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婉婉
? 江瑟滿臉淚痕,嚴格意義上來說,她雖不是郝婉婉的親生女兒,但她身上流着郝婉婉的血。血肉之親,是怎麽也割舍不掉的。好在,該死的人都沒了性命。江府盡府被滅,江城和那位江夫人慘死在旁人的刀下。江城當了替死鬼,但他實在也該死。
說完這些,玉脂的雙眼早已變得通紅,她拉着江瑟的手哽咽道:“瑟瑟,都是過去的事了,好在你還活着。母親泉下有知,定會感到欣慰的。”這就夠了,人都是要往前看的。“你看,你還懷有身孕,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玉脂說着便含淚笑了起來。
江瑟擦擦臉上的淚,輕聲道:“姐姐,那楚陽侯夫人……”玉脂即将嫁進楚陽侯府,她想弄清楚戚氏和郝婉婉的關系,以免玉脂被人欺負了去。戚氏再不敢反對玉脂和秦峥的婚事,但并不代表着戚氏不會尋玉脂的麻煩。
玉脂伸手擦去江瑟臉上的淚痕柔聲道:“她,我能應付得了。戚氏和母親是舊識,我還未出生時便和秦峥訂了親。當年母親求助于她,她沒理會,這一點無可指責。但是她為了自己的女兒,竟把你送入宮中。這一點,我無法原諒她。”
戚氏的外祖父一家在雲州,戚氏在雲州住過好多年。在這期間,她認識了郝婉婉,倆人算是閨中好友。郝婉婉被送到雲州之後,便大病了一場,但她放不下她的小女兒,便向戚氏求助。
那時江城貪腐一事已被人揭發,戚氏和楚陽侯又急着尋找可以替代秦碧妩入宮的女嬰,哪裏還顧得上別的。戚氏不想插手江府的事,她想退了秦江兩家的婚事。只是還未來得及退婚,江城便出了事。之後,郝婉婉去世,玉脂下落不明,此事便不了了之。
郝婉婉去世之後,玉脂才四五歲。下人們欺負玉脂年幼,便把玉脂賣到了煙花巷,旋即裹着不多的銀兩逃了。玉脂年紀雖小,但已經知道自己呆的到底是個地方。她沒有辦法,只能在冬夜洗冷水澡,因此落下一身病。
玉脂容色不俗,但誰也不敢碰一個身患痨病的女人。她為此躲過一劫,每日呆在廚房中幹活,以及等死。直到後來秦峥把她救了出去,再然後,她見到了妹妹,她不想死了。
這些話,玉脂永遠也不會告訴江瑟。
玉脂是個堅強的姑娘。江瑟心中微微一松道:“就像姐姐說的,我還活着,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畢竟,姐姐還是尋到了我。不過,如果她欺負你,你就來尋我,我們手上有她的把柄。”
永安帝對當年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本來就反對送嬰孩入宮。不過,只要有人揭發出來,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楚陽侯犯的可是欺君之罪。
江瑟神色鄭重,玉脂忍不住笑出了聲道:“好,如果我受了欺負,我會告訴瑟瑟的。”
離玉脂和秦峥的婚期還有半年多的時間,江瑟知道,玉脂在等着她,等着她生下腹中的孩子。她是玉脂唯一的親人,玉脂希望她到場,她知道。自己的親姐姐成親,她怎能不到場呢。
屋內的兩個女人聊得滿面是淚,而站在外面的兩個男人早已驚成了石柱。
李霁垂眸盯着腳下的青石板,神色冷峻。“戚氏不是我的母親。”“我沒有家。”他想起江瑟對他說過的話。他以為她在埋怨楚陽侯夫婦,誰知這其中還這麽多的曲折。想到此處,李霁心中微顫。
秦峥臉上滿是驚愕。他的妹妹,就在他身邊。不,她是玉脂的妹妹,是他母親父親親手送進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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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峥痛楚地閉上雙眼,為了他的親生妹妹,卻犧牲了另一個無辜的女嬰。都是楚陽侯府的錯,所幸,她還活着。瑟瑟,她不僅是玉脂的妹妹,還是他的妹妹,永遠都是。
李霁轉身走到秦峥面前,低聲道:“她們不想讓旁人知曉,你就當沒聽到。”他雖是無意之間聽到此事,但他并未移開腳步。以後,她會告訴他的。
秦峥身子僵在原地半晌,方移開腳步跟随李霁又回到了書房。
******
玉脂走後,江瑟縮在矮榻上,用被子裹着自己,神色呆滞,眼圈通紅。如若擱在以往她得知郝婉婉是自己的母親,最多只會傷感片刻。可是現在她好像明白了那種血肉相連的感覺,就像此刻,她小腹中懷着孩子,她能感到它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
李霁進來後便看到江瑟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心仿佛被人狠狠扯了一把,顫巍巍地鈍疼。
“瑟瑟。”李霁蹲下身子,伸手撫摸着她的臉頰。
江瑟眼皮微動,掀開身上的錦被,朝李霁張開了雙手。
李霁起身把她環入懷中,愛憐地親了親她的雙眼。
“李霁,如果是個女孩,我們叫她婉婉好不好?”她不想讓郝婉婉成為一個不可言說的忌諱,她要讓她的母親以另一種方式活在她的心中。她接受了郝婉婉,在這個世上,她不再是個孤兒。
李霁撫摸着她的發絲,他知道郝婉婉是她的母親,雖有些不解,但是還是回了聲“好。”
江瑟聞着李霁身上溫暖熟悉的氣息,心中無比安心,随即便把玉脂和她所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李霁。
江瑟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只是在講述旁人的故事。李霁環住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加大了些力道。
說到最後,江瑟嘴角彎起一絲笑意:“好在姐姐平安無事。”說着擡首望向李霁的雙眸,深邃的目光正靜靜地注視着她,在那雙眸子中,她看到了自己,“還有,好在我遇到了你。”
李霁心間微顫,貼着她的面頰,心底軟成一片。
***
馬車平穩地駛向楚陽侯府,車內一片安靜。
玉脂把頭靠在秦峥肩上,輕輕舒了一口氣道:“瑟瑟是我妹妹,是我的親妹妹,她卻被……”說着玉脂又忍不住落下淚來。她這些年所受的苦跟瑟瑟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秦峥輕柔地掰過她的臉,一一吻過她臉上的淚珠,艱澀地開口道:“阿錦,對不起。”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待她,還有瑟瑟。
玉脂猛地直起身子,雙拳垂着秦峥的肩膀哭喊道:“你們對不住她,對不住她。”她一想到自己的妹妹從小就被人扔在那種地方,心中就止不住地湧起一股恨意。
“阿錦,對不起!”秦峥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任憑玉脂發洩着,待她捶得累了,方重又把人抱在懷裏。當年的事,是楚陽侯府的錯,無論是玉脂還是江瑟,是秦家對不住她們姐妹倆。
玉脂知道這并不是秦峥的錯,擡手撫了撫他的肩膀,輕聲道:“疼麽?”
秦峥聞言心底一松,吻了吻她的額頭,“不疼。都是我們秦家的錯,你可以生個孩子,讓它搶了秦家的一切。”父母犯下的錯,都由他來承擔。
玉脂不禁“呸”了一聲,“不要臉。”說完臉頰泛起一絲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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