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疼——”

慕容雪躺在屋裏的小榻上，額頭冒着岑岑冷汗。

“快傳大夫！”

慕容赫本來還在氣頭上，可當看到愛女疼痛難忍的模樣，眸中盡顯憐惜之義，哪裏還有火氣。

“爹，這天底下的大夫，我只信得過墨七。”

“你這不是在胡鬧嗎，墨七大夫住在姑蘇山底，這派人去請墨七大夫，也得花去大半天的時間。”

“我不管，前陣子從皇王廟回來，就一直病着，就連宮中的太醫瞧了，也沒能把我的病治好，害得我生生喝了數月的中藥，若不是墨七大夫，阿雪恐怕早就一只腳踏進棺材廟，哪能像如今這麽生龍活虎。”

慕容赫嘆了一口氣，前陣子愛女一直卧病在床，吃了好些中藥都不見好，也是怪造孽的。

“霜兒，去通知李斯，讓他馬上去姑蘇山将墨七大夫請來。”

慕容雪聽到這裏，總算松了一口氣。

自從攝政王失蹤以後，聖上全權接手朝中事務，對慕容赫更是予以重用，以至于近來都忙得抽不開身。

慕容赫晚點還有政務，只能暫時陪着慕容雪一會兒。

看樣子這下摔地還蠻重，慕容赫心裏也憂心着，至于近日來屢屢翹課一事，也只能擇日與她好好說一說。

自古以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理論，擱在當朝行不通，北朝思想開通，敬仰才女，凡是入宮選秀者，也需知詩書禮儀，方可伴君側。

他這個愛女，身為權貴之後，若是無才，終會落人笑柄。

慕容雪趴在軟枕上，烏咽地哭啼着，這回摔得挺慘的，着實痛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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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赫若不是念在她是女兒身，真想扒了她的衣衫，瞧瞧摔成個什麽慘樣。

霜兒前去通知了李斯，便急匆匆地回了淺雲居。

慕容赫讓霜兒扒了她的衣衫，看看到底有多嚴重，以至于一直嗚嗚咽咽的，冷汗冒個不停。

“別，還是等墨七大夫來了再看，阿雪還能忍。”

“這先擦擦傷筋治骨的藥也成啊！”

慕容赫真是拿她沒有辦法，抽了一口氣，又覺得哪裏不對，慕容雪傷在尻，這墨七乃是男人，男女授受不親，又如何給愛女醫治。

慕容雪一直在鬧情緒，慕容赫好說歹說，油鹽不進，看樣子，還真是從小将她慣壞了。

眼看着夕陽落山，漸入夜色。

慕容赫還有要事，朝中大事，耽擱不得，便着急回朝了。

走的時候他讓霜兒在一旁噓寒問暖着，至于墨七看病這事，也只能由着她，只是囑咐下去，不要将二小姐摔傷的事情傳了出去。

霜兒銘記在心，這關乎二小姐的聲譽，她哪裏敢啊。

日落西山之時，墨七便匆匆忙忙地趕來了慕容府。

馬車停在慕容府門口，他一身粗布藍衫，挪步下轎，由于一直趕路，山路颠簸，下了馬車，覺得有些夠嗆。

進了府邸，墨七大步朝着淺雲居走去，李斯尾随其後。

這會兒，慕容錦剛好在庭院裏賞花，見府邸來了外人，幾分好奇，便讓侍女前去探了探。

侍女探清了來者的身份，便馬上去傳話了。

“究竟是誰來了府邸？”

“回大小姐，乃是前些日子給二小姐瞧病的墨七大夫。”

“難不成那丫頭的病還未好，今日又來瞧病。”

“這，秀兒就不清楚了，但秀兒見墨七大夫來時，神色十分慌忙。”

慕容錦晚點還有約，便沒有留心這事兒。

墨七很快抵達淺雲居，屋外就聽見嗚嗚咽咽的聲音，聽着讓人覺得十分難受。

墨七推門而入，瞧着床榻上躺着的慕容雪，臉色蒼白。

慕容雪揮了揮手，難受地說道：“墨七，你終于來了。”

霜兒使了個眼色，讓李斯先下去。

這會兒，屋裏便只有他們三個人。

“霜兒，慕容姑娘究竟傷在何處？”

“屁股——”慕容雪毫不避諱的回道，反正墨七這個人，今生她要定了。

聽聞這裏，墨七眨了眨眉眼，兩頰微微泛紅，這會兒還有霜兒在，他覺得十分尴尬。

“墨七公子，快去瞧瞧我家小姐吧，小姐說什麽天底下只信任墨七大夫，我跟大人想着給二小姐上點止痛的藥，她生生的不肯，硬是要等着墨七公子前來。”

“霜兒，快去将你家小姐的衣衫解開，然後告訴我症狀。”

慕容雪強忍着疼痛，大眼望着墨七，說道：“墨七，你不親自來瞧嗎？”

“不必，何況男女授受不親，霜兒告訴我症狀，我便可以配藥了。”

聽完，慕容雪有一絲淡淡的失望。

至于霜兒，可算是松了一口氣，畢竟男女授受不親，這要是傳了出去，二小姐日後還如何嫁人。

霜兒解着慕容雪的衣衫，許是傷肉連着衣衫，在解開的時候，慕容雪不禁地慘叫了一聲。

探清楚之後，墨七問着，霜兒答着，将傷處弄的一清二楚。

“傷處我已經了解了，我去寫藥方，然後讓李斯去抓藥。”

“嗯。”霜兒點頭。

随後，墨七寫好了藥方，便将方子給了李斯。

李斯行動如此之快，半個時辰之後，他已将藥材買了回來，墨七悉心調着藥膏。

孫塵大夫祖傳絕學上有一藥膏，膏藥喚名紫金膏，不論是何種皮外傷，只需抹三日，便會痊愈。

但此藥膏見效如此之快，卻有一個讓人無法接受的缺陷，就是此藥膏火辣刺皮，上藥之後，宛如烈火燒身，但只要忍了過去，皮膚便會在短時間內重新長出來，宛如新生。

墨七疼恤慕容雪，便在紫金膏原藥方的基礎之上，稍作更改，并添加了幾味清涼的藥材，比如新鮮蘆荟，然後調制成膏藥。

膏藥調制成之後，墨七讓霜兒給慕容雪擦至着膏藥。

慕容雪快忍到極限了，當這膏藥擦在屁股上的時候，清清涼涼的，還帶着淡淡幽香。

霜兒聞着這味兒，也算是能明白小姐為何怎麽着也要等到墨七公子了，墨七公子大抵是傳說中的醫藥天才吧，才習醫數月，便有這等好醫術，調制的膏藥也如此與衆不同，墨七公子還說了，這膏藥抹上三五天，便會痊愈，也不會留疤。

這皮外傷怕的就是落下疤痕，二小姐生的皮嬌肉嫩的，這要是留了疤，那還得了。

塗抹了藥膏，沒過一會兒，慕容雪便覺得不怎麽疼痛了。

月色清亮，灑在庭落的蘭花上，構成一幅極美的夜色圖。

霜兒從屋裏走出來，見墨七公子坐在石臺之上，一身粗布藍衫，卻仍然遮掩不住他身上淡淡的光華氣宇，這般看墨七公子，他真是天人之姿，只可惜，是個窮郎中。

“墨七公子，我家小姐想單獨跟您說說話。”

墨七緩過神來，望向霜兒，嗯了一聲。

然後他起身，挪步往屋裏走去。

慕容雪塗抹了藥，并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衫，這會兒她側着身子，擡眸望向墨七。

墨七拿過木臺上的幹淨毛巾，并用水打濕，然後擦了擦她額頭上的汗珠，柔聲說道：“慕容姑娘，你說你是有多傻，痛成那樣，随便塗抹點止痛的膏藥都成，為何一定要熬到我過來。”

慕容雪伸手握住他的手臂，眼睛水靈水靈的，回道：“我就是想等你過來，讓你瞧瞧我身上的傷，然後博取你的同情。”

“傻不傻？”

“墨七，我——”

墨七自然知道她想說什麽，但他是個失憶的人，沒辦法将完整的自己給她。

“慕容姑娘，你知道的，我與芸枝已有婚約。”

“我不信，不信你會喜歡上孫芸枝那樣粗鄙之人。”

“慕容姑娘自恃清高，我沒有什麽好說的，但也希望你不要這般诋毀芸枝。”

“你在意她了是不是？我說她的壞話，你不開心了，是不是？”

“慕容姑娘——”

墨七抽了一口氣，失憶這檔子事，還真是讓人傷腦筋。

慕容雪瞧出了他眼中的不悅，這會兒，她就想着墨七可以陪着自己，所以，她強顏歡笑，然後低聲下氣。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如此诋毀芸枝。”

墨七抽了一口氣，只覺得這丫頭滿腹的心思，卻并不讓人覺得讨厭。

“我沒有怪你。”

“那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好。”

“不止今晚，明晚、後晚也留下來，直到我的傷好了為止。”

“好，病者為大。”

慕容雪笑了笑，然後拉扯着他的衣角。

自從娘親被趕至雲莊之後，這淺雲居便覺得冷清，可卻因為墨七的到來，似乎有了些暖意。

“慕容姑娘，你這傷究竟是怎麽弄的？”墨七沉眸，憂心地問道。

“從屋頂上摔下來的。”

“這好端端的，爬去屋頂做什麽？”

“為了撿風筝啊！”

慕容雪笑了笑，然後伸手将木臺上的風筝拿給墨七。

墨七捧着那枚鴛鴦戲水的風筝，一時之間，只覺有暖流從身體裏劃過。

這對鴛鴦太有愛了，像是他們的簡筆萌圖。

“這兩只鴛鴦很可愛哦。”

“是嗎，這是我畫的。”照着墨七公子的模樣畫的。

慕容雪沒敢說出來，生怕一說出來，墨七公子便會不開心了。

墨七看在眼底，其實什麽都明白。

他只是失憶了，但他是一個聰慧果敢的人，什麽事情一眼便能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