快把自己給轉暈了,扶着櫃子将唱針擡了起來,坐到沙發上笑個不停,倒是很會給自己找樂子。

樂聲歇止不久,書房的門被叩響了,謝婉君還以為黃媽是要來給她添綠豆湯的,朗聲回道:“待會兒就歇了,不要了。”

黃媽為的卻并不是這個,知會道:“大小姐,旗袍送來了。”

謝婉君險些将這茬給忘了,撂下湯碗,笑吟吟地說:“是小朱麽?叫他進來罷。”

房門從外面被推開,黃媽讓到一旁,露出身後之人的廬山真面目來,謝婉君毫不設防地扭頭看過去,一見是秦水凝,習慣擺出的撩人風韻都收僵住了,眨了眨眼問道:“怎麽是你?”

秦水凝這段日子積了一肚子的酸水,聽到這句話後總算忍不住了:“謝小姐真愛捉弄人,過去怪我不來,今日我來了,又嫌棄。”

黃媽見這二人間的氣場不對,等着謝婉君的眼色打退堂鼓,見謝婉君擺手,她便連忙溜了,只剩秦水凝自個兒杵在門口。

“我聽你這話怎麽那麽酸?你還真以為我喜歡小朱?”

“謝小姐的追求者想必能将黃浦江填平,喜歡誰、不喜歡誰,自然是随你心意。”

謝婉君撲哧笑了出來,品着她這句話:“你說得對,只是這話裏帶刺,你是想把他們都沉了江不成?這是有多恨呀。”

秦水凝說不過她,沒再答話。

謝婉君笑夠了,見她還杵着,嗔道:“你還杵着做什麽?進來呀,把門帶上。”

秦水凝照做,随手将布包放在門邊的矮櫃上,撣開旗袍展示給她看,那瞬間莫名生出一絲暌違多年的緊張感,生怕她不中意似的,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剛幫秦制衣代裁時,唯恐叫人認出來并非秦制衣的手筆。

謝婉君卻懶得多看,仍坐在沙發上沒挪位置,伸手同她讨要:“光看有什麽用?你拿來,我直接換上。”

接過旗袍後,她多摸了兩下,大抵也是極喜歡絲絨的手感,旋即爽快說道:“我就在這換了,你背過身去,可別偷看。”

秦水凝嗤笑出聲,狠狠回她一句:“誰稀罕看。”說着幹脆地背對過去,端臂等候。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想必是在脫她身上原來穿的旗袍,脫下後被她丢到了沙發上,繼續穿那件絲絨的。

安靜之中,耳邊忽然傳來一聲磕碰響,秦水凝不禁憑空甩她個白眼,活該她偏要在沙發前換,腿不磕到茶幾就怪了。

日常難免被桌角、床腳碰到,疼痛也不過是一時的,可她像是生怕別人不知她有大小姐脾氣似的,誇張地“哎呦”了一聲,秦水凝沒理會,仍甩給她個背。

謝婉君顯然不滿意,盤扣也不系了,坐在茶幾上抱着膝蓋叫個不停:“疼死了,站不起來了。”

秦水凝納罕這是磕得有多重,下意識轉過身去,只見她裏面那件襯裙的胸線極低,絲絨旗袍的盤扣唯系了腰旁的兩顆,露着大片的皮肉,晃得秦水凝立馬把頭扭了回去,一聲不吭。

謝婉君在心底罵她呆,恨不得罵上百遍才解恨,咬牙切齒地說:“你還不過來扶我?充什麽正人君子?”

秦水凝紋絲不動:“你先将胸前的扣子扣好。”

謝婉君偏不扣,氣道:“你又不是男的,我也沒坦胸露乳,矯情什麽?”

“不是男的就能随便看了?”

“行了行了,我扣好了,你少啰嗦。”

秦水凝心想到底是誰在啰嗦,轉身上前去扶她,剛觸到她的手臂,謝婉君就給甩開了:“不用你扶,我都疼完了。”

她騰開屁股坐到沙發上,又撩起裙擺看膝蓋,秦水凝也瞧見了,果然磕得有些狠,膝蓋側方青了一塊。

謝婉君皺起眉頭,卻沒再繼續理會,她愛穿全開襟的旗袍,這件秦水凝做的也是全開襟,盤扣直蔓延到大腿,她拽着最末的那顆扣眼,示意秦水凝看:“你看,我剛才就是為了看這顆松了的扣眼,才磕上了茶幾,你現在是越來越敷衍我了,剛送來的扣眼都這麽松,幸虧我發現得及時。”

秦水凝湊近一看,暗罵小朱馬虎,她也有錯,因急着來送旗袍,忘記從頭到尾檢查一番。秦水凝并未解釋,幸虧帶了針線,于是一邊到門口的櫃子上拿包,一邊跟謝婉君說:“是我疏忽了,你脫下來,我重新縫一下。”

“穿着便不能縫了麽?我脫下來,待你縫好還得再穿上,秦師傅又是正人君子,要背過身去,來來回回多少……”

“能縫,能縫。”她重複兩遍,總算堵住謝婉君聒噪的嘴。

于是謝婉君就躺在沙發上,秦水凝挨了個邊坐下,小朱想必是扣結沒系緊,一拽線就掉了,她又撚了縷綠線,低頭一針一針地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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