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遭人辱罵

平時只要分東西,紫葵都會分毫不讓,今日她卻顯得挺豪爽,特別是看到二叔家的兒子玉森和三叔家的兒子玉榮、玉喜每人穿一身新衣裳,紫葵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大家頗感意外也是有道理的。

玉森平時不愛說話,雖然只有十一歲,卻顯得十分老成。他獨自蹲着在地上拿棍子寫寫畫畫,不理會大家。

三叔家的玉榮今年十歲,雖然比紫葵足足小了四歲半,但他總愛與紫葵過意不去。或許是平日裏紫葵對他分毫不讓,而他又覺得姐姐們必須讓着他才行,所以總愛和紫葵吵架。

這回紫葵看見他們穿新衣裳沒有吭一聲,玉榮以為紫葵是沒瞧見,故意一蹦一跳地來到紫葵面前,“三姐,你瞧,我穿的可是新衣裳,前幾日二嬸就帶着我和哥哥以及玉喜去買布了,還找裁縫量體做的,你說好看不好看?”

以前要做新衣裳,可都是何氏與二嬸陳氏、三嬸齊氏三人一起親手縫制,這回二嬸竟然舍得花錢請裁縫,在紫葵看來可是鋪張得很。

紫葵哼笑一聲,“看來家裏很有錢嘛,你們愛穿什麽就穿什麽,反正明日早上就分家,以後到底誰家過得好還兩說呢,咱們走着瞧!”

玉榮對紫葵做了個張牙舞爪的姿勢,然後又跑開了,他怕紫葵會追上去揍他。

孟家最小的孩子是玉喜,他小跑着過來,往紫葵手裏塞一個堅果,“三姐,這是我在路上拾到的,你吃吧。”

玉喜只有八歲,但機靈可愛,哥哥姐姐們他每個都喜歡。

紫葵終于露出一點笑容,“謝謝玉喜,我曬完衣裳就吃。”

大家見紫葵沒鬧就安心了,月季和水仙一起将吃飯的桌椅搬到門口放着,順便擦擦桌子,因為二叔家已經将床搬進了屋裏,這麽多人沒法再擠進去吃飯,只能在外面吃了。

玉榮和玉喜朝玉森圍了過去,看他在地上亂畫什麽東西。二嬸和二叔進自己的屋似乎要商量什麽,家裏是由他們倆管家的,應該是躲在屋裏算賬。除了買頭花和做衣裳,他們還買了鐵鍋、碗等必需品,每家都有份,看來花了不少錢,這賬得慢慢算。

三嬸和三叔一心在敲着新買的鍋,看夠不夠結實,兩人還争了起來,說花十二文錢買一口鍋實在是太貴了。

阿婆烏氏和阿公孟老爹瞧着大家都盼着分家,他們也開心,十六口人夥着過日子誰都想偷懶,所以越過越窮。待分家後,各自都知道努力養家糊口就會勤快起來,就像紫葵說的,到底誰家過得好還兩說呢,得看各家的本事。

丁香已經将一鍋的大白菜鏟了起來,裝了滿滿一鐵盆。然後又煮了一鍋野菜湯,足夠一人一碗的。

她将這盆大白菜端到餐桌上,月季從櫥櫃裏端出一小碗腌蘿蔔條,水仙端出一小碗雪裏蕻,在大家看來,這頓午飯已經不錯了,雖然菜色不怎麽樣,但有不摻野菜沫的玉米面餅和窩窩頭吃。

沒過多久,烏氏就将玉米面餅煎好了,窩窩頭也都蒸熟了,她敞開大嗓門嚷道:“開飯了!開飯了!吃飽了後除了玉喜要看家,其他人都得去上山開荒,多開出一些地,來年好種糧食!”

丁香一聽說要上山開荒就害怕,前幾日一直開荒,她的手掌都磨出水泡了,而阿婆和二嬸還一個勁地怪她不會幹,不停地催她快點挖快點挖!

其實月季和水仙也怕上山開荒,她們聽後都耷拉着腦袋,然後又拿起筷子搶大一些的玉米餅吃。

烏氏吼道:“搶什麽搶,我來分!”

她拿出十六口碗,每個碗裏放一塊玉米餅和一個窩窩頭。這下大家守規矩了,因為每個碗裏都刻着字,大家只能拿自己的碗,可不能挑好的拿。

烏氏這時才想起孟貴和何氏,“丁香,你爹娘幹嘛去了,怎麽還沒回家?”

“他們割茅草去了,說是要給柴房鋪好屋頂,否則外面下大雨,屋裏下小雨。”丁香說這些話時大家都沒吭聲,似乎覺得老大一家住柴房理所應當。

烏氏又想起海棠,“丁香,你把你姐的那碗端給她吃,多夾些菜。大家先吃吧,就別等老大夫妻倆了。”

“嗯。”丁香立馬把海棠那碗端起來,夾了好些大白菜和腌菜,另外還找一個碗盛滿野菜湯端了過去。

丁香才走開,二嬸陳氏就小聲嘀咕起來,“海棠還真把自己當孕婦了?她肚子裏懷的到底是哪家的野種還不知道呢,這不是白費糧食養野種麽!”

二叔孟慶鼓着那雙牛眼瞪她,“趕緊吃你的,別廢話!”

二嬸陳氏氣得猛夾一口菜在嘴裏嚼着,然後喝湯呼呼啦啦的。幸好她說的這些話沒被烏氏聽見,否則烏氏準要給她一個嘴巴子。烏氏可是個厲害的婆婆,三個兒媳婦被她管得服服帖帖,哪怕最要強的二兒媳陳氏,也不敢當着烏氏的面亂嚼舌根。

若不是烏氏和孟老爹都一字不識,也不會算賬,才不會讓老二夫妻倆管賬呢,因為老二孟慶讀了一年書,而陳氏也算是個機靈的,平時家裏賣些什麽,她都只錯進不錯出,對外沒吃虧過。

坐在旁邊的三嬸齊氏一心低頭吃,她平時看着斯文,但也是個絕不吃虧的性子,生怕別人多吃了菜,她便心無旁鹜地吃啊吃。

孩子們更是搶着吃,在這個深秋初冬的季節,又是山溝溝裏,能吃新鮮蔬菜也就只剩這十幾日了,待入了深冬,就得吃兩個多月的腌菜了。

丁香端着兩個碗來到東屋,這間屋裏擺了一張破桌及一條舊凳,另外擺兩張窄床。平日裏海棠和丁香、紫葵三人擠一張窄床,孟貴和何氏擠另一張。

雖然大人和孩子們同居一屋不宜,但家裏就這個條件,也沒啥可忌諱的,就是在兩張床之間隔了一道布簾。

“姐,吃飯吧。”丁香将碗放在桌上。

海棠早就過了妊娠反應期,直到肚子大起來才被眼尖的村婦們發現,此時她都有孕四個多月了,正是開胃能吃的時候。

她本來就餓得不輕,端起碗來便低頭猛吃,一口氣吃掉了一塊餅和一大半菜,一直沒擡頭。

丁香剛才沒胃口吃飯,現在見海棠吃得那麽香,她的腸胃開始蠕動起來,好像也有些想吃了。她趕緊出去,将自己那碗端過來,還特意多夾了些菜,然後來到屋裏和海棠一些吃。

慢慢地嚼起來,丁香感覺還不錯,至少是她來這半個月第一回覺得這飯菜還算可口。“姐,阿婆說下午要去開荒,我該怎麽找借口去表哥家?”

海棠終于擡起頭來,碗裏也快吃幹淨了。她微蹙眉頭想了想,“你先去幹活,幹了一半就說肚子疼,要拉稀,裝像一點,阿婆指不定就讓你回家了。”

“這樣就行?”丁香覺得這也太簡單了,這些日子她可一直都在裝,裝肚子疼應該不難。“對了,既然要去表哥家,那就得早去早回,有沒有近路抄過去?我病了一場,腦子總是暈暈乎乎的,都不太記路了。”

丁香說話時有些心虛,她可不是記不清路了,她壓根不知道表哥家在哪兒。

海棠沒有絲毫察覺,又低頭吃飯,說:“你自小不喜歡表哥一家,極少去他家,當然不知道哪有近路可抄。你記着,到了鎮上你一路朝北走,然後有一個岔路口,你挑窄的那條路走,走到一口池塘邊,就能瞧見表哥的家了。他家在村的最西頭,這你應該記得吧。”

丁香趕緊點頭,“嗯,這我自然記得。”

等丁香将碗裏吃完,準備再來吃點菜喝些湯時,發現他的爹娘已經回來,坐在那兒開始吃了。只是菜盆裏空了,腌菜碗也空了,就連那個野菜湯盆也空空如也。孟貴和何氏只有分到碗裏的玉米餅和窩窩頭吃,不過他們吃得也挺香。

這時烏氏頗為不悅地說:“吃飯就該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你也跟着躲在屋裏吃像什麽話?還有,你姐的事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她也沒必要一直躲在屋裏。”

丁香用蚊子般的聲音嗯了一聲,她轉身之際,突然發現海棠已經走了出來。大家都傻傻地看着她,特別是看她的肚子。

海棠平時就不愛說話,此時更是一言不發,神色雖然有些局促,但還算端得住。她安安靜靜地将碗放下,又像往常一樣去井邊打水,因為平時都是她打水洗碗的。

丁香見海棠将桶輕輕扔進井裏,抖了抖繩子,然後使勁将滿滿一桶水往上拉。

丁香連忙跑過去,“姐,我來吧。”

海棠搖了搖頭,堅持自己拉,一會兒便将一桶水拉了上來,“瞧,我和以前沒什麽兩樣,什麽活兒都能幹。”

她忽然又轉頭看向大家,“等會兒我和你們一起去開荒。”

除了丁香一臉的驚詫,大家并沒有大大的反應。在丁香看來,一個已有四個多月的孕婦怎麽能去開荒,那可是重體力活呀。孕婦不是得在家養着麽,即便要活動活動筋骨,那也只能做些簡單的家務活。

海棠要去開荒,竟然沒有人反對!

大家的神色确實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見海棠願意出門見人有些不可思議,覺得她應該怕丢臉不敢出門才對,為何敢如此堂而皇之?至于下地幹活,沒什麽不可以。要知道村裏有許多婦人挺着八個月的大肚子照樣下地幹重活,絲毫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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