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校服下的親吻

周星星醒來時發覺自己躺在病床上，悶熱的夏天裏躁動不安的空氣和發悶的胸口痛不堪言，模糊的記憶在腦海裏迅速播放……

醫院的消毒水味道令人做嘔，報紙上的報道跟記憶中跳樓的畫面重疊，周星星仿佛沉沒在無垠的大海裏，被鹹濕的海水包圍，無法呼吸。雜亂的海藻纏住她的手腳，無論怎麽掙紮都沒有出路，只能一點點任自己下沉、窒息。

她扯掉吊針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幾個小護士在身後追她，她拼命地掙脫，在樓道裏狂奔……

周星星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國內！怎麽回事？她四處尋找着媽媽的蹤影，一個病房一個病房的看過去，始終不見人……周星星有些着急的向前跑，最後驚動了周叔才控制住她。

“我爸媽在哪？求求你告訴我，他們在哪？”周星星扯着他的衣服問。

周叔不得已把她領到病房前，周星星立刻沖過去抱住媽媽，周母的手像一只枯樹幹，瘦的青筋暴突，周星星抓住她的手哭着說：“媽！你為什麽不吃飯？為什麽？”

可是周母聽不到她說話一般……

“我媽她怎麽了？她……到底怎麽了？為什麽自從那天開始她就一直……這樣？”周星星哽咽。

“你媽受了點刺激，醫生建議回國治療，可能會恢複的更快。

要不然我也不會把你們接回來……”

“刺激……”周星星喃喃自語，一下子攤坐在地上，她小心翼翼地問：“我 爸呢？我爸……他……”

周叔閉着眼點頭。

周星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找老周……你們都騙我！從一開始就騙我！！！”

周星星瘋了似得向外跑，周叔早走預料立刻抓住她，把病房的門鎖住。

周星星豪不領情對着房門又踢又打，周叔說話她完全聽不進去……

“我不信！我不相信……”周星星搖着頭沖他喊。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她的臉上，周星星立刻安靜下來。

“你還鬧？！”周叔厲聲的呵斥道：“你媽媽已經精神崩潰，現在你是家裏的唯一支柱！你看看你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

“你自己好好想想！”

周叔說完大步走出病房，周嬸在一旁說：“她畢竟還是小孩子，不能太急……”

周叔搖頭：“自從老周去了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再也不是小孩了。她是老周的唯一希望，我不能任由她堕落，必須打醒她！”

周嬸無奈何的嘆氣，“老周太極端了！孩子沒有了爸爸，要再多的錢有什麽用？”

“一輩子坐牢有父親跟沒有有什麽區別？”

周嬸聽了只得低頭抹淚：“老周留下的東西處理好沒有？”

周叔點頭：“財産合法，沒有問題。過些日子就可以讓他們回家了。只是，嫂子的病…哎！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恢複過來……”

“時間會抹去一切的……可是星星的大好前程是被耽誤了……”周嬸拍着他的肩膀說。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過幾天我去大學裏走動走動……”

“嗯！”周嬸點頭說：“星星還小，學是一定要上的！”

周星星看着院子裏的花，喃喃自語道：爸爸的花兒落了，我再也不是小孩了……

老房子突然變得異常安靜，周星星在背後抱住媽媽，把頭貼在她的臉上，不知不覺就淚流滿面。昔日的歡聲笑語都一去不返，這個破碎的家再也沒有生氣。

周母呆呆地坐在電視前，電視機裏的聲音傳到廚房：“轟動江華的官員貪污受賄事件，時至今日終于塵埃落定。涉嫌受賄的xxx，xx，xxx等都對自己的行為供認不諱，現已進入結案階段。另外，跳樓自殺的周xx傳言與此案有關，但無确鑿的證據……”

“爸爸絕不會貪污！絕不會！他答應過我一定會做一個好官……”

周星星拉開冰箱，把頭埋到冰箱門上，她此刻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

一個月前的餃子還在冷凍室裏，可是爸爸再也沒有機會吃了，再也沒有了！

老周那天故意找茬是為了支開女兒，老周以為讓女兒恨自己，她在得知真相後就不會那麽傷心。

可是這一切對周星星來說都是那麽的殘忍，她再也沒有機會對爸爸道歉，再也沒有！她永遠都要背着這份愧疚和無法承受的愛！

她得好好的活着，她得活着！她不能逃避。

在女兒的悉心照料下周母日益好轉。錯過高考的周星星整日閑賦在家，在院子裏種滿了向日葵……

她拉着媽媽出門看花，周母頻頻點頭說：“這樣倒是覺得房子沒這麽冷清了！”

“媽，你說什麽呢？”

周母不再說話，周星星帶着她去公園散步……

“吆喝，這不是老周那家人嗎？竟然還有臉回來……”

“就是……聽說老周說畏罪自殺……”

幾個中年婦女在背後議論紛紛，周星星拉着媽媽要回去，周母拍了拍她的手說：“星星，別害怕！沒有做就是沒有做！她們越這樣，我們越要挺直腰板！躲是沒有用的，不能叫人家瞧不起我們娘倆！”

“嗯！”周星星擦幹眼淚，昂起了頭。

周母看着她說：“媽媽前一陣子精神不濟，讓你獨自面對，真是委屈了你！”

“沒事……”周星星搖着頭。

“你有什麽話就跟媽媽說……”

“我也想相信爸爸，可是……可是既然他沒有做，那他為什麽……為什麽……”周星星低下頭說不下去…

“傻孩子！你太小了不懂官場上的事。你只記住爸爸這麽做都是為了保護我們，千萬不要胡思亂想！”

“嗯，媽，我一定會記住你說的話！”

“只可惜耽誤了你的前途啊！”周母又說：“這個時候是不是趕上畢業聚會了？你們班主任陳老師已經打好幾個電話了……”

“我不去！”周星星轉身不敢看媽媽，堅定的說：“我不去學校！”說完一路小跑回去，把自己悶在房間裏不出來。

夜裏，周星星趴在桌子上翻看父親生前寫過的毛筆字，一字一句都像刀一樣剜在她的心上，低頭間墨跡斑斑，她趕緊用手去擦拭，結果越擦越模糊，周星星仰起頭抹了抹眼睛，把紙小心的放在大箱子裏，緊緊的鎖起來。

這時窗戶邊好像出現了悶悶的敲打聲，她走過去打開窗戶，看見有個模糊不清的人影對她招手。紙飛機不停地從下面傳上來周星星接住飛機，一折開上面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周星星的眼淚奪眶而出……

“對不起”

“你還好嗎？”

“明天去參加畢業典禮好不好？我們都在等你…”

最後一封是：“我好想你————”

周星星對着夜空做了個：“我會去”的動作，黑暗裏的人影跳了起來。

這麽多天周星星臉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我們曾經終日游蕩在故鄉的青山上，

我們也曾歷盡苦辛到處奔波流浪……”

六班門外傳來陣陣歌聲，周星星鼓起勇氣走進去，才發現自己不争氣的掉了眼淚…… 高三來的太快走的太急，像在太陽下咻的一聲蒸發的水滴，一切都來不及好好告別。

她跟随大家一起唱着：“友誼萬歲，朋友萬歲，萬歲

舉杯痛飲同聲歌頌友誼地久天長……”

他們沒有停下繼續把整首歌唱完。

歌畢掌聲落，薛菲菲第一個沖出來給周星星一個大大的擁抱：“星星，我好想你！”

“是啊…是啊，我們也是……”李墨白也抱住她，同學們把她團團圍住，圍成一個堅不可摧的城堡保護着她，把陣陣能量傳遞到她的身上。

大家争先恐後的在她的校服上簽名，薛菲菲在她的背後畫了一個大大的美少女戰士。

“這個美少女戰士就是我，我永遠會站在你身後保護你，永遠不會離開……”

“菲菲……謝謝你！”

“咱倆還說什麽謝謝~~以後有什麽事一定要第一個通知我知不知道？”

“我會的！”

“拉鈎……”

周星星伸出小指勾住薛菲菲的手指頭唱着：“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沒有一個人提及過去一個月發生的事，周星星知道一定是老陳安排的。她有些感激的看了看老陳，老陳擺擺手叫她過去。

“才一個多月不見，怎麽瘦了這麽多？你還好吧？”老陳關切的問。

“沒事兒……”周星星勉強的笑了笑。

“有些事不是我們能控制得了的……別鑽牛角尖！過去了是過去了……”

“嗯，我知道……”

“這個……是我以前上課時收的，看信封上是你的名字，現在也該還給你了。”

周星星一愣沒有接，老陳會心地笑了笑說：“你放心，我絕對沒有看！”

周星星一個人坐在角落裏靜靜地翻着手裏厚厚的一沓信，雖然沒有落款但這字跡她再熟悉不過。

卓羽的托福成績最高，平時成績最穩定，學校選擇保送他很正确，他一定能做的很好……周星星想到這趴在桌子上抹了抹眼角，是高興的事，應該開心！可是她的心好痛，這一而再再而三失去最愛的痛苦，她真的承受不住……

不知何時卓羽已經坐到了她的身旁，他輕輕地掀起蓋在周星星身上的校服，在校服下偷偷地吻了下她的眼睛……

周星星屏住呼吸，手攥成拳頭，假裝睡着假裝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