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封京

正端坐在王座上閉目思索的俞必瑞突然睜開了眼睛,他刷地一下站起身來朝四周看去,然而除了黑洞洞的一片什麽都沒有。可是剛剛他分明就聽見陳冉竹的聲音,他在喊他,讓他去找他!

“來人!”

……

陳冉竹第十七次沖着外面這群熊孩子龇牙咧嘴,這些妖精之地的小妖精們各個調皮讨厭,總是跑到他的洞穴裏欺負他的身體。小妖精們下手沒個輕重,特別喜歡用石塊打他,一邊砸一邊還拍手大笑,簡直煩人極了。

他是個靈體,就算是生氣也教訓不了這幫小子,只能怒火沖天地看着他們作妖。

看着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慢悠悠地飄忽在空中,望眼欲穿地等待着俞必瑞的到來。都已經過了兩天,他要是再不來,自己就真的死啦死啦了。

俞必瑞,你的小妖精在等着你!

陳冉竹做爾康手的模樣。

……

俞必瑞站在那裏,充滿審視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片妖精們。他光是站着,就帶着逼人的威壓,震得那些妖精們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

在他的身後還站着黑壓壓的一片魔軍,領頭的是兩位魔将,分別是赤鷹和碎影。全都束手而立,面無表情,只待魔帝一聲令下,便大開殺戒。

“所有人都到齊了嗎?”俞必瑞問。

他看遍了所有的妖精也沒有發現陳冉竹的身影,可是他又不願意說出陳冉竹的名字,害怕在還不能确保他安全的時候,将他推入到更危險的境地。

他心中焦急,卻只能強行按捺住,只不過周身的氣勢愈發的冰冷凝重,震懾地所有人愈發害怕。

“到到齊了。”妖精之地的大長老懷言結結巴巴地說,半點不敢有隐瞞的意思,就是給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騙魔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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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必瑞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圈,沒有,為什麽沒有?!

他的手中凝聚出一股力量,纏着懷言将他舉在半空中,緊緊地盯着他的眼睛,強忍着怒火,一字一頓地說:“再想想,還有什麽人沒到。”

懷言快要吓死了,在魔帝強悍的力量前他連半分反抗之力都沒有,他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害怕至極地搖着頭,實在是想不出來還有什麽人。

俞必瑞的氣壓已經低到了極點,眼看就要爆發,他不能忍受明明找到了妖精之地卻見不到他最想要的人。

還是二長老元嘉想到了什麽,跪趴在地上往前挪了兩步,将頭深深地伏下,緊緊地貼在地面,顫抖着聲音說:“是,是還有一個人。”

俞必瑞的眼睛斜向他,砰地一聲将懷言扔在地上,直直地走到元嘉的面前。

“說!”

“是個草木精,名字叫……叫小竹。”元嘉已經記不清那個草木精的大名了,只隐約記得他的名字裏有個竹字。

俞必瑞心口一緊,忍不住握住了拳,胸口中積澱了百年的感情宛如即将沖破地表的岩漿一樣炙熱又滾燙。他的眼角都在發熱,嘴唇緊抿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他為何沒來?”

元嘉沒有聽出他言語中隐藏的激動,遲疑了一會兒才說:“因為……他是個傻子。”

俞必瑞愣住了,那一瞬間他大腦中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他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将眼睛睜大到極致,才勉強讓自己不至于在這麽多人面前露出軟弱和失态。

“你說什麽?”

元嘉以為是自己聲音太小了,就努力提高音量,又重複了一遍,“因為他身受重創,癡傻無知,才無法前來迎接陛下。”

話音剛落,俞必瑞周身包含着深淵之怒的力量就再也控制不住,以他為圓心向四周震蕩開來,除了兩位魔将勉強立住了腳,其他人都被振飛了,尤以元嘉傷的最重。

然而還沒等元嘉喘口氣,就被俞必瑞抓了起來,直面魔帝的百年哀怒,差點沒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帶路。”

……

大地突然震蕩,陳冉竹吓了一跳,身形在空中飄忽了一會兒才安定下來。看着自己歪倒在石板上的身體,頭疼地抓了抓頭發,想要将自己抽起來,卻又無能為力。

好在現在的身體素質不凡,不然就這麽一直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就算不着涼,也會四肢僵硬麻痹。

陳冉竹盤着雙腿飄在空中,一臉可憐,就差沒唱個“小白菜啊,葉兒黃啊,沒人疼愛”了。

就在他自怨自艾的時候,突然聽見山洞外傳來了動靜,似乎有人朝這邊過來。他一驚,立刻吓地擋在了自己的身體前面,不會是那群熊孩子又來了吧。

想到這,他就一臉憤怒,盤算着等自己回歸身體後該怎麽教訓他們。

然而很快他便驚呆了,傻傻地站在那裏,表情跟他離魂的身體一樣呆滞。

因為俞必瑞來了。

他黑發披肩,專門用金冠束起。英俊的眉宇之間透露着上位着的霸氣和威嚴,雙唇緊抿,再見不得曾經假笑的模樣,現在的他不需要再在任何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緒。

身穿的黑色華袍,跟他們曾經在秘境中看到的衣服一模一樣,流水般的質地,金龍制成的滾邊,看上去奢華又持重,很明顯是精心打扮過的模樣。

“滴,任務完成,獎勵縮短清醒時間三天。”

陳冉竹就那麽傻傻地看着他,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眼睛裏的光慢慢變亮,張開雙手撲了過去,想要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卻瞬間穿透他的身體差點摔到地上。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俞必瑞像一陣旋風一樣刮過他、一臉悲傷和痛苦地撲倒在他的身體上,小心翼翼地将他攙扶起來。

他有些不爽地看着這一幕,雖然知道那就是他的身體,俞必瑞擔心的也是他,但怎麽看怎麽都不高興,竟然有些吃自己的醋了。

“喂,我在這,你個白癡!”

他甩着袖子坐到了自己的身體旁邊,有些貪婪地打量着俞必瑞,還是他熟悉的模樣,卻變得更俊美更有氣勢了。曾經的軟弱可欺已經全部消退,現在的他就是萬人之上的霸主。

然而想到俞必瑞獨自奮鬥的這一百年,陳冉竹又有些心疼。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也不知道他究竟受了多少的罪,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一步登天,想來就知道付出的代價肯定是不小的。

如果他還有身體,這個時候一定要好好替他檢查一下,看看他究竟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俞必瑞只覺得自己的心死去又活來,活來又死去,揪在一起,疼地發慌。他找到了他的人,卻讓他整整受了一百年的罪。他恨自己的無能,為什麽沒能更快地找到這個地方,根本無法想象這一百年來沒有神志的他究竟是怎麽生存的。

他緊緊地抱住陳冉竹,用袖子輕輕地為他擦拭掉臉上的灰塵,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一絲僵硬地微笑,如同對待孩子般哄着他:“是我,我是你的俞必瑞,是你的魔帝,跟我回家好不好?”

“好好好!”陳冉竹高興地一蹦三跳,就差沒鼓掌了。這鬼地方他多呆一秒都是厭惡的,當然要跟着俞必瑞回到封京吃香的喝辣的了。

然而他的身體卻木木地眨了眨眼睛,根本不明白俞必瑞的意思,只是在俞必瑞想要握住他的手的時候微微收縮了一下,怯怯地說:“疼。”

陳冉竹抽了抽嘴角,作為一個真漢子他是絕對不會因為這點小傷就喊疼的!這不是他!

俞必瑞眼睛一暗,嘴角還帶着笑意,心中卻已經蔓延出了無限的殺意,那些殺意宛如狂長的藤草一瞬間從他的心底蔓延到了他的眼邊。他小心翼翼地撸起了陳冉竹的袖子,就看見白淨瘦弱的手臂上滿是傷痕,有的已經變成了黑紫色,有的還是鮮紅色,顯示出這種傷痕的時長和不間斷性。

一瞬間,陳冉竹甚至覺得俞必瑞的眼睛都爆紅了,仿佛能看見他的背後張開巨大的黑色羽翼,代表着收割性命的死神即将來臨。

“其實……就是一些熊孩子,我沒事的……”他将手覆在俞必瑞的手背上,擔憂地看着他,不想讓他為這些事情傷心難過。

“很疼吧……”俞必瑞輕輕地撫摸着他的手臂,拿出一瓶膏藥替他仔仔細細地塗抹身上,并不斷地按摩着他的胳膊,讓那些膏藥融化至透明,将他的傷口慢慢治愈。

“不疼的。”陳冉竹吶吶地說,不敢去看俞必瑞低垂的眼眸,害怕從裏面看見淚水。他可是魔帝啊,如何能為別人流淚。

可是他的身體卻十分誠實地說:“疼,打。”

陳冉竹簡直想掐着自己的脖子讓他把話咽回去,真會挑時候告狀,就不能照顧一下俞必瑞的心情嗎?沒看他現在有多難過多自責嗎?可惜只憑本能反應的身體完全不會在意別人的心情,只是如實地說出自己的感受。

陳冉竹清楚地看見俞必瑞的手上青筋暴起,緊攥在一起握在身側,不停地顫抖着。他心疼地用兩只手包裹住他的拳頭,想要勸他不要那麽難過,卻在接觸到他依舊克制住憤怒和悲傷、努力展現出溫柔和開心的眼睛時,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如果是他自己,看見俞必瑞變成這個樣子還滿身是傷,恐怕也會暴怒到要跟人拼命。

俞必瑞深吸一口氣,溫柔地拍了拍陳冉竹的背,說:“沒事了,以後都沒人敢再打你,更不會再疼了,我保證。”

陳冉竹的身體呆滞地看着他,根本就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陳冉竹有些懊惱地飄在他的背上,想要去扯他的頭發,卻發現什麽都抓不住,只能無力地垂着手。只有他知道俞必瑞的這個承諾有多重,讓他的心都酸澀了起來。

真是的,好不容易見面了,本應該是開開心心的,最後卻搞成這個樣子,實在是讨厭。

他癡癡地看着俞必瑞宛如捧着珍寶一樣将他公主抱抱了起來,長嘆了一口氣,不甘示弱地坐在了他的肩膀上,居高臨下地就這麽出去了。

“陛下。”赤鷹和碎影恭敬地行了個禮,他們都是俞必瑞的心腹,不然此次也不會被選來一起尋找陳冉竹。

“人找到了,我先回去。”俞必瑞頓了一頓,目光掃向跪在那裏烏壓壓的一片妖精們。本來念着這些都是陳冉竹的族人,會得到一份厚待,可是現在……

“妖精之地全族獲罪,将他們的翡翠之心都挖出來,一個不留。”他的語氣很平靜,說出來的話卻讓所有人戰栗。

“陛下開恩,陛下開恩!不知我族做錯了什麽,要受此重罪,我們願全力彌補,還望陛下能給我們留一條生路!”

俞必瑞的臉冷峻依舊,他斜睨了懷言一眼,目光寒冷如雪,殺意凜凜。

給你們留條生路,那又有誰給我的冉竹留條生路!

“不論男女老少一個不留,聽明白了嗎?”他看着赤鷹和碎影,一字一頓地強調。

“明白!”

“陛下,陛下,求求您!挖去翡翠之心是會死的!”懷言淚流滿面地膝行向前,不停地磕着頭。

陳冉竹瞬間僵硬,這個懷言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俞必瑞一頓,飽含威壓的目光釘在了懷言的身上,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說什麽?翡翠之心不是只會讓妖精重傷,在妖精之地休養便可康複嗎?”

懷言大呼冤枉,半句也不敢欺瞞:“陛下,這均是胡言亂語!翡翠之心對于妖精來說就跟魔丹之于魔修,被人挖去了哪裏還能活!求陛下開恩啊!”

俞必瑞宛如石像一般立在那裏,心中的荒原風呼嘯而過,帶來凄涼和寒冷。他突然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看向懷裏呆呆的陳冉竹,愛憐地用額頭碰了碰他的臉。

你啊,竟然還給我編織了一個這麽美麗的謊言……

陳冉竹捂臉不忍再看,總覺得幸好此時他是魂魄離體的狀态,不然估計要被俞必瑞給狠狠揍一頓。

“你用命來救我,我卻任你被欺淩百年,是我的錯,大錯特錯!”俞必瑞的眼中凝聚着癫狂的風暴。

陳冉竹一臉憂愁地抱住他的頭,想說這不是你的錯,他都是心甘情願的。可是想到俞必瑞的心情,他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挖,一個不留!”俞必瑞冷硬地下了命令,便帶着陳冉竹離開了。

陳冉竹哀嘆一聲,如果他還有意識,還能勸勸俞必瑞。然而現在這種情況,他縱使有心也是無力。

作者有話要說:

俞必瑞: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HelloKi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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