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章

孟文飛開車去接方靖。

雖然宋明川在電話裏已經說了一下情況, 但孟文飛路上還是給鄒岚去了電話，再詳細問了問。鄒岚正在杜鈴家裏，她的說法跟宋明川差不多。

孟文飛到了地方，那是一個街心公園。方靖和宋明川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方靖垂着頭，宋明川坐在一旁發呆。

孟文飛把車停好，朝他們走過去。宋明川看到孟文飛忙迎上來，招呼了一聲：“飛哥。”

方靖聽見聲音，擡頭看了一眼, 臉上滿是沮喪。

孟文飛看了看宋明川，用下巴指了指方靖的方向，宋明川小聲道：“她很難過, 不願回家。我勸不過來，她都不說話。後來她說, 你說了要來接她的。”

孟文飛點點頭：“你先回去吧。”

宋明川有些不放心地回頭看看方靖。孟文飛又道：“回去吧，我會照顧她的。”

宋明川：“那我跟岚姐說一聲。”

“行。”孟文飛朝方靖走去。

宋明川打完電話, 看見孟文飛已經在方靖身邊坐下了。方靖正看着他，似乎在跟他說什麽。

宋明川過去跟兩人招呼了一聲，走了。

長街裏，燈光溫暖，月影映秀, 行人三三兩兩，更多的是一對對情侶輕笑低語親密依偎而過。孟文飛陪方靖坐了一會，對她道：“要跟我聊聊嗎？”

方靖抿嘴低頭, 好半天小聲道：“我搞砸了。”

“我怎麽聽說是杜鈴發現男友出軌吵了起來，兩人動起手來，把家裏都砸了，你做飯做了一半沒辦法繼續下去。杜鈴被打了，你們被波及了，宋明川還被揍了幾下。”孟文飛看着方靖，“這哪裏是你的錯？”

方靖搖頭，絞着手指：“在他們吵起來之前，我就已經失誤了。我摔了一個盤子，吓了一跳，然後把做了一半的‘相伴時光’打翻了。”她低下頭，聲音哽咽，“我當場就懵了，這種低級錯誤，我怎麽能犯呢，太不專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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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文飛并不知道還有這事，他摸摸方靖的腦袋安慰她。

“我打翻那道菜的時候，他們在外頭開始吵了。我太緊張了，都沒聽清他們吵什麽。重新做食材不夠了，而且土豆泥也需要時間準備，我有準備富餘的別的食材，但我腦子一片空白，竟然想不到能怎麽補救。我就愣在那裏，手開始抖。他們都跑出去了，班長後來跟我說外頭打起來了，而我還沒有想好能怎麽補救。”

孟文飛握住方靖的手，她的手很冷，這個不愛戴手套、圍脖，也不喜歡帽子的姑娘。孟文飛将她的手握暖了，把她的手打開，她這段時間一直練習，手上有燙傷的紅痕舊傷，現在左手食指又添了一道新傷，貼上了創可貼。

“怎麽傷的？”

“打翻盤子後手上的刀沒拿住，自己劃的。”方靖很慚愧，“真的都是低級錯誤，在這麽重要的工作裏不該犯的錯誤。”

孟文飛小心把創可貼撕開了看了看傷口，口子還挺深的，血已經基本止住了。

“還有創可貼嗎？”

方靖吸了吸鼻子，把包包扯了過來。

孟文飛有些小心眼地問：“我可以碰嗎？”

“什麽？”方靖不解，轉頭看他。那紅紅的眼眶讓孟文飛心疼了，暗罵自己小氣，這時候耍什麽脾氣呢。

孟文飛把包包打開，翻出一個小小的醫藥包，裏面有藥有創可貼。孟文飛給她換上了新的創可貼，再把她的手握在手掌裏。

“還疼嗎？”

方靖搖搖頭，又道：“他們都說今天工作黃了，出了意外，是因為杜鈴姐男朋友出軌，那出軌對象特意挑了今天給杜鈴發消息發照片示威，讓他們翻臉了。但其實我很清楚，我這裏出了問題，如果沒有出軌這事，我今天的工作也肯定是砸了。”

“能砸到哪裏去，再做別的菜就好了，一道菜沒了，換別的。”

“明明練習了很多次，怎麽能把菜做壞了呢。我太不應該了。大家陪着我準備了這麽久，那些餐具都是花了很多時間挑的。”

“你太緊張了，別鑽牛角尖。”

“大家還不怪我，沒注意到我犯的錯多嚴重。就好像考試的時候我明明答不上題，交了個白卷，然後一陣風刮來，把老師收的卷子全刮跑了，大家都去怪風了。但我知道自己有多糟。”

孟文飛被她哀怨的語氣逗得輕笑。

方靖不滿意地轉頭瞅他一眼：“飛哥你還笑。”

“你的比喻挺生動的。”

方靖撇嘴，頭又低了下去，好半天道：“這頓飯沒做成，後頭的宣傳都沒辦法了。三四五月的營銷工作是以這次的菜品為主打的，結果現在全沒了。而且杜鈴姐是岚姐的好朋友，鬧成這樣大家都很難過。我挺喜歡杜鈴姐的，她人很熱情，卻遭遇這種事。今天是情人節，這麽重要的日子，她期待了好久的，她對今天的晚餐特別在意，結果廚子不争氣，愛人還背叛了她。我覺得好難過。”

“那就再難過二十分鐘好不好？然後讓這事過去吧。”孟文飛看了看手表，把手腕遞到方靖跟前，敲了敲表盤，讓她看時間。

“這難過還帶計時的啊。”方靖嘟囔着，拉着孟文飛的胳膊看表。

“飛哥你的表還挺好看的。”

“那是。”

“肯定很貴。”

“不便宜。”

“你好敗家啊。”

“是你太摳門。”

方靖撇嘴，把孟文飛的胳膊放下了。

“飛哥，如果我做不成一個好私廚，怎麽辦？那太辜負大家了。”

“那是你盤子摔少了。”孟文飛敲她腦袋，“挫折遇得太少，所以不知天高地厚。這次挺好的，讓你感受一下意外，漲漲經驗，以後你再遇到這樣的事，就有心理準備了。”

方靖看着他。

“哪有這麽多的一帆風順，還不是遇到困難就克服困難，然後把它丢腦後去，遇到挫折就打敗挫折，然後丢腦後去。積攢下來的經驗，就都是財富了。你現在剛剛換了工作方式，不再是單打獨鬥，不是自己一個人想做什麽做什麽了，然後又成天惦記着後頭的工作全靠今天的成果，所以你太緊張了。心理沒調适好，自然容易出錯。你找出問題在哪裏，然後克服它，下回就好了。”

方靖眨了眨眼睛，一直在看他。

“會一次比一次好的。要有這個決心。”孟文飛也對她眨眨眼。

方靖抿緊嘴點點頭。

孟文飛摸摸她的頭，笑了：“那我們去吃飯吧。”

“可是都沒夠二十分鐘。”

“故意鬧我呢是不是？”

方靖又道：“我很窮，請不起客。”

孟文飛斜睨她一眼：“摳門。”

“真的沒錢。”

“你以前考試，總是考不好是嗎？”

“飛哥，雖然我窮，但你也不能對我人身攻擊。”

孟文飛不理她的抱怨，又問：“所以每次沒考好，你外婆會給你做什麽吃的？”

“雞蛋面。”方靖比劃着手指，“放兩個雞蛋。”

“那我們回家。我給你做雞蛋面。放兩個雞蛋。”

方靖很驚訝：“飛哥你做？”

“對。”

“你會做？”

“當然不會，可你不是在嗎，你教我呀。”

兩個人回了孟文飛家。

孟文飛真的卷了袖子打算做面給方靖吃。方靖抿着嘴偷偷樂了。

“這麽多水就夠了？”

“嗯。”

“不用高湯嗎？你不是凍了些做好的高湯在冰箱的。”

“不用。我外婆都是用白水做的。”

“能好吃？”孟文飛表示懷疑。

“我外婆做得好吃，你我就不知道了。”

孟文飛彈她額頭。

兩個人一起盯着煮水的小鍋看。

“水開了就下面條。”

“飛哥，要兩個雞蛋，還有蔥花。”

“一個雞蛋在湯裏打碎了，湯裏入味，一個雞蛋整個敲進去窩成荷包蛋，有口感。”

“你敲雞蛋太用力了，又沒有仇。”

“蛋殼碎了，掉進湯裏你看見了嗎？挑出來。”

“蔥花先別放，起鍋的時候再放。”

“來點醬油、香油和胡椒粉。飛哥，那是花椒，你拿錯了。”

一番折騰，外婆牌雞蛋面終于好了。

方靖眉開眼笑的，終于不再苦着臉。

她小口小口吃着面，臉蛋被湯裏的熱氣蒸得紅撲撲的。孟文飛就坐在旁邊看着她。

“好吃嗎？”

方靖點頭。

“所以現在有信心了嗎？”

方靖不明白。

“連我都能做出這麽好吃的面，你做廚神當然沒問題。”

方靖笑起來：“飛哥你挫折遇得少了，不知天高地厚。”拿他說過的話鬧他。

孟文飛作勢要把面端走，方靖護着碗，美滋滋地繼續吃。

孟文飛看了她好一會，道：“我現在明白你說的那種感覺了。”

方靖一邊喝面湯一邊看他。

“看着別人吃你做的飯，很好吃的樣子，是會有滿滿的幸福感。”

方靖點頭，把最後一口面湯喝完了，滿足得嘆口氣。

“阿靖，能做出這麽好吃的面的男人，值得托付終身吧？”

方靖看着他沒回話。

“我再幫你把碗洗了，你就答應做我女朋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