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聽到“侯爺”二字,姜璇的腦子已經懵了。候候候侯爺……這是比縣令大多少的官?不過盡管如此,姜璇的身體比腦子反應得更快,她下意識地擋在阿殷的身前。

“你們想做什麽?”

言深面帶不善讓姜璇察覺出危險的氣息。

阿殷輕輕拉過姜璇,擋住她半個身子後,方微微斂衽,說道:“這位郎君,她是我阿妹,年紀尚小,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能否讓我與我阿妹說幾句?說完我便跟郎君去見侯爺。”

言深依然是冷冰冰的模樣,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阿殷見狀便知是默認,拉過姜璇在一側低聲道:“我去去就回,你在屋裏鎖好門,誰也別開門。你別擔心,那位貴人應該只是看上我的核雕。”

“姐姐,我……”

“乖,留在屋裏。我若今晚回不來,你夜裏也小心一些。”

姜璇聞言,眼眶都發紅了。

言深嘴角一抖,她們姐妹倆當侯爺那兒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麽?遂道:“我們侯爺向來是行事周全的人,你妹妹安危無需擔心,我們遣了人在此。至于你,今天夜裏一定回得來。別廢話了,趕緊走吧,別讓侯爺久等了。”

阿殷心中警鐘大作,不由惶惶,此番話無疑是告訴她,她的一切那位貴人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遣了人在此,她不反抗便是保護阿璇的安危,若是反抗便是不堪設想。

言深自是不知阿殷內心所想,若知阿殷如此扭曲他家侯爺的好意,恐怕他能氣得再生吞一塊豬肉。

前往天陵客棧的路上,阿殷試探着問言深那位侯爺為何要見她。言深高深莫測地回道:“你到了便知。”實際上,言深也不知他們家侯爺為什麽要見殷氏。先前侯爺說已有了人選,可今日他們将飲血鞭奉上時,侯爺卻說不需要。

近來,侯爺的行事真真是愈發撲朔迷離。

言深這麽一說,阿殷心中更為忐忑。不過短短一刻鐘,她已将最壞的可能性想了遍,不外乎是貞操罷了。橫豎她也不想嫁人了,要拿便拿去。如此一想,阿殷倒是冷靜了下來。

言深一直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阿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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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她先前還稍微面露惶恐緊張之色,不過轉眼間,已消失殆盡,只剩一副平靜的面容。調整情緒之快,是他所見的姑娘中數一數二的。

想起殷氏憑一己之力逼得謝家退婚,言深不由心生佩服,倒也忘了先前生吞豬肉的氣憤,輕咳一聲,與她說道:“我們侯爺并不難相處。”

“多謝郎君提點。”

到了天陵客棧後,有一小童走出,對阿殷道:“還請姑娘跟小人前來。”

阿殷應聲,沒想到那小童卻将她帶到一間霧氣騰騰的房間裏。只見小童施了一禮,輕聲道:“還請姑娘先沐湯。”說罷,他又施了一禮,帶上房門。

就在此時,煙霧缭繞中走出一侍婢打扮的姑娘。

那姑娘雙目無神,一看便知是個目不能視物的。只聽那姑娘道:“奴婢喚作翠玉,是侍候姑娘沐湯的。”說着,循聲過來脫阿殷的衣裳。

阿殷見她有些局促,動作也不利落,試探地問:“聽你口音,像是恭城人?”

翠玉回道:“回姑娘的話,奴婢正是恭城人。原先是要給侯爺今日侍疾的,只是侯爺已覓得新人,無奴婢用武之地。奴婢便跟在言大人身邊當一個粗使丫頭。”

“侍疾?”

翠玉道:“還請姑娘放心,雖然有些疼痛,但忍忍便好,頂多小半個時辰。”

阿殷仍然沒聽明白,她直接問:“侯爺是有什麽疾病?”

翠玉說:“此事奴婢不宜多言,但姑娘放心,就是挨鞭子而已。”

……挨鞭子?這位侯爺貴人千裏迢迢把她叫來就是為了抽她鞭子?還要抽上小半個時辰?永平的那些貴人癖好怎麽如此怪異?竟以抽人鞭子為樂!

這位侯爺真是……有病呀。

沐湯過後,翠玉取出一套雪白的寬袍大袖,侍候阿殷穿上。房門打開時,方才那位小童遞上一個小銀盆,還有竹鹽,道:“還請姑娘盥洗。”

阿殷也只好照做。

待她覺得整個人從裏到外被洗得幹幹淨淨時,小童又道:“還請姑娘跟小人來。”

小童上了樓梯,又穿過廊道,經過了五六間雅間後,方在最後一間前停下腳步。門口也有兩個小童候着,卻不見帶她過來的言深。小童微微側身,道:“姑娘,請。”

房門悄無聲息地關上。

屋裏一片漆黑。

此時阿殷方發現天色已然沉沉,居然已是入夜了。剛剛趁着外面的光亮,她只能看清裏面有一扇巨大的落地屏風,連屏風上的圖案都不曾看清,房門便已關上了。

屋裏同時也很安靜,若不是阿殷以前多得祖父的訓練,耳力格外好,此刻也聽不出屋裏有一道極輕的呼吸聲。

她琢磨着這位貴人的意思,在黑暗中行了一禮。

“民女阿殷拜見貴人,貴人萬福。”

呼吸微微加重。

可阿殷卻久久聽不見貴人的聲音,正驚疑不定時,呼吸又加重了幾分。與此同時,一道沙啞之極的聲音響起:“過來。”阿殷微不可見地咽了口唾沫,摸黑往前挪步。

因伸手不見五指,又不知屋中擺設,阿殷走得極慢。

好一會,她才停下腳步。

那道聲音似乎又沙啞了幾分:“你站這般遠,是怕本侯爺麽?”

阿殷道:“侯爺是天之驕子,阿殷心中敬之。”

“巧舌如簧的丫頭,再過來。”阿殷又挪了幾步,直到腳踝碰出聲響時才停頓了下,此時沈長堂道:“坐。”阿殷坐下時,伸手試探地摸了摸,發現方才碰到自己腳踝的是一張桌案,而貴人的呼吸聲離自己似遠似近,一時半會,饒是阿殷耳力再好,她竟也分不清方向。

阿殷心中愈發忐忑。

“念過書?”

阿殷微微一怔,不明貴人問這話是何意,但也只能答道:“回侯爺的話,幼時家中祖父曾教阿殷念過書。”

“念了什麽書?”

“祖父大多教阿殷習《論語》。”祖父不僅僅核雕技藝精湛,而且讀書甚廣,還有許多時下不為女子所讀的書,祖父也願教她。她格外感激祖父。

阿殷不敢走神,全神貫注地豎起耳朵,生怕聽錯半個字。

此時,黑暗中那道令她身心壓迫的聲音又響起。

“哦?本侯爺問你,縣令的官大還是太守的官大?”

“一州之首稱之為太守,一縣之首稱之為縣令,而州中有縣,理應太守的官……”剩下那一字還未說出口,阿殷渾身就是一僵,背後已然冷汗淋淋。

她明白了貴人的意思。

沈長堂的聲音略帶冷意,問:“理應什麽?”

“理……理應……”她穩住顫抖的手,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道:“回侯爺的話,縣令由太守管轄,理應是太守的官大,民女以為縣令掌管縣,太守掌管州,各司職責,事情大小各有分工,小事找縣令,大事找太守,如此方能有條不紊,百姓方能安居樂業。此乃阿殷愚見,若有不妥之處還望侯爺海涵。”

說完此話,阿殷的心跳得有些快。

方才貴人一問縣令與太守的比較,她便知道貴人知道了她找李太守幫助一事。

貴人對她舍近求遠的做法有所不滿。

黑暗中久久不曾有人言語,反而那道呼吸聲愈發重了,“……果真能說會道,”聲音莫名添了幾分壓抑,“李負此人城府頗深,有能為其所用者,為得之必不擇手段。”

阿殷霍然一愣。

……侯爺在提點她?如此一想,她又猛然一驚。她先前只顧着用李太守擺脫謝家的婚事,卻不曾想到李太守為人如何。若如貴人所言,想要擺脫李太守的确是個麻煩。

此刻,黑暗中又響起一道聲音。

“藏拙可破。”

阿殷豁然開朗,對這位貴人登時有了好感,連忙道:“多謝侯爺提點,阿殷不勝感激。”

“你如何謝本侯爺?”聲音無端低沉了幾分,隐隐有一絲粗喘。

“阿殷還有一串十八羅漢念珠……”

“核雕”二字尚未出口,似遠似近的呼吸聲驀然靠近,熱氣在她耳畔噴薄而出,聲音如低炮,轟地在她耳邊炸開,“本侯爺不要核雕。”

腰肢已然被箍住。

在她驚詫萬分之際,燙熱的軟舌探入她的唇,如同初見時那般,徹徹底底地汲取她嘴裏的每一寸,攪得她身如軟泥,上天賜予的蠻力也無處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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