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九十二】

彭母和弟弟在上海待了兩天。

彭希之後一面都沒有見過他們, 他給彭季轉了些錢，讓他們自己在上海好好逛逛。

“明天就要走了。”彭季晚上給彭希打電話, “哥, 真的不和媽說兩句話了嗎？”

“我倒是想和她說。”彭希說, “她願意和我說麽？”

彭季想想也是，就道：“那好吧, 等她冷靜一段時間你給她打電話吧。”

“明天我送你們走。”彭希說。

“也行。”彭季點點頭，就挂了電話。

“明天我去機場送送我媽他們。”彭希坐在床上, 轉身看看躺着的簡凝。

“我也去吧。”簡凝背對着他看手機，“你媽媽上次讓我們帶了那麽多東西回來, 我讓助理買一點送過來。”

“不用了啦。”彭希跳床上去抱住他, “簡先生做的夠多了。”

簡凝轉頭看了他一眼。

“所以，我還是很好奇簡先生給我媽媽寫了點什麽？”彭希說。

“……”簡凝沉默了一會，輕聲道, “關于你的事。”

他閉上眼：“你喜歡吃的, 用的, 你的很多習慣，我都寫下來了。告訴她未來我們的計劃, 寫了一整張紙。”

“我的？”彭希頓了頓，“……所以，我媽才會說什麽你很了解我之類的話？”

“大概吧。”簡凝說, “不過她或許還會覺得我越距和自以為是吧。”

彭希有些意外和感動，他忽然有點想問自己媽媽給他看看，簡凝到底寫了些什麽：“計劃呢？你寫了些什麽？”

簡凝不肯說了, 把手枕在自己的頭下，閉眼睡覺。

彭希從後面抱着他，覺得自己的胸口裝得滿滿當當。

晚間，他做了夢，夢見了潮濕漏光的走廊，周圍還有散發着木質的黴味和飯菜香氣。

彭希在淩晨清醒過來，簡凝還被他抱在懷裏，他已經轉身正對着他，安靜地窩在他的頸窩裏，柔軟纖細散發着迷人香氣，和白日的簡凝完全不同的易碎。

他想起夢裏的那個地方，是早前他來上海時候租住的那個地方，他想起那時候他問簡凝要不要和他交往，簡凝回答他的話：

如果他喜歡上一個人，一定會全身心毫無保留地付出。

“我對你真的不夠好。”彭希抵靠着他的額頭，“簡先生太好了，我要加倍加倍加倍喜歡簡先生……”

簡凝似乎聽見了動靜，他沒有醒，雙手摟緊了彭希的腰。

……

隔日，彭希一早跑完步遛完狗回來，回到房間開始穿戴衣服。

簡凝從床上坐起來，揉眼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簡先生就在家裏等着吧。”彭希說，“我一會就回來了。”

“今天不是工作日……”

“所以嘛。”彭希過去親吻了一下他的嘴唇，“你就在家好好呆着吧。”

簡凝妥協了。

彭希如果确定不想讓他去，定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簡凝就不再要求，說了句“那你小心”。

彭希出了門，已經是夏天裏，穿短袖短褲，潮濕悶熱的季節。他叫了輛車去了弟弟和媽媽在的酒店，等到了樓下，打了個電話給弟弟。

“你們下來沒？”彭希說，“要不要我上去幫忙？”

“下來了。”彭季說，“我看見了，是不是門口那輛黑車？”

彭希下了車，看見媽媽和弟弟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箱出來，他快步走過去幫忙拿過箱子，彭母擡眼看他，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

“媽。”彭希短促地叫了一聲，“我來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彭希把行李放好，把行李箱放上了車子。彭希側了側身子，讓彭母和弟弟先上去。

幾個人坐上了車，彭希吩咐司機：“師傅，麻煩去機場吧。”

之後，車上就再無了動靜。

去機場的路不短，又是周末堵車的時段，彭希一邊準備看着手機，在網上買兩件衣服。

雖然平時工作有各種各樣的贊助商贊助衣服，所以彭希在私服上還是摳摳索索的，他翻看某寶的衣服，一邊想着買點別被簡凝嫌棄的……

“哥。”彭季坐在他旁邊，開口道，“你什麽時候回北京啊？”

“過年吧。”彭希說。

“哦……”彭季點點頭。

“這幾天玩兒的好嗎？”彭希回眼看他。

“好玩。”彭季說，“如果下次有空，我還想去幾個藝術展覽館看看。哎……我能找簡總嗎？上次我來的時候，不是在美術館？他給我們從古典時期說到歐洲中世紀文藝複興，比導游還專業。”

“廢話。”彭希一巴掌拍到他後腦勺，“……怎麽的？你天天麻煩人家還要人家給你當導游，你知道人家誰嗎？你讓時尚圈身價最高的設計師給你當參觀導游，你多大臉呢！？”

彭季吐吐舌頭：“…我之前并不知道他這麽厲害。”

彭母微微前傾身體，說道：“這兩天他和我說了些小簡的事情，說他是……那個什麽英文什麽的，視覺總監……我也聽不懂是什麽，弟弟就說是很厲害的。”

彭希聽見母親主動談論起簡凝，有點意外，轉身道：“嗯，他真的很厲害。”

彭母點點頭，說道：“那套首飾也很漂亮，他今天……怎麽沒有來？我還想當面謝謝他。”

“怕你看見他尴尬呗。”彭希說。

彭母嘆了口氣：“……前幾天是我不好意思，但現在我還是不太能接受，我要回去好好想想……”

“你想這個幹嘛呀。”彭希無奈道，“有空給彭季織毛衣做飯，出去跳跳廣場舞，跟小姐妹逛逛街……”

“我哪兒有小姐妹……”彭母打斷道。

“沒有也沒事兒，那就幹點別的。”彭希說，“等我攢攢錢，以後給你盤個店也行？我想說的就是……生活那麽美好，找點事情做，談談戀愛也可以，我爸死了那麽多年你還惦記什麽呢，該開始新生活啦。”

“你就是不想讓我管你。”彭母忍不住笑起來。

“是讓你，別多惦記我的事，天大地大不是你孩子最大，是你自己最大。”彭希說，“我成年了，有自己的生活，生活得也不錯，你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還有他這玩意兒。”彭希捏着彭季的領子，磨牙道，“你少給媽惹麻煩，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那麽大一人了有點擔當行不行？”

“我知道了……”彭季縮着脖子道，“我發誓不讓你擔心了。”

“別發誓。”彭希說，“最煩聽你發誓。”

彭母嘆了口氣，看了眼手表，遠望了一下前方的車輛：“我們這樣來得及嗎？前面很堵的樣子。”

“來得及。”彭希用手機查看航班信息，發現航班延誤了，“……航班因為雷電延誤了啊？預計得傍晚才能走了。”

“啊？”彭母有點急，“那可怎麽辦。”

“沒事啦，機場休息室裏坐會。”彭希說，“大霧影響航行，總要為安全着想是不是？”

“也是。”彭母點點頭，“這看着晴空萬裏的怎麽一會要下暴雨呢？”

……

今天悶熱得過分，空氣中都能擠出水來。

簡凝洗漱完，在廚房裏給自己做了份簡單的早餐。

做三明治的時候，貓蹭到腳邊喵喵叫着。簡凝把它抱起來，順手把底樓的空調打開，藍牙音響裏放着舒緩的、英文女聲的吟唱音樂，然後一人一貓站到了落地窗前。

貓已經有點重了，簡凝單手抱着它還有點吃力。

他抱着貓晃了兩圈，覺得無所事事，又沒有什麽因為沒事做而焦慮。他看了一會花園裏的花朵，夏日的時候，五顏六色已經開得繁花似錦。

他把筆記本抱下來，直接在餐廳裏工作，身邊的貓趴在他的手臂上，發出低低的呼嚕聲，簡凝沒有動，把三明治塞入自己的口中，看着電腦上的東西。

沈煜藍，《Cherry》現任的副主編，他曾經的學長，前幾天邀請他在雜志上開了一個專欄。之前幾家雜志也對他發出過邀請，但簡凝因為工作繁忙，基本都推拒了。

但和沈煜藍交情不錯，紙媒的競争激烈，《Cherry》也在轉型階段，簡凝就答應了。

去年Aqua.M的Nightmare系列産品上線之後，制定了高端定制和線下快消兩個銷售路線，今年還開設了線上的網店。比預期要好得多的銷售量，讓簡凝堅定決心繼續前行，今年他就要繼續開發，取名Espoir Ⅱ，抛棄快消線品，完全做高定和線上。

他用大膽的撞色和璀璨黃金搭配，擯棄噩夢系列的低沉嚴肅，變得奔放而浪漫起來。

簡凝要在這次的專欄裏，寫入自己的創作靈感。

他剛準備動筆，看見了電話。

外面天氣陰沉，漸漸開始下雨。

“喂。”簡凝接了起來，手指貼在鍵盤上，“你怎麽知道我正在寫你的專欄，副主編？”

“這是我打這個電話的目的，如果你還沒有開始寫，我可能會搬個椅子到你旁邊催稿。”沈煜藍說，“怎麽樣，什麽時候可以交給我？”

“今晚吧。”簡凝說。

“可以，順便問問你，可以提前給我們劇透一下打算ScarLet秋冬嗎？我們可以得到第一手的采訪嗎？”

簡凝道：“過幾天就是發布會了，你想拿獨家的話，不應該直接找品牌方嗎？”

“獨家不獨家的，不是只要簡總說句話嗎？”沈煜藍說。

簡凝笑了兩聲：“知道了，但我有個條件。”

“我多不想聽後面的話啊……”沈煜藍無奈道，“我都能猜到是什麽，放心吧，副刊的封面已經安排了。”

“正刊我也不介意啊。”簡凝說。

“那我還是要介意一下。”沈煜藍說，“和你安排一下日程，我很期待這次的副刊封面。ScarLet這種小衆牌子也能因為你開始逐步跻身主流，不愧是簡總。”

簡凝道：“你也太過獎了，學長。”

與此同時，門鈴響了。驚醒了手臂上的貓，家裏的狗跳起來，跑到門口沖着門叫了起來。

“家裏有人來了嗎？”沈煜藍說，“那我就先不打擾你了。”

“嗯。”簡凝說，“拜。”

他有些奇怪，這個時候誰會來敲門。

簡凝走到門口，外面已經開始倒豆子似的下暴雨，他從監控裏看了一眼什麽都沒看見。簡凝想到雨勢那麽大，估摸着是阿姨或是園丁大叔，就把門打開，看見了站在外面的一個人。

是池峥明。

“好久不見啊，簡總。”池峥明說。

簡凝身上一陣冷汗，第一反應是關門。池峥明用肩膀撞開門，側身闖了進來。

池峥明把門大開後，用腳踹上了門。

“幹什麽！”簡凝高聲喊道，“你進來我就報……”

他話沒說完，試圖去點門口監控器上面的一鍵報警按鈕，池峥明用手捂住他的嘴，把他粗暴地怼到了牆上。

後腦勺重重地磕到了牆上，磕得簡凝腦內一瞬間全部空白。他驚恐地瞪眼看着池峥明。

池峥明雙目赤紅，下眼睑有明顯的陰影，他滿面戾氣說道：“安靜點，簡凝。”

“……”簡凝搖搖頭，死死瞪着他。

他們都以為池峥明走了，逃去了國外，誰知道他還在國內，甚至還在本市。

簡凝一邊心中驚嘆他膽子大，一邊覺得呼吸困難。

“簡總，我不要別的，我就要一點錢。”池峥明看着他，“給我十萬，我現在就要，我知道你有現金。”

“……”簡凝胸口劇烈起伏。

“保證不叫的話我就松手。”池峥明說。

“你瘋了？你拿了這十萬能幹什麽！？”簡凝掙紮了一下，池峥明的力氣很大，鉗制着他的肩膀不讓他動彈。

“拿了我就能跑。”池峥明說，“你不必管那麽多。”

簡凝聽見外面的園丁沒有任何的動靜，不知道是去報警了還是根本沒發現裏面發生了什麽。他吸了口氣，說道：“……我沒有那麽多現金。”

“那就用其他抵。”池峥明咬牙切齒道。

簡凝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因為池峥明一臉不耐的模樣。

“……跟我上來。”簡凝說。

池峥明跟着他上了二樓，簡凝從保險櫃裏給他拿了現金，池峥明甩出一個袋子，大手抓着現金和黃金金條往袋子裏丢。

簡凝背靠着櫥櫃，雙腳都發麻。他的手機攥在他的袖口中，已經乘着方才那現金的檔口用面容解了鎖。

池峥明裝好掂了掂：“夠了。”

簡凝不敢出聲刺激他，池峥明手中沒有任何武器，但渾身散發着相當危險的氣息，窮途末路的人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況且他是池峥明。

池峥明抓過他的手腕，把他人往前一推：“送我去火車站。”

“……”簡凝回頭看着他。

“快點！”池峥明厲聲說。

簡凝去桌上拿了鑰匙，手在袖口裏撥出了電話。他上一個電話是打給了沈煜藍，但無論是誰，他需要有人知道他現在的狀況！他要求救！

法拉利的鑰匙發出了一陣動靜，簡凝把他攥在另一只手的手心裏，他走在池峥明的前面出了房間，剛要下樓梯，池峥明忽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是簡凝藏手機的那個袖口。

池峥明摸到了，手死死掐着他的部腕，把他整個人拖轉過來，獰笑道：“你剛才在幹什麽？”

簡凝雙目驚恐地瞪着他，面部發麻，想抽手都忘記了。

“我改主意了。”池峥明沒有直接奪走手機，而是拿了他的鑰匙，“我決定自己去。”

簡凝還沒有放松一秒，池峥明從後面拽了他一把，直接把他拽倒在地上。接着在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把他在地上，直接拖到了樓梯旁的浴室裏。

簡凝尖叫了一聲，就又被池峥明拽起來，接着，池峥明讓他呈現了跪姿在浴缸旁邊，從後面固定着他的肩膀，開了龍頭和上方的淋浴，把他的手按入了浴缸內。

“池峥明！瘋子！你放開我！”簡凝高喊道。

但他很快就喊不出聲，手袖中的手機滑落出來，浸沒在了水中。簡凝的頭發垂着，他盯着水面，全身都在掙紮。

池峥明左右看看，拆了旁邊的一個粉紫色的浴球，笑着丢進了水裏。融化的嘶啦在耳畔響起，簡凝不得不擡着頭才能呼吸。

“真漂亮。”池峥明手握着淋浴器，稍微擡起了一點說，“簡凝，你說我弟弟死的時候在想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角色行為不要罵作者！（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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