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剝大蒜

倪萊瞪大眼愣住。

古銅色,寬肩窄腰,背上有條很深很長的刀疤,身上肌肉緊實勻稱,大腿修長有力,臀部翹而性感。

小腹雖然凹着,但是人魚線依舊清晰,身體上有水珠沿着人魚線往下,再往下……

男人突然側身,背對着她,縱身跳入海裏。

倪萊連眨了好幾下眼睛,滿腦子都是那個古銅色的臀部。

常年在海邊的人,身體被曬黑沒錯,但是屁股不應該是……白的……嗎?

就跟剝大蒜一樣,正确的剝開方式不應該是剝掉皮,露出白白白色的蒜瓣嗎?!

他身上的古銅色很均勻,不科學。

太過震驚,倪萊在草叢中坐了好一陣才緩過神來。

身體的痛覺和石頭縫裏男人的衣服和鞋襪告訴她,她沒有出現幻覺。

此人在裸泳。

臀部不像大蒜瓣一樣白好像有了那麽點兒科學。

背面是古銅色,正面……呢?

倪萊費了半天勁才把臀部從腦袋裏甩出去,身體正面的胸肌腹肌什麽肌的争前恐後往腦袋裏擠。

真是……太陽了藏獒。

倪萊坐在石頭上回想了半晌,确定人魚線下面的那啥啥她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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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啥究竟是什麽顏色?!

古銅色?蒜白色?還是肉粉色?

登島以來,這是第一件有點兒意思的事情。

雖然沒看到,但是她看到了男人的臉。有棱有角,很有辨識度,适合畫進畫裏。

太陽完全升起來,被海水托住,像個熟透的番茄。海水開始漲潮,一浪高過一浪,始終不見男人的蹤影。

倪萊從石頭上跳下來往回走,她覺得如果自己始終賴着不走,那人估計淹死在海裏也不打算上來。

還挺……害羞。

真想學學牛郎耍回流氓,把他留在石頭縫裏的衣服給偷走!

倪萊心情莫名好了不少,不是她思想猥瑣愛好這口,而是她又一次依靠着這張面癱臉占了上風。

數年前的一次事故,腦部神經出現問題,她的臉再也做不出喜怒哀樂的表情。

常年保持一種面無表情的表情,由開始的不适應到現在的麻木習慣,不是件容易的事。

面癱有面癱的好,比如剛剛和那個裸男四目相對時,甭管她心理活動是什麽,甭管她怎麽血脈偾張胸腔炸裂,她的臉是無比淡定的。

盡管一夜未眠,倪萊精神頭很足,回去之後拿筆一氣呵成畫了幅畫——抽象派裸男。

雖然是抽象派畫法,但是眼不瞎的人都能看出來是個裸男,肩背扛着刀疤的裸男。

倪萊站在畫架前,三年來第一次有了感覺。

就是她想要的感覺,想要畫出世界的感覺。

她用手機把畫拍下來,翻到章小憐的微信聊天窗口,選擇圖片的時候,她頓了下,不知出于什麽心理,沒有把照片發出去而是退出了聊天框。

攥着手機爬到閣樓發了會兒呆,除了搖搖欲墜的破爛和黴腐味,摸着良心講,這裏的視野很好,可以看見海灘和島上一部分的風景,包括房東的那個小酒館。

清晨,酒館沒有開張,木門緊閉,門前的小路靜悄悄,無人經過。

整個頁沙島還在沉睡中沒有醒來。

忽然,一人一狗闖入倪萊的視野,打破了寧靜。

一個男人騎着經典二八式自行車,從小路盡頭緩緩駛來。

車把上挂着一個盛滿菜的菜籃,一只金毛搖着尾巴跟在自行車屁股後面。

男人在小酒館門口停下,拿下來車把上的菜籃,挂在金毛脖子上,大掌在金毛腦袋上摸了摸。

金毛圍着他轉了個圈,脖子挂着菜籃跑到酒館門前,擡起前爪把門撓開,溜了進去。

男人單腳支地,從褲兜裏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叼在嘴裏。他把煙盒塞回褲兜,掏出一盒火柴,劃出火,攏着掌心擋住風點煙。

火柴裝進褲兜,雙手撐車把離地,騎上自行車離開。

他身上穿的長衣長褲倪萊認識——無人區石頭縫裏的衣服,那個裸男的衣服。

他掏火柴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倪萊看見他擡頭朝她這個方向瞧了眼。

只這一個若有似無的眼神,倪萊莫名心跳砰砰砰,下意識去躲。

一個閃身,小腿蹬掉了閣樓的兩截橫梁。

“……!!!”倪萊保持着一種詭異的姿勢靜坐了兩分鐘,這才小心翼翼掏出手機給房東打電話。

第九聲嘟後,夏毅凡睡眼惺忪地接起電話,含糊地喂了聲。

倪萊平靜道:“閣樓的橫梁斷了。”

夏毅凡秒醒,騰地坐起來:“你上吊了?”

倪萊:“……”

夏毅凡掀開被窩,直接穿着睡衣褲趿拉着拖鞋就往門外跑,邊跑邊嚷嚷:“我告訴你啊,你敢在我房子裏尋死我不給你收屍,啊呸,我把你屍體扔海裏喂鼈。”

倪萊:“……”

夏毅凡着急慌忙地跑到老房子,看到斷掉的兩根橫梁,擦汗道:“卧槽,你上吊了兩次?!”

倪萊想起今早無人區的那個裸男,也是信誓旦旦說她要自殺。

“我長了一張自殺的臉?”她問。

“哦。”夏毅凡擡起頭,看着坐在高處一臉面無表情的倪萊,幹笑道,“不能夠,主要是你長得招眼,不像個凡人。”

倪萊從鼻子裏哼了聲。想起自己當初進王家門時,被王茹沁指着鼻子罵她整天挂着一副死人相,克死了王輝。

季随帶着隊員們在基地訓練。

救援隊的生活其實很枯燥,除了出任務,每天都在訓練。

海上瞬息萬變,救援時不允許出錯,一個微不足道的零件數值的變化就可能導致潛水員喪命,更不用提等待救援的人們。

體能訓練,技能訓練,實操訓練……輪番下來個個都已精疲力盡,但卻沒有絲毫懈怠。季随私下裏和隊員們打鬧玩笑,但是訓練時格外嚴苛,隊員們早已習慣,每次訓練都要當成實戰救援。

季随抱着最後一個假人從海底出來。

毛線把假人平放在甲板上熟練地做完了一套心肺複蘇,沒頭沒腦說:“季隊,阿凡家的那個女房客有點兒虎。”

季随抹了把臉上的水:“剛在下面你淨想着這些?輪機艙還有一個人你都不知道!”

“沒有沒有,是阿乙提醒我時間到了。”毛線坐在甲板上,自知理虧,心虛地張牙舞爪比劃着轉移話題,“就昨晚她腳踝上那塊木板,你知道她怎麽卸下來的嗎……”

毛線把夏毅凡昨晚說的話又重複了遍,最後感慨地說:“這其實都不算是事兒,最關鍵的是她一個小姑娘,長得本就招眼,一個人登島玩就不說什麽了,她那脾氣就不怕遇上個歹人把她給……這也就是運氣好碰到我們,換幫人試試?她沒準昨夜就讓人給那啥後扔海裏了。”

毛線一只手按在假人胸口撓了撓:“大海那麽大,那我們可就撈不着喽。”

季随擡腳把他按在假人胸口的手踢開:“待會兒負重折跑你背老三。”

老三是救援隊體格最大體重最重的一個隊員,在指揮中心工作,負責救援警報系統。老三個頭大吃的胖,但是腦子卻很靈活,是個靈活的胖子,平時鬼點子最多,也最不老實。

毛線趴在甲板上哀嚎:“為什麽?”

季随皮笑肉不笑:“給他摸胸。”

毛線想哭,我不就是摸了一把假人的胸嗎。

一天訓練結束。

汗濕的T恤貼在身上,印着腹肌的輪廓,季随一把扯掉T恤,拿在手裏擰了一兜水出來。

毛線拿着手機蹦過來,喊:“阿凡打電話找你,說是有急事。”

“等着。”季随拽着褲腰要脫褲子去沖澡。

“季爺!救救我!”夏毅凡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我砸暈了一個人。”

季随淡定道:“趁人暈着趕緊找把刀剁吧碎了扔海裏喂鼈。”

“晚了,她醒了。”夏毅凡接話很溜,“她說讓你賠衣服。”

“放屁。”夏毅凡喊過不少狼來了,其實就是想約他出來喝酒,季随直接推辭道,“我今晚不出來。”

“她真的讓你賠衣服,倪萊,昨晚那個女的。”夏毅凡扯着嗓子,“她說你今早扯破了件她的衣服,非讓你賠個一模一樣的,不然這事沒完。”

毛線拿着手機瞪大眼,腦子裏閃現過無數個黃暴小劇場。

季随褲子已經脫了一半,聽到這話,他身形頓住,略微思忖了會兒,無視毛線臉上精彩的反應,扭頭對着毛線手裏的手機屏幕說:“十五分鐘。”

“好嘞,我在老房子院門口等你。”夏毅凡挂斷電話,心裏有點兒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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