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昏厥

? 太子選妃一事已落幕，定的是李霁之女李婉婉。此消息一傳出，滿朝嘩然。

蔣皇後再怎麽不待見太子殿下，但也得為蔣家留條後路吧。如若三皇子成了下一任帝王，這一切還好說。一旦太子平安無事，難道就不怨恨蔣家袖手旁觀？！

但朝臣們最擔心的顯然不是什麽蔣家，而是李氏父子。連李肅和李霁都站在太子那邊，那太子還有什麽可擔憂的。

李氏父子這麽多年在軍中樹立的威望，比一百個文官還要管用。在朝中，比的是誰手裏有兵權，誰的拳頭硬。太子好打算，與其投靠蔣家，不如拉攏李家。

難道皇後娘娘一直在混淆視聽，為的是護太子周全？！不能夠啊！

李霁向來自稱保持中立，哎呦哎，都和太子搭上了，還中立個頭啊。群臣氣得直跺腳，這都成了太子殿下的岳丈了，也不知提前透個口風，陰險狡詐。

禦書房內，太子撩袍而跪，高聲道：“兒臣謝過父皇！”婉婉，太好了，父皇給我們賜婚了。

太子難得在他面前露出點稚氣，可見是真的喜歡婉婉。永安帝暗暗嘆了口氣，低聲道：“阿康，江山美人，你願舍棄哪個？”

太子臉色瞬間變得端肅，俯首斷然道：“兒臣，兩個都要！”永安帝亦有心儀的女子，但不是蔣皇後，不是秦貴妃，不是宮中的任何一個妃嫔。永安帝心中有憾，他一直都知曉。婉婉和皇位，他兩個都要！

永安帝大笑，佯怒道：“阿康，這話你都敢在朕面前說，大膽！”

“父皇教訓的是，兒臣僭越了。”太子含笑道。

“父皇就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令朕失望的話，朕定不會手軟！”永安帝轉身背對着太子，沉聲道。

“是，父皇！”

“起來吧，地上涼。”

太子依言起身，接着道：“兒臣想往将軍府走一趟。”賜婚的旨意是他求永安帝下的，婉婉自不必說，但未來的岳丈大人不知會不會宰了他，他得登門謝罪才是。

永安帝失笑道：“去吧，小心為上。”

太子退出禦書房之後，永安帝失神半晌，走到禦案旁，拿起一個檀木長匣子。

“來人，備火爐。”

“是，陛下。”正值盛夏，要火爐做什麽，內侍也不敢多問，備了火爐，退了下去。

“等等，若是李将軍進宮求見，就說朕身子不适，誰也不見。 ”

那檀木匣子中裝了幾幅畫作，看那發黃的紙張，想必有些年頭了。永安帝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沒有展開，直接把畫丢進了火爐中。

火舌飄舞缭繞間，畫上的美人漸漸被灰燼吞沒。

當年趴在宮牆上偷瞧的，還有劉琚。是他太理智，等到自己明白的時候，為時已晚。

莺莺燕燕環繞，寂寞恨更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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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霁今兒個心情半喜半憂，時隔幾年之後，江瑟又有了身孕。李霁心疼媳婦，江瑟生完阿啓之後，便聲稱堅決不要孩子了。倆人平日裏也刻意地小心着，但李霁有時候難免把持不住，這不，又鬧出人命了。

但等高公公宣旨離開将軍府後，李霁的臉上笑意全無，黑得能滴出水來。

和府中的一幹丫鬟小厮們的欣喜不同，兩位主子倒是愁眉不展的。

江瑟也是訝異，心中說不出到底是什麽滋味。這是蔣皇後做的主？！怪哉！

李霁劍眉微蹙，望着婉婉道：“婉婉，你放心，爹會為你讨回公道。”不是他看不上劉康，而是劉康的儲君身份太過特殊。李家還不至于去犧牲婉婉的終身幸福，來換取所謂的榮寵。

婉婉見雙親臉色不怎麽好看，咬着唇往地上一跪道：“爹爹，娘親，我願意。”

李霁更是心疼，輕聲道：“婉婉，趕緊起來。只要你不願意，爹爹定會讓皇上收回成命。”

李霁以為婉婉是為李家考慮，這才應下的。江瑟哭笑不得，她可是看明白了，婉婉和太子心意相通，這賜婚是太子求的吧！

“大人，夫人，太子殿下求見。”來人戰戰兢兢地禀告道。

李霁氣急，“不見！”

可是殿下已經進來了，小厮哆嗦着嘴唇，不敢開口。自家小姐即将成為太子妃，這，這不是好事麽。

婉婉一聽太子求見，又見李霁動了怒，這下更不願起來了，“爹爹，我喜歡他，我願意嫁給他。”

婉婉說這話時小女兒态十足，江瑟不禁撫額嘆息。

太子連奔帶闖，碰巧聽到婉婉表明心跡。又見婉婉跪在地上，當下明了，心裏又心疼又激動，“撲通”一聲，也跪了下去。

“還請師傅，師母成全。”

江瑟見狀心裏大驚，忙揮退一旁服侍的侍婢。太子跪與不跪，她倒是不介意。但皇權大于天，到底于禮不合。她也未急着讓太子起身，她想看看太子能為婉婉做到何種地步。

李霁沉着臉不說話，顧及江瑟有孕在身，他也不好發怒。

江瑟示意婉婉起身，婉婉可憐巴巴地喚了聲“娘親”，看了太子一眼，就是不願起身。

永安帝的旨意一下，萬沒有收回一說。他們幾人純粹是在自尋煩惱，千錯萬錯又不是倆孩子的錯。

江瑟嘆了口氣，把李霁拉了出去。

“你不是說只要婉婉點頭，便不會勉強她的麽。”江瑟輕聲道。婉婉是她的親生女兒，自是希望她嫁給喜歡的人。路是自己選的，享受幸福之餘，也要承擔風險。現在的婉婉和當年的她一樣，所以她支持婉婉。

李霁臉色稍霁，從婉婉跪下的那一刻，他就說不出反對的話了。

江瑟輕笑，拉起李霁的手，開口道：“當年嫁你時，我就在想，如果你想納妾，我就成全你，之後一走了之。可是你……”

李霁驟然打斷她的話，反手緊緊握住她的，沉聲道：“瑟瑟，我說過不會負你！”他有點兒生氣，她那時竟然懷疑自己對她的心意。

“我當然信你。世間有一個李霁，自然就會有第二個。你看父親，還有秦峥。太子對婉婉的心意，你我都是瞧得見的。”

李霁冷哼一聲。

廳內只剩太子和婉婉倆人。婉婉垂着頭，粉面嬌羞。太子眼底的笑意從眼底溢到眉梢，樣子有點兒傻，都是他的未婚妻子了，拉拉小手應該沒什麽問題吧。心意微動，手卻先伸了過去，把婉婉的小手拉了過來。

“咳咳。”婉婉倏地把手抽了出來。

“師傅，師母。”

李霁的臉黑了黑，沉聲道：“起來吧！”

“多謝師傅，師母！”

“爹爹。”婉婉的眼圈微紅。

江瑟失笑，又不是棒打小鴛鴦，哭什麽，旋即上前扶起倆人。太子俊朗，婉婉嬌俏，金童玉女，江瑟暗暗贊了聲。

“你若是負了婉婉，我定不饒你！”

太子聞言挺直身板，正聲道：“是，師母！”将軍府原來由未來岳母大人說了算。

***

婉婉的灌木迷宮中。

婉婉坐在灌木牆的小石凳上，太子在牆的另一邊，倆人通過遞匣子的小洞手拉着手。

“婉婉。”

“康哥哥。”

太子松開婉婉的手，從籬笆牆那邊躍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婉婉，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這是他和婉婉“幽會”的地方，奈何他以前名不正言不順，每次都見不到心上人的面，今日終于得償所願。

“康哥哥，你以後只能有我一個，不準看別的女人。”娘親說，一個男人一輩子只能跟一個女人。

“好！”

“你要是當了皇帝，你也只能有我一個。”娘親說了，如果劉康将來不老實，她可以抹了他，然後她當大齊的太後。

“好！”

太子的心房暖暖的，垂首看着婉婉，伸手撩開她額間的碎發，将唇鄭重地印了上去。

婉婉雙眼緊閉，輕睫微顫，乖巧地靠在太子身上。

太子心裏一動，心跳漸急，沿着她的額頭輕柔地吻了下去。待吻到她小巧的鼻端前，頓了頓，黑眸中散發出無比堅定的神采，雙手捧起她的臉，含住了那雙嫣紅的唇瓣，笨拙地試探着。

“婉婉。”太子輕喚了聲，腦仁一疼，暈了過去。

“康哥哥。”婉婉驚呼一聲。

“黃大夫，太子怎麽樣了？”李霁望着躺在床榻上臉色蒼白的太子，沉聲問道。太子的身體狀況，他清楚得很，絕不可能虛弱至此。太子以前是死是活，他管不了。但她閨女瞧中的人，決不能就這麽死了。

婉婉眼圈微紅，江瑟走到她身邊，把她摟在了懷裏，“娘親。”

“太子會沒事的。”

黃大夫示意身後的小厮，那小厮上前拱手道：“将軍，小的就直說了。”

“但說無妨。”

“殿下服用了一種藥物，量微不至死，但長此以往，只怕是……”

宮廷秘辛，禍從口出，一着不慎，便會惹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