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慕容雪起身,然後提裙坐到平太後身旁。

這一動作,倒是讓宴席上的慕容錦、寧姑娘都心生嫉恨,平太後乃是先皇最寵愛的妃子,宛如下凡的仙子,平日裏與世無争,就連話也頗少,更是不喜熱鬧,這般過節,也是皇上去梅園請了好些次,才勉強答應了來。

慕容雪何德何能,能夠坐在平太後的身側,還如此讨得她的歡心。

平太後喝着茶,又打量着慕容雪這身衣裳,淡粉的色澤,很是适合十幾歲的年紀,這織紗般的布料,頗為華麗,卻不會覺着庸俗,尤其是衣裳上的蝴蝶,極為逼真,像是真的撲翅而飛了一般。

“二姑娘,你這身衣裳倒是別致,是在哪個衣莊做的?”

“回平太後,在京城繡雲莊,若是平太後覺得喜歡,改日我帶您也定制一身。”

“那倒不用,我喜素淨,平日裏不喜歡穿這般華麗的衣裳,但我覺着,二姑娘穿這般華麗的衣裳,頗為合适,大概是人長得美。”

經平太後這般一誇贊,女眷們的目光都望向慕容雪這身衣裳,的确驚豔,只是以前怎麽沒發現,繡雲莊定制的衣裳這般好看。

慕容雪聽到這裏,會心地笑了笑,墨七曾對她說過,這件粉色的衣裳,是他特地讓衣莊手藝最好的師傅縫制的,最初的靈感來源是——林間自由飛舞的鳳蝶。

這宴席,慕容雪雖然并不很在意,但能将慕容錦和寧姑娘都比下去,卻是覺得大快人心。

宮女們上了茶,慕容雪小抿了一口,只覺得腹部宛如穿心之痛,這般實在是忍不了了,手微微顫抖,握在手裏的茶杯,砰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額頭上全是冷汗,她捂着腹部,疼得不知所以。

平太後也是吓着了,連忙問道:“二姑娘,你怎麽了?”

“疼,肚子疼——”慕容雪有氣無力,就連話也說不清楚了。

江琰就立在前面,也是急了,連忙說道:“德正,還不快去傳太醫。”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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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正飛快地往太醫院跑去了,江琰俯下身子,将慕容雪摟在懷裏,神情難測。

“二姑娘,你忍一下,太醫很快就到。”

一旁的寧姑娘,則是抿着香茶,悠然地吃着點心,右手輕點着桌臺,心裏嘀咕着:二姑娘,進宮賞月好玩嗎,這就是你被琰哥哥惦記着的下場。

慕容錦就坐在寧姑娘的對桌,她一擡眸,望向寧姑娘一幅得意忘形的嘴臉,忽然覺得有些毛孔悚然,莫非慕容雪肚子疼的厲害,與寧姑娘脫不了幹系。

寧姑娘一擡眸,浮在嘴角上的笑意散了去,望向慕容錦,說道:“二姑娘肚子疼,你當姐姐的,怎的不去瞧瞧她?”

“阿錦這就去。”

這座深宮大院,誰人不知,攝政王的親外甥女寧姑娘不好惹,若不是小小年紀,與母親一同入宮,與她有過交涉,慕容錦恐怕也難以得知她的真面目,她只是表面裝乖,內心卻宛如蛇蠍。

慕容雪,這回你栽在寧姑娘的手裏,算你倒黴。

慕容雪額頭冷汗岑岑,肚子疼的連話都說不出,只隐約聽見有人在喚她。

不知過了多久,大夫終于到了,握着二姑娘細弱的手腕,悉心把着脈。

許太醫把完脈後,深抽了一口氣。

“許太醫,二姑娘到底是怎麽了?”

“回皇上,二姑娘乃是中毒的跡象。”

“這好端端的,怎麽會中毒呢,許太醫,你趕緊醫治。”

“好,微臣還是先把針,緩解這絞心之痛。”

說罷,許太醫便開始施針,在她的通身穴位上紮了幾針。

風高月清,江琰一直摟着她的身子,大手緊握着她的小手,在她耳旁低聲說道:“有朕在,朕不會讓你有事的。”

慕容雪緊擰着眉頭,水靈的大眼望向江琰,顯得楚楚可憐。

慕容赫和虞氏只是在一旁幹着急,不過是進宮過個節,也能整出這樣的事情來,阿雪怎的會中毒呢?

待許太醫紮完針,慕容雪腹部的疼痛才有所緩解,她擡手欲擦拭額頭上的汗珠,卻被江琰搶先,親自拂袖為她擦拭汗珠。

“二姑娘,可好些了?”

“沒有方才那麽痛了。”

“那便好。”江琰松了一口氣,将她的手握的更緊了。

許太醫收拾着針灸之物,又撫了撫慕容雪的額頭,還有發燒的跡象。

“二姑娘,微臣再跟你開幾副藥,你身上的毒素需要慢慢清理,你幾天還是留在宮裏調養生息為好。”

說到這兒,慕容雪從衣兜裏掏出那盒芙蓉糕,然後遞給了許太醫,說道:“許太醫,本姑娘是從吃這盒芙蓉糕起,才開始腹部絞痛的,這盒芙蓉糕乃是寧姑娘所贈,本姑娘心想,實在是不該懷疑寧姑娘,但又覺得防人之心不可無,倘若寧姑娘真是有意要針對于我,那本姑娘在宮裏養病,寧姑娘若又在湯藥裏做了手腳,我大概這輩子都難以出宮了。”

“阿雪,你怎麽說話的?”慕容赫聽到這番話,心驚不已,這寧姑娘乃是攝政王的心頭愛,又是将來的皇後,尊貴無尚,在未有證據之前,就這般冒然地懷疑寧姑娘,實在不妥。

坐在那處的寧姑娘,睜大了眼睛,望向二姑娘手裏的那盒芙蓉糕,看樣子,這二姑娘早就懷疑她了,不然也不會帶着這盒芙蓉糕來赴宴,不過,早就知道芙蓉糕有問題,卻還是吃了這麽多,導致中毒,将計就計這一招,看來這二姑娘心思也不簡單。

寧珊提裙挪步過來,解釋道:“二姑娘,平日裏我與你也沒有結下梁子,自然不會加害于你,何況,就算本姑娘真的要加害于你,會傻到在芙蓉糕裏下毒,做的如此明顯,被你逮個正着嗎?”

“這芙蓉糕裏有沒有毒,請許太醫驗證一下便可知曉。”

這般與二姑娘解釋不通,寧珊又挪步到江琰身後,拉扯着他的拂袖,一臉委屈:“琰哥哥,珊兒沒有二姑娘說的這般歹毒,你要為珊兒做主啊!”

江琰也相信,珊兒還小,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上一世,她之所以會變得如此歹毒,跟皇叔也脫不了幹系,皇叔太慣着她了。

“二姑娘,這件事應該跟珊兒沒有關系。”江琰在一旁勸說道,畢竟,只要許太醫用銀針驗證,這便代表着他也懷疑珊兒,珊兒是未來的皇後,這樣做有損她的威名。

“陛下,還請您為阿雪做主。”慕容雪跪在地上,低聲下氣地訴求着。

“二姑娘,拔針驗證就不必了,但你中毒一事,朕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聽到這裏,慕容雪心裏一肚子氣,江琰就這麽護短,分明就是寧珊下的毒,拔針驗證便真相大白,但居然不敢驗證。

慕容雪楚楚可憐,寧珊倒是裝的比她更為楚楚可憐,她緩緩挪步到慕容雪跟前,委屈地說道:“二姑娘,我真的沒有要加害于你。”說完,淚眼迷濕。

“有沒有害我,驗證一下不就知道了。”

“琰哥哥,二姑娘還是在懷疑我,我怎麽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呢,我為人如何,琰哥哥你是最清楚不過的。”

“夠了,二姑娘,你中毒一事,朕定給你一個交代,但不要再做妄自的揣測。”

江琰深抽一口氣,想必是前世的記憶,讓慕容雪對珊兒懷恨之心,一個是未來的皇後,一個是他心愛之人,他不想兩人為此起争執,更願她們可以和平共處。

至于珊兒,趁着皇叔不在,沒有皇叔這般嬌寵,他會好好教導珊兒,讓她當一個明德大義的好皇後。

“兇手就在眼前,陛下卻要包庇她,要給臣女一個交代,簡直是笑話。”

江琰沉眸,二姑娘似是很生氣,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懷疑珊兒,的确對珊确不公平。

“二姑娘,你既然身子不适,我便讓德正送你回華蓋殿。”

“不必,臣女這會兒不想回華蓋殿,而是想回府。”

慕容雪拖着虛弱的身子,有些吃力地站了起來,然後倔強地往宮門的方向走去。

這下,江琰一心急,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寧珊小步追了上去,攔住了慕容雪,說道:“二姑娘,這本是個團聚的好日子,這般回府,卻是壞了大家的好興致,這樣,讓許太醫拔針驗證,還我一個清白。”

慕容雪轉眸,狠狠地瞪着寧珊,苦笑了聲,道:“還你清白,真是好笑。”

“既然珊兒都發了話,二姑娘性子又如此執拗,那便勞煩許太醫了。”發話的是平太後,平日裏宮裏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她一概不管,一概也不過問,大概是覺得二姑娘頗有眼緣,像極了當初入宮的自己,與世無争,便偏偏被迫卷入紛争旋渦。

總算是有一個主持正道之人,慕容雪挪步回來,然後将衣兜裏的芙蓉糕遞到許太醫手裏,等待驗證結果。

許太醫拿出銀針,檢驗芙蓉糕的毒性,确實無毒。

真相大白,寧珊立即拈了一塊芙蓉糕,在大家面前吃了下去,笑了笑,說道:“銀針是不會騙人的,我說了吧,我怎麽可能會幹出下毒這樣下三濫的事情呢。”寧珊說完,準備拈起最後一塊芙蓉糕,剛送到嘴邊,便被慕容雪搶了回去。

“二姑娘,你這是做什麽,既然你說我在芙蓉糕裏下了毒,那我便吃完了它。”

“這是鐵證,我當然是好好收着。”

“好了,這驗證結果已經出來了,珊兒沒有做這種事情,至于中毒的原因,朕會派人查明。”

“既然是這樣,那阿雪便先回華蓋殿了,掃了大家的雅興,實在是深感歉意。”

“是愛女不懂事,我送她回去,臣便先行告退。”說完,慕容赫便離開了宴席,追上了走上前的慕容雪。

夜裏,雖是明月當空,卻迎來陣陣涼風,吹拂着慕容雪孱弱的身子,似是一不小心,便會成為紙人被吹走。

芙蓉糕雖驗證無毒,但這件事跟寧珊一定脫不了幹系,只是她低估了寧珊,寧珊的手段太過高明,這招将計就計,仍然不能将她如何。

慕容雪的身子松軟無力,這樣悠緩地挪步走回華蓋殿,也不知要何時才能走的回去。

往前走了一會兒,眼前便出現一道高大的身影,他彎着腰,柔聲說道:“阿雪,爹爹背你。”

“爹爹——”

“上來吧,你身子虛。”

“嗯。”

慕容雪小心翼翼地爬上了他的背,然後閉上眼眸,她覺得好累。

“爹爹,雖然芙蓉糕驗證無毒,但這件事情真的跟寧姑娘脫不了幹系,不過,爹爹也不會信我。”

“爹爹信你,只是,沒有十足的證據,便不要打沒有勝算的仗。”

“爹爹,為什麽會信我?”

“你是我閨女,爹不信你信誰啊!”

“有爹這句話,阿雪便不覺得委屈了,待明日回府後,讓墨七驗一下這芙蓉糕,便真相大白了。”

“好,明早我們便出宮,爹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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