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滾!”陳嬌暴怒的聲音傳來。一個瓷杯摔在他腳邊, 裂成碎片。
陸景好脾氣的笑笑:“愛妃別氣身體要緊,朕下次再來看望你。”只是踏出門檻後面上的喜悅便消隐無蹤,他疾步向前身後跟着緊追的随身太監。
陸景火冒三丈走在前方, 伺候的人也跟着雞飛狗跳。他忽然停住,對着近侍命令:“傳左侍郎即刻前來見我。”
左棠到時, 見他一人坐在皇椅上發呆。他恭敬道:“皇上。”
“陳嬌懷孕了。”顧不得左棠瞬間難看的臉色, 陸景繼續道:“我懷疑她是聽聞唐石溪死訊後, 昏了頭才想出這花招。”
“陛下懷疑,是假的?”天子震怒之下,左棠只得小心翼翼回答。
“我暗中派人在陳嬌吃食中下藥,她不可能有孕。唐石溪死後唐家後繼無力,已經倒了。現在還剩陳家霸占着朝廷妄想制約我, 我不能讓他們再有機會複起。”
“唐石溪死後,陳嬌就是個廢物不足為懼。只不過現下我們好不容易到這一步, 容不得半點差錯,不能讓這蠢貨壞了大計。”
“陳嬌不能有孩子, 她也得死。”陸景言辭犀利,在人前吐露出他的決心。陳嬌和唐石溪的故事在南朝長長久久流傳,而自己又算什麽?民間戲曲中所唱的綠王八?
奸夫淫婦, 自己忍他們到今日, 終于可以慢慢清算了。
“娘娘,皇上走遠了。”玉屏窺見陸景遠去的身影,動作輕緩的回來對着躺床上的陳嬌悄聲道。
“可算是走了。”陳嬌本來将自己捂在床被中做傷心狀,聽聞此話後立刻掀開頭頂的遮掩,翻身坐在床上對着玉屏道:“你去關上門, 不許讓那些走狗進來。”
玉屏對她口無遮掩很是無奈,但仍是聽話的轉身。陳嬌又道:“演了這麽大出戲我實在餓得慌, 好玉屏你再去替我拿些糕點,記得讓平日裏我欽點的那個廚子做。”
“娘娘,那個廚子不在了。”見她迷惑,玉屏偏頭解釋:“今日來了兩位貴人,那廚子做的吃食讨喜得了他們歡心,便被貴人點化飛升了。”
“你是說他做飯太難吃,被殺了?”陳嬌震驚道。
“是因為太好吃,所以成仙了。”玉屏很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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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麽好吃?”陳嬌立刻撸起袖子跪坐地朝玉屏道:“我吃了千兒八百遍了,怎麽就沒吃出來?”
“所以是讨了貴人歡心啊。”玉屏知她性子還要糾纏許久,又見陳嬌嘴唇發白幹渴,便立即轉身關上門給她倒了杯水。“主子先喝杯茶,潤潤唇。”
陳嬌接過茶水猶神游天際,皺眉不可思議問道:“這世上真有可以點化他人飛升的神仙?莫不是你們遭了騙子吧?”
“今日我們隐聞仙鶴鳴叫,随即見一只通體雪白的大鳥飛來。那胖乎乎的廚子騎上它背後,就駕鶴而去直上雲霄不見啦。那仙鶴甚是通靈還在空中轉悠了幾圈,奴婢和許多宮人當時吓得還跪拜了呢。”
“你拜什麽啊?”陳嬌驚叫:“有事你不來求我,拜那麽個廚子有何用?就算是仙,他也不過是個受人制約的小神,自身難保都難說,哪還有心情庇護你們這些愚民。”
不得不說這陳嬌目光心境都不一般,凡人只知羨慕李大山的機遇,她卻一眼看穿這些虛招直指事情真相與核心。
玉屏聽她話後露出震驚的神色,忙低聲阻攔道:“娘娘!不可對神明不敬,萬一那李大山在宮中留了秘法能偷聽我們說話呢?”
“他知道就知道,奈我何”陳嬌滿不在意繼續刺激玉屏:“我們又不求他,怕甚。”
玉屏眼看陳嬌這麽不上心,氣急後破罐子破摔道:“是我多事。本想着替公子祈福,也讓他在地下也好過些。”
說到唐石溪,陳嬌本高昂的情緒瞬間消無,耷拉着腦袋軟趴趴靠在床榻上無力道:“你說要是石溪先遇見那貴人就好了。他天資聰穎才華橫溢,仙人若是要點化人成仙,也必然是先選他的。那廚子常年在煙火中過活,高低立下絕不會讓他撿這麽大便宜。”
其實陳嬌這話就沒道理了,各人有各人的機緣,那是能分清的?陸景玄機誰都比李大山好,可就是李大山有這個緣法成仙。就算唐石溪當時在此,說不定也輪不到他。
不過玉屏和陳嬌主仆二人可不管這些,心都是偏的怎麽能指望她們公正?玉屏也是恨恨道:“況且李大山人品也不怎樣。家有老母妻兒皆是不管不顧,飛升就算了,也不懂得交代一二,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了,無情無義!”
說到此處玉屏也不在乎的不得罪天上的神明了,反正主子已經得罪夠了。既然拍不了馬屁拿不到好處,她當然是堅定站在陳嬌這一隊了。更何況她也是憤憤不平,要是公子早些...就不會死了吧,娘娘也不會這般傷心了。
她悲從中來頓時泫然欲泣,陳嬌一看她那淚汪汪的眼睛就打斷道:“你幹嘛?不許哭。平白惹我又傷心一場。”
玉屏立馬轉身捂臉,她不想讓陳嬌難過。但聲音還是斷斷續續哽咽着:“奴婢就是難過,主子別管我。”
陳嬌起身,玉屏見她不穿鞋,驚地立刻撲上去抱住她腳,拿着繡鞋仔細給她套上,還不忘叨叨:“娘娘本就宮寒,還不愛惜自己。這個月月事時又要痛的死去活來,遭大罪了。”
“慎言!”陳嬌立馬呵斥:“我如今懷有身孕,那還有月事”
玉屏卻不怕她,偌大的宮殿只有她們主仆,她仰頭看陳嬌,語氣彷徨道:“娘娘你為何啊?這樣騙皇上,被發現了可是要牽連府上啊!”
欺君之罪,足以陳家死數回了。陳嬌聽聞此話,混不在意地擺擺手道:“我巴不得府裏那些個妖魔鬼怪都死絕了才好。只是可惜我若是早有這決心,知曉日後會拖累我的溪郎至此,我當初就該一包毒藥送那狗皇帝歸天,一個不留!”
“娘娘,為那些人不值得啊!您忘了自己答應過公子,要好好活着嗎。”玉屏登時慌了神,陳嬌這心态不對勁啊!
“我反悔了。”陳嬌陰冷的聲音響起:“反正我反悔不止一兩次,溪郎會原諒我的。”
“可是您假裝懷孕,又有何用呢?”玉屏實在不懂主子的意思。
“陸景不希望我懷孕,不希望陳家做大。如今宮中傳出我懷孕的消息,我那有野心的爹必然會做些什麽來穩固我和陳家地位。例如太子之位,就很是适合慶賀我兒出生。”
“可是娘娘,你并無身孕啊。若是被發現是假的,該如何收場啊?”竹籃打水,一場空。玉屏害怕陳府中的人白忙活一場後,發現自己被騙。到時不用皇上發落貴妃,他們也能生吃了娘娘。
“陸景不希望我懷孕,但我此舉卻将彼此隐藏的心思揭露無疑,他絕不會容忍一個宮中貴妃和名門望族觊觎他的皇位,所以無論懷孕真假,他都會加速陳家的滅亡。而到時爹爹發現自己引狼入室,皇帝沒有他想象中好對付時,你說他會作甚”陳嬌想到此心情甚好,連動作都帶着一股自有的妩媚風情。
“娘娘是指,鹬蚌相争”玉屏心中酸楚小心謹慎道,暗想要是公子還在世上,那用主子操心這些肮髒之事。
“我可不是漁翁。”陳嬌笑得分外明媚,光彩四溢美得竟讓熟悉她已久的玉屏都不免有些恍惚。
“我是吃人的女妖,是複仇的使者。是一把大火,将這些污泥濁水焚燒殆盡!”
——
“那旱魃就在此處嗎?”張天天瞧着腳下漆黑的洞穴,不禁有些害怕。
“陰屍之物不躲在暗無天日的巢穴中,難道還想光明正大走在陽光下嗎?”張塵鏡對僵屍很是了解,這旱魃才成實力必定不濟。卻不知為何,非要執意留在自己庇護着的王氣正盛的國都。
可謂又蠢又傻,勇氣可嘉。他搖搖頭,對着張天天伸出手道:“牽好了。”
這條昏暗陰濕的通道,看起來幽長且不知深淺。張塵鏡選定一個方向掐訣,随着他手中動作,下方被堵住的泥土和礦石像被腐蝕般肉眼可見的融化。直到側旁出現一個門後張塵鏡才停下,給呆愣的張天天跟上的示意後,便帶着他縱身躍下去。
只是到了門口,父子二人卻未得解法。張塵鏡瞅着門上的花紋,皺眉道:“這個陣法,倒是有趣。”
“那旱魃生前不是凡人嗎?怎麽會陣法。”張天天看着自家父親嘴角露出興味的笑容,不由替那倒黴旱魃祈禱。
他撇開張塵鏡的手,準備四處走走浏覽這個地下世界。在這陰森幽暗的迷宮中,遠處若隐若現的幾處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遠遠望去那光是淡淡的熒綠色,在這地界顯得尤為珍貴且特殊。
張天天不自覺被引誘着向前。直到近前看清那物,他才驚的從恍惚迷惑中恢複。那是一只渾身幹瘦如柴的怪物,它身高數尺,爪子鋒利似巨大的剪刀從肩膀上垂下。面上除了一張幾乎橫跨整張臉的裂口,就只剩密密麻麻的眼珠子遍布在它的頭上。
而吸引張天天的微光,便是它那睜開着的眼球發出。安靜,不尋常的安靜彌漫着。張天天忽然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感受到父親的存在了,偌大的地下洞穴只有他一人與這怪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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