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到了八月十二這日。
蹴鞠圍場那邊的事,張亥都已安排妥當,玉衡倒落了個閑。辰時左右,她才不緊不慢地帶着連翹出了門。
角門外有兩輛馬車正候着。
見玉衡出來,小管事吳全迎上來。
“四小姐。”
玉衡點點頭,掃了眼馬車,随口問道:“五小姐也要出門嗎?”
吳全答道:“是。”
正當這會,身後一陣環佩撞擊之身傳來,玉衡回過頭,宜笑在兩個丫鬟的簇擁下走出角門來。她着一身百蝶藕粉刺花裙,頭绾朝雲近香鬓,上插兩朵金花,花瓣薄巧,做工精致,行動間搖曳生姿,光彩照人。
“五妹今兒真是人比花嬌,漂亮極了。”玉衡贊道。
聽玉衡誇她,宜笑心下歡喜,臉色仍繃着,總算叫了一聲“四姐”。
玉衡笑了笑,邀道:“五妹和我一乘嗎?”
宜笑毫不遲疑地搖頭,“不了,”說着看了一眼連翹,“還是讓你的丫鬟和你一乘吧。”
見她拒絕,玉衡也不勉強,先行上了馬車。
等兩位小姐坐定,馬車慢慢啓程,往城外去了。
“小姐,您瞧五小姐...”連翹畢竟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見五小姐對自家小姐如此無禮,不由憤懑。
玉衡搖搖頭,宜笑自小便是這樣,她雖是姐姐,上有父親兄長,教訓還輪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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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兩炷香,馬車就緩緩停下了。
蹴鞠圍場外已經停滿了馬車。汴京城裏舉辦蹴鞠賽事的消息傳到了周邊城鎮,首次舉辦蹴鞠賽事,倒有不少人來湊新鮮熱鬧,很多人提前兩天就進了城,就等着今天看比賽。花家不少客棧,倒因此住了個半滿。
下了車,玉衡正要往入口走去,幾輛馬車停在了她們身側。
第一輛馬車車簾從內裏撩起,裏面鑽出一個公子,他跳下馬車,伸手去扶後面出來的小姐。餘光看到面前立着的人,不由得愣住了。
玉衡也正看着他。
他着一身石青色長袍,長身玉立,眉眼俊朗,氣質溫軟。
曾經她對這個人也是很滿意的,如今相見只覺難堪。
一襲綠影從車裏出來,正是李浣水。玉衡淡淡地垂下了眼眸,轉身欲走。
“浣水!”
後面的宜笑也看到了從馬車裏出來的李浣水,幾步快走上前來,立在玉衡身邊,笑意可人地看着李家兩兄妹。
但李浣水白了宜笑一眼,并沒有理會她。花家要開辦糧鋪的消息早已全城皆知,兩家在短短時日內,從親家成為了仇家。
玉衡轉頭看了宜笑一眼,她察覺到她的目光,臉上閃過一絲心虛。
李渚本還在愣愣地看着玉衡,被這一聲打斷,驚醒過來,心中微澀,朝花家兩姐妹做了一揖,并不作聲。
李浣水見哥哥面色發苦,心裏陡然生出惱意來。她哥哥素來是只讀聖賢書,不問男女之事的,誰想兩年前一天,竟私下給了她一只碧玉簪,托她送給玉衡。
李浣水當然沒有送給玉衡,那只碧玉簪早不知弄到什麽地方去了。
玉衡不再躇留,擡腳便走。
入口處排隊等了些人。玉衡主仆二人等了會兒,才輪到她們。
驗收門票的都是張亥安排過來的人,自然認得東家。玉衡還未出示門票,就準備讓她們過去。
“她們沒有門票呢,怎麽讓她們過去?那是不是我們也不需要了?”後背傳來一句語氣尖銳的質問。
兩夥計面面相觑,不知是該讓東家過去好,還是讓東家出票好。
“妹妹,不得無禮!”背後又傳來一聲輕斥。
李渚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見玉衡愣站在那裏,只以為她沒買門票,略上前兩步,輕聲道:“可是沒買門票?我們買了許多,給你兩張吧。”
聽他口中你啊我的說得親密,玉衡微微蹙起眉頭。現在兩家可不是親密的關系了,兩人更不是。
玉衡沒有理會他,從荷包中掏出兩張門票,遞與了夥計,頭也不擡地進去了。
“哥,你看你,多管閑事了吧...”
後面李浣水見玉衡毫不領情,忍不住多嘴道。
“浣水!”李渚臉色驟然沉下來。
見兄長生氣,李浣水才怏怏地閉了嘴。
圍場裏已經坐了不少人了。圍場呈長方形,東西向,南北有看臺。
玉衡剛走進門,就聽到有人叫她,她尋聲望去,就見水德音和水家姐妹坐在一堆,正探手招呼她,笑意盎然。
宜笑進來後徑直去找自己要好的姐妹去了。玉衡擡步往德音處走去。
“來了多久了?”到了近前,玉衡問道。
“也剛來。”德音朝一旁移了移,給她挪位。連翹就和德音的丫鬟茯苓坐在一塊。
“大哥回來了,今天也要上場的。”玉衡說着,促狹一笑。
德音臉上頓泛紅雲,佯作羞怒道:“他上不上場,何須特意告訴我?”話雖如此,還是掩不住其中的喜意。
德音臉上尚還泛着嬌羞,四下望了望,沒有看到花錢來,也沒有看到花家兄弟,問道:“花大哥他們呢,怎麽好像沒有看到參賽隊?”
玉衡神秘一笑,“一會兒就來了。”
說話間,玉衡不經意注意到了李家衆人。一道紫影和李浣水坐在一起,仔細一看,正是周弄雲,兩人正交耳說着悄悄話,周弄雲時不時往一旁看去,玉衡順着看過去,卻見是李渚坐在一旁。
難不成...玉衡別開臉。
辰正。座位上已經差不多落滿了人,也已到了賽事開始的時間了。
只見一個灰白短衫的人,提着一只金鑼,快步走到場上。正是柏回。
“铛铛铛!”一串尖銳的鑼音過後,場上驟然安靜了下來。
“八方兄弟,四海來賓,佳期既會,多謝諸位捧場!”柏回雙手一拱,轉圈作了個揖,朗聲道。
玉衡忍不住微笑。
賽事是書肆籌備的,主持自然也得書肆的人來,只是玉衡不方面出面,沈玉又擔心自己會怯場,柏回就自告奮勇的将差事攬過去了。
柏回笑容滿面,說了幾句場面話,接着有條不紊地将比賽規則,抽簽結果一一說清楚了,這才‘铛’地敲了一下金鑼。
“請各隊入場——”
衆人皆往門口看去,只見兩列十二人,着青色寬大蹴鞠服,率先走進常來。
柏回适時地唱喏了一聲。
“這是梁家蹴鞠隊!”
梁家入場後,後面又跟着一隊着大紅蹴鞠服的,依舊是兩列十二人。
“這是花家蹴鞠隊!”
玉衡看着自家兩個哥哥帶領着家奴走進場來,花家子弟各個都生得整齊,尤其大哥花錢來,更是人面如玉,光看臉,決計想不到這個人在行商的時候多麽狡詐狡猾。
她朝一旁的水德音看去,只見她正緊緊地盯着隊伍中的花錢來,眼眸發亮,面色發紅,右手不知覺地揪緊了袖襟。
一共八支隊參賽,除了花家、李家、水家、梁家、還有劉家、趙家,除去這些商賈之家,州牧周大人家也報了名。
到了書肆隊進場的時候,明顯感覺圍場裏的氛圍升至了頂點。在那一隊着赤紅勁裝,腳蹬玄靴的人裏,柳玄機像是一輪朗月,叫人一眼就望見了他。周圍小姐們皆雙眼放光,粉面生春,險些失聲尖叫。
周家隊伍最後才壓軸上了場,是給了州牧大人面子。
水德音看着周家蹴鞠隊裏打頭的人,眼裏閃過厭惡。
“玉衡,你看周家那霸王兒子,這人就是個潑皮無奈,仗着老子的勢,橫行霸道,可得遠着他點。”德音悄聲對玉衡道。
玉衡點點頭。周大人就只得了這麽個獨子,養了個霸王性子,橫蠻無禮,仗勢欺人,十足的纨绔。
蹴鞠隊都依次進場完畢,一陣鼓聲疾點,比賽要開始了。
書肆隊抽到了水家,第一個上了場。
水家兩兄弟,水文,水武,領着十個家奴,着靛青色蹴鞠服,書肆隊則着赤紅蹴鞠服,由柏回,柳玄機領着,雙方分站兩邊成兩排,朝對方拱手一禮。
少年衫薄,意氣铮铮。
“你看,造月那東家是不是相貌出塵?”德音看着柳玄機,對玉衡笑道。
玉衡看了一眼柳玄機,又看了看他身旁的柏回,柏回相貌也不俗,挺拔颀長,氣質朗潤,在一群男兒中間也是很出挑。
“我們書肆的柏回,與柳玄機相貌不相上下呢,怎麽不見這些小姐擠到我們書肆去?”
“柳玄機?是那東家的姓名嗎?”
玉衡驚訝,“你們不知道嗎?”
德音搖搖頭,轉而一語道破,“可能是柏回只是個平民百姓,而柳東家,除了有好看的臉,還一身貴氣,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人家的子弟。”
玉衡啞然,竟是這樣。
說話間,場上已經一聲鑼響,開球了。
兩人連忙停下說話,朝場上看去。
書肆為左隊,率先開球。只見柳玄機颠球數下,傳與柏回,柏回繞過攔截,朝杆下跑去。
沈玉偷偷繞過了人,跑至了木杆下,張手朝柏回揮着,示意他将球傳給他。
看着沈玉揮手跳腳,半點不見平日的斯文模樣,玉衡忍不住微笑。
但是水家蹴鞠隊實力強勁,那些家奴就是平日陪水家兄弟蹴鞠的人,各個技藝高超,沒多久,球便被斷了過去。
水家率先進了一球。場上不見歡呼,倒響起一片唏噓。
似乎沒想到會是這樣,水家隊員臉上皆閃過錯愕。
下一球由水家開。
只見水家隊員肩頂足踢,騰挪跳躍,靈活異常,配合默契,繞過了書肆上來攔截的人,直往已方風流眼下沖去。
見己方進攻防守都比較弱,玉衡搖搖頭,這局想勝怕是難了。
再往場上看去,柏回不知何時竄到了持球的人身後,倒地竄出同時突踢一腳,将那人腳下的球踢往一旁柳玄機處,柳玄機适時出腳穩住球。
柏回早在将球踢出後就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就迅速往已方跑去。
遇人上來攔截,柳玄機虛晃幾下,引得對方左騰右跳地攔截,卻不想柳玄機突然一腳,将球抛傳了出去。
玉衡看着球下落的軌道,手心已不自覺地冒出汗來。
卻見柏回幾下晃過攔截的人,蹬地而起,一個漂亮的躍起後勾,球便直直地射出,精準地穿過了風流眼。
看臺上頓時響起熱烈地叫好之聲。
玉衡也高聲叫好。
見進球後小姐們的反應對比如此強烈,水家衆人面面相觑,士氣有些萎靡。
“花小姐尊安呀。”
正歡呼着,不妨身旁傳來一道陌生男子的聲音。玉衡轉頭望去,身邊不知何時坐下了一個細眼男子,尖嘴削腮,皮相刻薄。又眉骨高挑,生得幾分流氣。正是先前德音叫她避開的周霸王。
“周公子。”畢竟是州牧之子,玉衡再不喜此人,也不得不将禮節做到位。
那雙狐貍般的眼睛上下打量自己,神情輕挑,玉衡強忍着不适,問道:“周公子有何指教?”
周赟皮肉皆笑,“指教不敢,聽聞花小姐退了親,如此嬌柔佳人竟遭此大辱,實在令我心痛。”
玉衡自認相貌也就是清秀,不知這周霸王今日怎麽盯上了她。
德音輕拉玉衡,朝她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理會周赟,“玉衡,我們去花大哥那邊吧。”
玉衡跟着站起身,不想将将站起身,周赟卻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笑道:“我還想和花小姐說說話呢,小姐這是要上哪去?”
周圍的小姐們皆聽到了這裏的動靜,見是周霸王,惹不起也不敢惹,皆不敢出聲。
連翹見小姐被這登徒子騷擾,騰地站起來,嬌叱一聲,“放開我家小姐!”
玉衡面泛薄怒,正要出聲呵斥,一物卻突然飛将而來,不偏不倚,重重地砸在周霸王頭上,他“哎喲”了一聲,顯是砸得不輕,放開了手。
德音連忙拉着她往旁邊避開。
砸中周霸王的東西滴溜溜彈至玉衡腳下,玉衡低頭一看,原來是個蹴鞠球。
這一變故突生,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來了。
“哪個王八蛋砸的我?!”周赟放下捂住腦袋的手,惡狠狠地喝問。
玉衡朝場上看去,只見衆人都看向信然而立的柳玄機。
他眉梢微挑,聲音清冷,“抱歉,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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