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六十一】

彭希一下從地上跳起來, 激動道：“真的？”

“假的。”簡凝說，“再見。”

“我去的！”彭希說, “我穿外套！”

簡凝嘆了口氣, 站在門口搓了搓手。

快近三月, 天氣還是沒有暖和起來的意思。

過了一會，彭希從樓上下來, 穿了條短款的羽絨服，戴着頂毛線帽子。他站在門口換靴子, 簡凝就在打量他。

“穿得和輪胎一樣。”簡凝說，“私服能不能不要這麽不修邊幅。”

“我又不是明星。”彭希看他還在往自己脖子上裹圍巾, “明明是你穿太少了。”

剛被冷風激得一哆嗦, 只穿了一件貼身羊毛外套的簡凝有些心虛：“不冷。”

“你都不買件羽絨服嗎？”彭希說，“明明過年時候穿得很暖和吧。”

“……醜。”簡凝說，“沒有就不會想穿。”

“……這什麽歪理？”彭希震驚道, “今天真的冷, 我把身上這件給你好不好？你要知道工廠應該不是你溫暖的辦公室, 沒暖氣的哥哥。”

“你叫我什麽？”簡凝擡眼看他。

“……”彭希心道，你能不能別一早重點那麽歪, 又耐心勸道，“真的會冷，一會凍病了之後的活動怎麽辦？聽話啊簡先生。”

簡凝總覺得再犟下去, 被比自己小幾歲的小孩教育實在有點詭異，默默把外衣給脫了。彭希趕緊也脫下，放到他手上：“快穿上。”

短款的穿在簡凝身上還有點大, 彭希給他扣好道：“秀場上你就美美美……私下能不能保重一下自己。再說了，簡先生怎麽樣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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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凝瞪着他說不出話來，剛想反駁，對方已經上樓換衣服了。

折騰來去，簡凝還是遲到了十分鐘。

半路拉上站在路邊快凍僵了的許柯，他上了車邊哆嗦邊道：“我靠靠靠靠——為什麽這麽冷。”

彭希轉過頭去看他：“許柯哥，你穿太少了。”

“……”許柯恰好看着後座上兩件羽絨服，說道，“是你穿太厚了吧，你怎麽一個人穿兩件。”

彭希：“……”

簡凝：“……”

許柯一拍手：“我靠不是吧？這是阿凝的？我認識他十幾年我就沒見過他穿羽絨服？談戀愛真好……”

彭希擺手道：“是今天太冷了……”

許柯說：“不可能，他從前去南極也不會穿成這樣。”

“那會凍死……”

“這是個比喻。”許柯說，“算了，我仔細想了想，應該不是談戀愛的問題……是年紀到了！”

簡凝：“下去。”

許柯：“我錯了……”

三個人開車去近郊的工廠，剛下車，許柯仿佛忽然反應過來似的：“咦？弟弟你怎麽在這裏？要不是經常和你在一起我一下子快忘記你不是模特麽……現在模特這麽辛苦，連生産業務也要一起盯嗎？”

“……哥，你才是年紀到了吧。”彭希說，“才發現我在這裏。”

“這不是沒睡醒。”許柯打了個哈欠，“我太難了，昨晚你們家簡凝，拉着我改版型改到半夜。”

“那我為什麽不和你一樣。”簡凝看着他道。

“對啊，為什麽。”許柯自言自語。

彭希心道早上也不知道誰在床上扭扭捏捏不肯起，他蹲在床邊勸了半天才勉強起來，這會也不揭穿他。

工廠的人已經開始上班，有個經理跑來接他們：“簡總許總，你們來了，來我辦公室說吧。”

彭希第一次來制衣工廠，看着還挺大挺現代化。他跟着經理到了二樓，進入到經理的辦公室內。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經理一進去就開始給簡凝道歉，“這是我們的問題，沒想到在生産環節有這種纰漏，這邊你看這種布樣是改進之後的，絕對不起線拉絲。”

簡凝走過去坐下，開始反複端詳布料。

許柯嘴皮子利索，在這種時候就開始擔任逼逼叨角色：“王經理啊，我們選擇你們還不是因為你們離上海近，又看起來信得過，結果你這布你好意思比別人貴兩塊錢嗎？”

“是是……”經理自知理虧，連聲道，“這次肯定沒問題。”

“下水測試呢。”簡凝說，“之前想成衣之後再質檢，但我現在有點不信任。”

“完全沒問題。”經理拿出文件來，“您看一下。”

“可以現場實驗嗎？”簡凝問。

經理愣了愣，道：“好的好的，我去準備一下。”

簡凝點點頭：“辛苦了。”

那邊跟經理聊着，許柯就挪到正在無所事事看宣傳冊的彭希旁邊。

“簡先生要去做什麽？”彭希問。

“測試布料下水之後會不會掉色染色起球啊之類的……”許柯說，“阿凝選擇這家也是因為他們家說自己的固色超穩。”

他坐到彭希旁邊說：“他一直非常執着于做能随意下水的高定，你知道奢侈品圈一直有個笑話吧。從法國代購這裏代購了一雙Thaumatin的經典粉高跟，結果穿了一周後脫膠了，于是買家怒氣沖沖問代購，為什麽賣一雙假貨給我？買家說你是不是有病啊，誰沒事穿Thaumatin的粉高跟在大街上走一穿穿一周啊？你要不要A貨？工藝牢固怎麽穿都不穿底那種。”

彭希“噗”地笑出來：“……靠，我怎麽沒聽說過？”

“就是這個道理嘛。”許柯說，“在阿凝看來，對得起高定價格的東西品質本身就必須中等上層，什麽奢侈品不能下水，下水會把布料最初色洗淡，他一直在這種事情上非常認真。”

彭希一直很喜歡聽許柯說起簡凝的這種話題。

他樂于把關于簡凝的“拼圖”鋪開，一片片自己拼接出簡凝的樣子。

他側耳聽完，輕聲道：“所以這次問題嚴重嗎？”

“難說。”許柯拍拍他肩膀，“坐會等他也是等着，我們去外面看看呗。”

許柯來過這裏很多次，帶着彭希到處走走。兩個自來熟繞了一圈，彭希見識到了很多有趣的機器，這麽一想，簡凝的工作室還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快下午的時候簡凝才和經理出來，似乎終于搞定了。經理邊走邊道：“真的，趕得上挺懸的！”

“……麻煩了。”簡凝說，“務必趕緊做出來。限定的時間本身就比較緊，品牌方也很麻煩。”

“好的好的。”經理說。

簡凝似乎還是不太放心，思索半晌道：“一來一回來不及，反正你們這裏東西都有，我們把東西搬過來裁剪制作您看行麽？”

經理愣了一下：“行是行，但我們這邊什麽都沒有呀。”

“沒事。”簡凝說，“就三天，堅持一下。”

他轉眼看許柯：“行嗎？”

“可以。”許柯說。

于是就這麽定下來了。

簡凝帶了制衣團隊的三個人來，連着他和許柯兩個人。工廠沒有太多的房間給他們幾個，只能給了一間放雜物的倉庫。

彭希幫忙把倉庫裏的東西行搬開，留出一塊地方，剩下的人把人臺一個個搬進來。狹小的空間裏站了六個人，頓時一下就顯得擁擠起來。

彭希道：“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簡凝拿了一盒子紐扣和拉鏈在他面前：“給我一根拉鏈四個紐扣分開。”

“好。”彭希點頭，兩條大腿一伸，在房間裏開始數扣子。

之前也不是沒見過簡凝的工作狀态，初來乍到時候，跟着簡凝許柯在簡凝家裏趕新品的日子還歷歷在目，但那起碼還是在家裏，能吃能喝能洗澡的那種。

但簡凝這次确實讓他挺意外的。

工作的時候就保持最好的狀态，每個地方都仔細檢查不出差錯，吃飯的時候工廠詢問員工食堂的餐點需不需要給他們帶一份，幾乎看不見肉片的炒菜，簡凝也默不作聲地吃着。

簡凝兩天就睡了六個小時，距離拍攝還有一天，困了的時候就躺在躺椅上睡。其他人勸簡凝睡上一會，簡凝明顯有點困意，但還是道：“還差最後幾件，工廠那邊進度怎麽樣了？”

“下午就能出。”許柯說，“我求你了哥哥，你回去睡會吧，不睡你好歹收拾一下，你還要和他們總裁見面呢。”

彭希正好幫他們拿飯回來，他去附近的小店要求師傅炒了幾個葷菜帶過來，聽見這對話，走上前去道：“簡先生，要不先回去吧。”

“你帶他回去吧。”許柯說，“七個小時之內我們保證把衣服完完整整做出來，你睡一覺過來肯定能看見。”

“簡先生……”彭希也勸道。

簡凝順從地點點頭，答應了。

彭希叫了輛車把兩個人送回去，等到了家裏，簡凝被家裏幸福的熱氣一烘，困意就熏得他頭暈腦脹。

但是他在不能洗澡上床和現在原地睡覺之間不斷掙紮。

畢竟兩天沒洗澡了，身上還都是灰，彭希看他搖搖欲墜的糾結樣子，怕他為了不洗澡睡覺直接躺客廳地上，走到他面前提議：“把衣服換了，洗澡很快的。”

“洗頭。”簡凝有氣無力道。

彭希咬咬牙：“我幫你洗。”

“……”簡凝費力地掀起眼皮看他，或者說瞪他。

“又不是沒看過……”彭希低聲說，“我都看過好幾次了啊，我幫你洗完就睡覺，好不好？”

簡凝本來還在思考，最後腦子放棄思考，認命地靠到他身上。

說的對啊，看過多少次，抱過多少次了。

彭希給他開了熱水，等水溫适合了，把簡凝抱到浴缸裏，恒溫的浴缸不用擔心水溫，自己做在一邊給他慢慢洗頭發。撇開其他不談，簡凝确實很辛苦，什麽時候見過他這麽狼狽的樣子。

他慢吞吞給簡凝洗完了頭，吞了口口水，捏着他的肩膀還給他按摩，簡凝的頸部細長，能感覺到因為長時間緊張的肌肉的僵硬感。

簡凝忽然閉着眼開口：“你不洗嗎？”

“……”彭希吓了一跳，以為簡凝睡着了，“……我等會洗。”

“水都涼了。”簡凝翻了個身，白皙的背部向着他，背後的長發半邊在浴缸的邊緣，剩下的盛開在水中。

彭希只穿了下半身的褲子，在浴缸旁邊看着簡凝，一時間不知道做什麽動作。

“進來啊。”簡凝悶聲說，“要不你去隔壁洗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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