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水牢的時間顯得尤其漫長。
“娘娘。”幾只小妖圍聚在桃安身邊不安呼喚,仿佛這樣就可以驅散被囚禁于黑暗中的恐懼。
“別怕,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她懷抱着一只小妖,依靠着牆壁安撫他們。
“從前啊,有棵桃樹。她出生于巫妖之戰時期卻無力自保,在亂世中如履薄冰…”
故事還沒結束,牢門發出聲音,有人來了。
“出來吧。”兩個吞月派弟子望向她們,沒人認為身無靈力的俘虜有實力反抗。
小妖們都害怕的抓緊桃安衣裙。大概是早知這一刻會來,她此時卻心生平靜,想着能拖一會就拖一會。狹小的房間中沒人行動,氣氛忽然凝固了。
那弟子譏笑一聲,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喊話:“別耽誤時間,不要讓我們親自來‘請’。”
一個炮灰還敢這麽嚣張,難道不知道反派死于話多嗎!待會第一個拿你開刀。桃安一邊暗中吐槽,一邊瘋狂思考對策。
但她最清楚不過,在絕對的實力面前,自己那點歪點子根本上不了臺面。于是桃安整理了有些髒亂的衣裙後,左右手各牽一個小妖,昂首挺胸的走出去。
路過最嚣張的看守時,還故意狠狠撞了他一下。氣得那人立馬想伸手來抓桃安頭發,幸好被其他幾個有理智的師兄師弟攔住。但還是唬得她一跳。
“師弟!師尊只要我們帶她過去。你動手了,萬一師尊問責怎麽辦。”
“哼!”那人猶豫片刻也放下手,轉而狠狠瞪了桃安一眼。
桃安目瞪口呆。錯估了這人人品,居然渣到打女人。男子力氣大,更何況修仙者,萬一被他抓上一把,自己可能當場就禿了。好險好險。
她吐出一口濁氣,警告自己下次不能這般魯莽了。但桃安向來得寸進尺,面上半點不露心虛反而向他瞪回去,比眼睛大啊。
那人未料這階下囚還敢嚣張,撸着袖子又想沖上來,仍是被同伴攔住。這麽沉不住氣一看就是炮灰,桃安撇撇嘴不屑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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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待會在師尊面前,還放肆的起來嗎。”另一男子決定為自己師弟出氣,忍不住出言諷刺。
“關你屁事。”桃安嘴上不饒人,腳下生風驕橫的連眼角都吝啬給他們。
她本以為會被帶去自己被審問時的處事堂,卻未料目的地是一處險峻的山崖。
衆人穿過長長的镂空木橋時,鎖鏈似承受不住重量般搖晃着。
看着腳下的萬丈深淵,桃安默默抓緊手中的鐵鏈。現在她身無靈力,如果掉下去了那就真成一團爛泥。
這斷崖離吞月派主教甚遠,位置偏遠靈氣卻充沛。山峰陡峭像從中間被天上巨劍劈開一般,将山分成泾渭分明的兩處。
桃安摸摸鼻尖,想到這所謂的師尊看起來地位超然啊。
她們被帶至一處小院前。吞月派幾位弟子停下動作,整理衣襟後向院內恭敬道:“師尊,弟子已将他們帶到。”
半炷香後,就在衆人等的有些不耐時,木屋裏出來位身着白衣的男子,一動不動站在門邊。
明明是男子,肌膚卻比大多女子都要白皙,也不顯病态。漆黑的長發被一支玉簪束着,垂至腳踝。一雙柳葉眼冷靜清澈,薄唇輕抿下巴微微擡起。
看着真似中庭西王母種的昆侖雪蓮,分外清心寡欲。桃安卻呆住,總覺得似曾相識和有些詭異不合。
濟溪揮手擺退門中弟子,見他們走遠後便顯出原型。冷清的眼眸帶着一絲調笑,平白多了些妩媚。身子傾斜柔弱無骨般依靠着門邊搭的紫藤蘿架,似笑非笑歪頭注視桃安,似乎已洞悉她心思。
滿樹花瓣垂下,微風吹過。他仿佛很享受這時光,幸福的半眯着眼,開口道:“說吧,你是誰。”
身邊小妖們對他這變臉速度震驚,皆是目瞪口呆的張大着嘴。
桃安終于明白那絲熟悉從何而來。濟溪這般作态,與萬年前的張塵鏡一模一樣啊!
一朵藤蘿花瓣打在她臉上,将桃安從回憶中拉出。濟溪正不耐的看着她,眉眼輕佻卻更讓人移不開眼。
“問你話呢,桃妖。”
桃妖,桃夭。
桃安化形時取前世名號桃安,後張塵鏡與她取字一夭。意為宜歸家,表達愛慕之情。所以桃安其實也喚桃夭。
連這動作稱呼都與萬年前張塵鏡詢問一般,種種場景詭異重合在一起。恍惚間桃安宛若回到了幽谷,桃樹下。
那睡意朦胧的男子,是張塵鏡又似濟溪。
“最後一字不同,你不是知道了嗎。”她強撐着保持理智,瞪大眼睛回答。
“桃妖?”濟溪偏着頭,如同在思考什麽複雜的問題般。數秒後,他匆匆從紫藤蘿間探出頭,難得露出少年心性不可思議問道:“桃夭?!”
張塵鏡與桃安的愛情故事廣為流傳,取字示愛更是為人津津樂道。所以濟溪定是知道的。
桃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回他一個肯定的眼神加以點頭。
濟溪無奈笑出聲輕拍自己額頭,好似闖了小禍将要被家長懲罰般。
“這可真是…真是。”
小妖們還迷茫的望着他,桃安卻已經了解。人修有意挑起戰争,必然是上界的決定,凡界沒有膽子敢做這種事。而濟溪這種修為接近飛升的領頭人物,自然有上界信息。
人族大能要對妖族出手,必然要盯緊妖族幾位聖人和大妖。犼當然在重點觀察對象之列,桃安也得以被特殊照顧。如今被她提早發現陰謀,接下來人修該怎麽辦,濟溪估計也分外頭疼。
他似乎有些頭疼,自言自語道:“消息不夠靈通啊。我本以為你現在還只是個魂魄,未料已經有了人身。”
“對不起了,張塵鏡前段時間給我做了個身體。”桃安誠懇道歉。
濟溪渾不在意地擺擺手,忽然想到什麽,轉而輕聲問道:“哪道印記,是犼大人?”
桃安更加同情這倒黴孩子,抱歉的看着他,點頭。
濟溪好似憋着一口氣,深呼吸過後便對桃安露出牙齒笑着說:“那後悔無期了。”轉頭沖進木屋拿出些東西便飛速逃離遁成一道流光,很快天邊就看不見影子。
見此桃安終于嘲弄出聲,小妖們仍然是無辜狀。
濟溪觸及她神識中的印記,想也知道張塵鏡在飛速趕來的路上。已經過去近一日,這距離可不遠了。而等他到達後,世上還有沒有吞月派?這個問題都不用動腦子想。
門派自然不必自己性命重要。果然,此時天邊才傳來一聲警示,濟溪的聲音在吞月派高空中響起:“速離!”
這濟溪也是個妙人。如果吞月派都跑了,張塵鏡無人發洩,說不定就是他當替罪羊了。而如果他一點警告都沒有,三千世界中的人也不會放過他。
所以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使吞月派中弟子一頭霧水,卻也代表他有盡力了。
事情已經解決,桃安拍拍手很是愉悅。叫出太一,讓他護送這些小妖去找缙雲氏。而自己準備繼續跑路,趁張塵鏡還沒來趕緊逃遠。
“你不等他嗎?”太一看着她很是猶豫,決定勸阻道:“夫妻一體,有什麽不能解決的嘛。”
“你可閉嘴吧。解不了,死結。”桃安認為自己被背叛了,很是不滿強調:“都殺我了,我得多賤才會原諒他啊。”
太一仿佛吃了屎一般,漲着臉憋出一句話:“他也是無心吧。”
“那麽長的十方劍!”桃安激動地伸長手臂,比劃那把劍有多大,“拉住我捅了十幾刀!十幾刀!你是沒看見我的屍體,都成篩子了。”
“我戰戰兢兢修煉萬年才成女神,結果全沒了。還把我做成傘當傀儡不放我去三途川。”她越說越氣,最後發狠冷笑道:“讓我原諒他也可以,讓他把劍拿過來讓我也捅個對穿,這樣才算公平。”
太一面部表情十分豐富,一直張開嘴妄圖截住桃安的話語。但在她說出這句話後,他便好似不忍再看無力地閉上眼。
桃安察覺到不對勁,狐疑看着他問道:“你想說什麽啊,有屁快放,姑奶奶趕着跑路呢。”
“…你千萬冷靜,畢竟桃安說話總是不過腦子。”太一朝她身後無力憋出這麽一句話。
“你才說話不過腦子呢!”桃安心眼比針尖還小,立馬抓住重點罵他,但驀然整個人僵住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太一,後者給予她一個沉痛而肯定的眼色。
“…”
她擡起手撓頭,十分無助的回頭。張塵鏡就在自己身後不到半尺的距離,神色莫測的盯着她。
“…今天天氣挺好啊,哈哈哈…”在他駭人的目光中,桃安漸漸收起笑聲。暗罵這些人怎麽一個個都不懂得幽默呢。
唰的一聲,張塵鏡手中出現一把鑲着玳瑁的龍鱗匕首。他一步步向桃安靠近,吓得她震在原地。這、這是一言不合殺人上瘾了?
太一也慌張大叫:“冷靜啊!犼!你冷靜啊!”
桃安心中暗罵,那你倒是別跑啊!只見太一帶着衆多小妖瞬間遁出百裏,空中只留餘音。
她舔了舔嘴唇,緊張的盯着眼前的匕首。
張塵鏡終于到她面前不足半步,卻一手握住短劍另只手牽住她手,一點點将匕首刺進他心髒。
血快速流出,染在他的白袍上。桃安頓時驚愕,短劍卻還在他的牽引下刺進身軀。
黃昏已至夕陽将落,斷崖邊的巨石上映着他們二人的影子。
最終匕首全部沒入他的身軀。張塵鏡慢慢的低下頭,松開手轉而捧着桃安蒼白的臉,一點點吻上她的唇。
這個近乎儀式的吻很短,轉瞬即逝。
張塵鏡抵着她的額頭,嘴唇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發白,輕柔道:“別哭。”
“桃安,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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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的男主終于出場啦!
嘿嘿嘿搓手,我要開始虐男啦!
你們都不留評了,一定是不愛我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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