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自從連綿不休的冷雨結束過後,A市的天氣一直陰郁低沉,今天卻難得明淨。遙遠的天邊,隐隐有着一輪太陽的影子,灑下些暖烘烘的金光,亮堂堂的。
這樣的好天氣,只用來打麻将倒是可惜了。
許湘眉剛這樣想着,謝柏儀接了個電話,轉頭笑嘻嘻的搪塞兩句,讓司機在路邊停了車,便扔下她們溜了。
姜昕感嘆,“還真是風一陣雨一陣,也不知道梁宴清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
許湘眉笑了笑,“感情的事哪兒說得準呢,我家小行一廂情願,有得苦頭吃喽。”
她們兩人有些日子沒聚了,趁着這機會,曬着太陽,喝着下午茶,好不惬意。
晚上仍是回了謝家宅子宵夜,飯後時間尚早,許湘眉跟着謝柏寧回到他住的園子。
上次來這裏,是謝柏衡和姜昕結婚那天,院子裏只開了一株金桂,她便坐在樹下,借着酒意向他告白。只是那個時候,她說的“我好喜歡你”,他根本沒當回事。
現在,滿院的桂樹全開了,已是十二月,竟也不謝。金黃滿地,暗香浮動,氣氛旖旎。
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他牽着她,走進被桂花包圍的小亭子。亭子裏亮着昏黃的光,映着枝桠的影子,明明滅滅。
許湘眉在長椅裏坐下,側過身子,倚着木欄。鼻尖是濃濃的幽香,心愛的人就坐在身旁,她翹起嘴角,怔怔的想,今夜的景色可真美啊!
謝柏寧伸手接住了飄落的花瓣,兩朵長在一起,還有長長的梗。他心下一動,輕輕撚着花插到她的發間。
許湘眉不明所以,想轉身,被他按住肩頭,“別動。”
桂花在她的短發間搖搖欲墜,他取下來,往上面重新尋了個位置,插好。
定定的看着,特別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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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自然的說着,“把頭發蓄長吧。”
她偏着頭,“你不喜歡短發?”
“沒有,短發襯你,我很喜歡。”
“那為什麽要讓我蓄長發?”
謝柏寧溫柔的注視着她,“我想在結婚那天替你梳頭,古代人結婚,不都講究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堂,四梳永諧連理嗎?頭發長點才好。”
許湘眉忍不住笑起來,“可這是媒人做的事呀。”
謝柏寧動也不動的看着她,沒有說話。
許湘眉說,“不過你可以替我畫眉。”
他嘆了口氣,“湘眉,我是認真的。”
許湘眉抿嘴,有些不自在,在心裏啐了自己一口,他又不是一本正經的求婚,自己有什麽好緊張的。
手上卻已經摸出一支煙,銜到嘴邊。
剛要點燃,被謝柏寧抽走打火機,他微微擰眉,“說好了要戒煙。”
她叼着煙,含糊的說,“兩天沒有抽了,就一支。”
湊過去直勾勾的瞧着,讓他打火。謝柏寧愣了兩秒,屈服在她的目光下。
許湘眉吸了兩口,心緒穩定,擡眼問他,“你想和我結婚?”
他露出疑惑的神情,“不然?”
她心頭自然是極欣喜的,卻說,“求婚的事,要你來做。”
他把她攬到懷裏,“當然是由我來做。”
她說,“那我不剪頭發了。”
沒坐多久,謝柏寧送許湘眉回家,到了別墅樓下,她沒有急着下車。
勾勾手指,“你過來點。”
謝柏寧傾過身子,她飛快的親了他一口,“晚安。”
打開車門,她閃身出去,走了兩步又倒回來,“明天記得穿我給你買的那件衣服。”
謝柏寧沒忍住,彎起唇角。
她揮揮手,“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他說:“我先看着你進去。”
許湘眉有些好笑,心裏面暖洋洋的,點了下頭,轉身走上臺階。她進屋關門過後,才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引擎聲,車輪漸漸滾遠。
客廳裏傳來說話聲,她脫了大衣,理了理儀容,才走進去。
客人是老師和黎九駱,她有些意外,“老師,九駱。”
黎庭朝她招了招手,“回來了?快過來坐坐。”
許湘眉過去,黎九駱主動讓了位置,她挨着老師坐下,半嗔半怨,“您來家裏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黎庭呵呵的笑。
主位的許培說,“你這幾天怎麽回事?電話不通,老師和九駱等你一天了。”
許湘眉這才想起手機自動關機後忘了充電,她歉意的解釋,“充電器落在家裏了。”
又問,“有什麽急事嗎?”
黎庭說,“臺灣陶會館邀請我們過去辦展覽,一共半個月時間,你願不願意去?”
許湘眉怔了一下,雖說陶藝是從咱們大陸古時候興起,但論起傳承,臺灣卻更勝一籌。這臺灣陶會館,又是陶藝家們向往的殿堂,能夠在那裏辦一場展覽,就是黎庭這樣數一數二的大師,也不會推拒。
她想了想,有些心動,更多的卻是猶豫。
她才和他在一起沒幾天,不想有這麽長時間的分離。
許湘眉做了決定,嘴唇翕動,“老師,我不去。”
黎九駱不動聲色的看了她眼,隐隐有些了然。
黎庭不明就裏,問道,“為什麽不去?”
許湘眉垂下目光,“我談戀愛了。”隐藏的意思不言而喻。
許培端着茶盞的手頓了下,鑒于父女兩人早就促膝長談了一番,他很快若無其事的繼續呷了一口茶。
黎庭下意識看了看黎九駱,見他面色平靜一點不驚訝,心中長長嘆氣。他問,“男朋友是誰?做什麽的?”
“他叫謝柏寧,是個教金融的教授。”
黎庭蹙眉,“謝家的大兒子?”
許湘眉點了點頭。
“他不是娶了溫佩那丫頭嗎?”黎庭說,他一向不太關心這些,所以并不了解情況。
許培擱下茶盞,開口,“溫家的姑娘早兩年難産過世了。”
“哦,不過,那也不像話。”黎庭見許培沒有不悅的意思,不大痛快,問,“結過婚的男人,怎麽算都是湘眉吃虧,你倒不反對?”
她搶先回答,“老師,柏寧很優秀,我不吃虧。”
黎九駱目光黯了黯,英氣的面龐上卻帶着淺淺的笑意,她總算得償所願了,他應該風度翩翩的祝福。
做不成戀人,退回好友或親人的安全位置,也不算難看。
許培對黎庭說,“你比我更清楚這丫頭的性子,她決定了的事誰也勸不住,她喜歡,我反對也沒用。”
黎庭默了默,知道許培說的是事實,若真的反對了,搞不好她跟着那人私奔也有可能。只是被突然告知自己心中的最佳兒媳婦人選落空了,多多少少意難平。
許湘眉挽住黎庭的手,“老師,他不會委屈我的,下次帶他來見你。”
黎庭又嘆了口氣,和許培對視一眼,只得認了,“過不了我這關可不行。”
她松了口氣,說,“好。”
這時黎九駱突然出聲,“你人不去臺灣也可以,挑幾個代表性的陶器作品,我們帶過去布展就行了。”
黎庭也是這個意思。
許湘眉問,“什麽時候動身?”
“明天,現在就去工作室選作品,我和你一起。”
兩人立即出門,工作室離家并不算太遠,二十分鐘車程。
黎九駱開車,許湘眉坐在副駕駛,一路無話,氣氛詭異。
到了目的地,停了車,黎九駱沒頭沒腦的說道,“我就知道。”
許湘眉解開安全帶,微微詫異,“知道什麽?”
他說,“那天你喝醉酒,是我讓你的朋友給謝柏寧打電話。”
黎九駱不是邀功,他只是想告訴她,他看得開。
她怔住了,然後眼底澀澀的,“九駱,謝謝你。”
黎九駱笑了笑,“幸好你和他修成正果了,否則我可看不下去。”
許湘眉擡眼看着眼前眉目清朗的男人,心裏湧起感動之意,她再次說,“謝謝你。”
他不高興,“喂,我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客氣了?我可不愛聽這三個字。”
她終于笑了,“以後都不說了。”
他露出一副這還差不多的神情,又說,“我提醒你,女人在感情中要有所保留,千萬不要百分之百的投入,別讓自己受到傷害,知道嗎?”
許湘眉下意識的說,“他不會傷害我。”
黎九駱恨鐵不成鋼,咬了咬牙,“不管他會不會傷害你,總之你記住我的話就對了。”
許湘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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