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求死

? 這天,賀蘭長黎剛下早朝還沒出大殿,子興就過來小聲說,那個影衛求見

他聽得皺了皺眉頭,他從來是不屑于與那影衛有任何交集的,且他二人也沒有理由認識彼此

“王妃帶來的那個?”

“回殿下,正是”

他扯了扯嘴角,頓了一會兒,子興以為他這是表示不見,剛準備讓門衛叫影衛走,賀蘭長黎才幽幽開口:“讓他進來”

影是被人擡進來的,賀蘭長黎高高地坐在上面,居高臨下地看着下人把他架起,擺弄他的身子行禮。他的身體看上去一點力氣都沒有,下人們也是第一次做這事十分不熟練,影被折騰得歪來歪去,兩腿別扭地折在地上,一人從身後攬住他的腰,一人在他身側穩他的肩膀,他的頭一直使勁往下沉着,渾身沒有一處地方不是綿軟如面的。

這樣一人,賀蘭長黎無論如何也無法在腦中勾勒出他做影衛保護清歡的樣子。

“參見……陛下……”他口齒含糊,聲音也很小

“起來”賀蘭長黎看他那樣子肯定是坐不住的,又加了一句“躺回去罷”

影被抱着躺回了竹床上,

賀蘭長黎不再說話,子興看出他在等影說話的意思,便言可以講了

“殿下……屬下求見……其實……有一事相求”賀蘭長黎有點聽不清他說話,撐着身子往前傾了傾,他依然不語,只等影繼續

“求殿下……賜屬下一死……”

“賜死……”賀蘭長黎的眼神投向那竹床上癱軟的影衛,他費力把頭擡起來、吃力說話的樣子,讓賀蘭長黎想到了什麽,該怎麽形容他不清楚,只覺心裏有股奇怪的東西在沖撞。

“屬下自知……時日無多……多活一日……便多勞煩、拖累王妃一日……屬下區區影衛……不值得……”

賀蘭長黎閉上雙目,他的手撐着額頭寂靜片刻,淡漠道:“你是王妃帶來的人,你是生是死,本王無權幹預,也不屑幹預”

“殿下……”

“還有別的事嗎”

“回殿下……沒……沒有了……”

下人們又要把他擡下來行禮,賀蘭長黎不耐煩地擺擺手

“罷了,回去吧”

眼看着影躺在竹床上被兩個下人擡走,賀蘭長黎有些出神

那個影衛是個給人感覺安靜至極的人,他一動不能動,事事由人,可偏偏就是這種安靜、無力,讓賀蘭長黎感覺到了他深深的無助……

賀蘭長黎并不是沒有想過影的生死的,清歡對影的在意程度遠超出賀蘭長黎的預計。清歡之對他說過一句關于影,那邊是雖然是影衛,但她在十歲的時候就知道他的存在了。

與一個人時時刻刻相伴六年的感覺到底是什麽樣的?賀蘭長黎想不透,他自幼沒人疼愛,連下人都沒在他身邊待長過,都是被哪個人看上就被要走了,又怎會有人在他身邊伴他多年。

清歡是彥霆公主,自幼被呵護得很好,賀蘭長黎不用想便知她是沒有經歷過死亡的,不像他,親手殘殺了自己的兄弟。

她的太多他都想不明白,他甚至不知道,清歡對他的心意究竟如何,但眼下清歡與影相處的時日明顯是多于他的。

賀蘭長黎看着捏在手中的筆,默然出神。他讓她前來和親的初衷是什麽?只怕并不是希望她能愛上他,他這樣的人,沒有人愛過,曾經沒有,以後怕是也不會有。

這晚,清歡沒有來陪他看奏折,事實上,她已經多日沒有來過了,那個影衛的情況越來越糟,今天聽他說話就聽得出來,慢吞吞的還口齒不清,賀蘭長黎并沒想到一個人的身體可以衰弱到如此地步。

回寝宮的時候他不讓下人宣報,靜悄悄進去,清歡正坐在桌邊刺繡,縱是她馬上收起那紅綢,賀蘭長黎也看到了那上面刺得還剩幾個筆畫的“福”字。

“給那個影衛的”賀蘭長黎瞥了一眼

“啊?不、不是……”她低着頭,不去看賀蘭長黎的眼睛

下人正給賀蘭長黎解開外衣,清歡定神過後想去幫忙,賀蘭長黎卻冷冷道:“不必”

清歡愕然,張張口沒有說話,距離足夠近,賀蘭長黎可以看到清歡眼底的青黑,這些日子夜裏她常輾轉反側,他不做聲,清歡便以為他不知。

“長黎……”她有話想說,賀蘭長黎卻制止了她

“有些涼,有事等等說吧”他揉了揉剛被撤去毛毯的大腿,對下人點點頭,只留清歡一人對着他的輪椅發愣

待他沐浴回來,清歡剛想開口,賀蘭長黎又沒有給她機會,說很累了想休息。

清歡幫他躺下,搓熱了手放在賀蘭長黎的腰上

“腰有些僵,幫你捏捏”清歡的另一只手也探了過去,賀蘭長黎的右手卻緊緊将她按住

“你的影衛,我今天見了”

“什麽?”清歡并不知情,但賀蘭長黎對她的一切都洞悉透徹,此二人若見面,影是否會有閃失呢?“你沒把他……”話一出口清歡才發現自己的

賀蘭長黎扯出一個極其細微的笑容,“你怕我動他”

“不……不是……”

“是”賀蘭長黎側頭看向清歡,她的嘴唇抿着,眼中滿是恐慌,他的嘴角上揚得大了些,卻是說不出的怪異

“長黎……畢竟他伴我六年……”清歡軟下來,她騙不了賀蘭長黎

賀蘭長黎不再回應,別過頭去,清歡還想說句什麽,卻突然聽到他急促的咳嗽聲

清歡順順他的前胸以為不過是普通的咳嗽,但她的動作卻絲毫不起作用,賀蘭長黎非但沒有停止咳嗽,反而一口氣接一口氣地用力呼吸,十分困難的樣子。清歡覺察到了不對,想将他扶起來坐着,但賀蘭長黎面色苦痛,呼吸的困難讓他無暇顧及其他,清歡一聲一聲的問怎麽了,但他此時感到胸前好似被人捆綁包紮了似的,異常悶堵。

清歡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她驚慌地叫喊,幾個下人一進門便明白了似的,趕緊去叫了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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