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大帥比
季随身上什麽也沒有蓋,就這麽光溜溜地睡着了。
被夜風吹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一陣頭重腳輕。頭疼,眼睛疼,喉嚨疼,全身疼。
他在床上坐了好一陣才擰眉站起來,拉開衣櫃彎腰扒拉內褲的時候,一個不穩,差點兒一頭栽進衣櫃裏。
我操?
季随拽着一條內褲直起腰,一手扶着櫃門,一手去摸額頭。滾燙。發燒了,他愣着回想了會兒,感覺好幾年都沒感冒過。
不就是昨晚莫名其妙打了一炮嗎?
臉上有什麽東西一直擋着鼻孔出氣,他竭力睜了下眼。
操。
他是用拿內褲的那只手摸的額頭,真是燒糊塗了。
一大早就被內褲蒙了一臉,太他媽晦氣。
他套進去一條腿,也不算是晦氣吧,那就是殺氣?騷氣?操,我這是條幹淨的內褲,一次也沒穿過,哪來的殺氣和騷氣?
連穿一個月沒洗的才他媽是殺騷氣沖天!
另一條腿套進去。
啪叽——
他坐了個屁股蹲兒,低頭,那啥跟着在來回晃。
操。兩條腿蹬進了同一個洞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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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媽是個穿條內褲都穿不好的大爺。
季随就這麽在地上坐了兩分鐘,哭笑不得地蹬掉內褲,手撐着地站起來,搖晃着去浴室沖了個熱水澡。
洗白白出來後,再次看見地上的那條已經沾了灰的內褲,就開始各種嫌棄,并不想往身上套。
他去衣櫃裏翻找了半天,一條內褲都沒翻出來。
屋裏的水盆裏倒是攢了好幾條內褲,都他媽是殺騷氣沖天的玩意兒。
家裏好像有一打幹淨的內褲。對,就是9號院的那個家。
季随捏着那條把自己絆倒的沾滿灰的內褲,穿還是不穿,這他媽不是個問題。他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這玩意兒見證了他腦殘恥辱的行為,堅決不能留,見一次心裏堵一次。
穿開裆褲的三歲小孩都幹不出被自己的內褲絆倒的事情來!
他撈着一條長褲直接往腿上套,這次異常的小心,拽着褲腰提到不能再提時才擡另一條腿。
啊,媽蛋,提太高了,又要往下再褪。
這操蛋的一日之計在于晨!
終于把褲子穿上,已經累了一頭汗,還能不能行。
暴躁地撈了件T恤套上,趿拉着拖鞋去刷牙。刷牙的時候看着鏡子裏的那張臉,幾乎快認不出。
胡子拉碴,眼窩泛青,眼皮微腫,眼球上有紅血絲,眉頭皺成一團疙瘩。
記憶中季元良半夜回家時的樣子。
季元良早就退休了吧,所以半夜給他打電話,只響了兩聲他就接了起來。
都說人老了會少眠,季元良昨夜應該沒有睡吧,不知道他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敲出“照顧好自己”這幾個字的。
昨夜真打電話了?還是……做夢?
急于求證,季随快速刷好牙,沒有洗臉刮胡子,直接沖出來找手機,找了老半天,在床底下找到,跪在地上伸手扒拉出來。
仙人掌花的裂紋屏幕。
不是做夢……吧。
他就地坐下來,背靠着床沿,解鎖劃開屏幕,通話記錄裏顯示04:29呼出【家】,通話時間26秒。
最新一條短信,來自【家】:照顧好自己。
不是做夢。
他真的給季元良打了通電話。他一個字沒說,季元良就知道是他。是沒陌生人給季元良打過電話嗎?半夜接到個陌生號碼就猜是他兒子。
季随按着脹痛的眼眶。
季元良真的一直沒有換過電話號碼,是在等他吧。
生病的時候,就會胡思亂想。季随覺得自己燒糊塗了,才會胡思亂想這麽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他就這麽坐在地上,不想動彈。
就像是常年繃緊的一張弓,上面的一根弦被主人戳了一下,猛地一松,整張弓就廢了。
又像是蒙着眼睛沒天沒夜拉磨的驢,突然有一天猛地被人掀開了眼罩,就不會轉圈拉磨了。
突然就找不到弓生和驢生的方向和目标。
季随發出這麽一大通感慨,他覺得此時此刻自個就是那頭找不到北的傻驢。
操。
你才是頭傻驢。
他手撐着地站起來,打算去傻驢家把那一打內褲拿過來。
媽的,真是燒糊塗了,不是傻驢家,是老子的家!是正被一頭傻驢占據的老子的家!
老子家被一頭傻驢占領了。
這日子沒法過了。
下樓走到院子裏推着自行車騎上去,路過門口時,門衛和他打招呼:“季隊,出去啊。”
“嗯。”季随應了聲,想了想,喊了聲,“你見着指導員跟他說一聲,我今天歇班。”
今天的第一嗓,聲音怪怪的,就像是用生了鏽的水壺在青藏高原上燒開水,燒是燒開了,但是沸點不對。
發出來的聲音裏帶着生鏽的渣子味。
門衛愣了愣:“季隊,你嗓子怎麽了?”
季随咳嗽了聲,聲帶震動,嗓子眼發幹發緊。
他醞釀了好一陣,用唾沫潤了潤喉嚨,想要開口說話解釋,車已經騎出去老遠,索性作罷。
真他娘操蛋。
騎到9號院,大門緊閉,他兩條腿着地直立起來,雙手掂着車把往門上撞了三個回合。哐哐直響。
不一會兒,他聽到院子裏響起腳步聲,然後,倪萊弱弱的聲音從門縫裏傳來:“誰啊?”
季随不耐煩道:“我。”
吱呀——
院門打開。
季随挺震驚的,他剛才的那一嗓,失真到不能再失真,生鏽到不能再生鏽,他自己聽了都不見得能聽出來是他本人,倪萊居然能聽出來?!
這什麽特異功能?
跟他昨晚聽了季元良那一聲“喂”就能判斷出來那是他爹一樣,關鍵那是他爹,我又不是你爹!
倪萊敞開院門,讓他的自行車能推進來:“這麽早,是有事嗎?”
我沒內褲穿了,現在就沒穿,所以來拿那一打內褲。
這句話說出來好像有點兒像耍流氓。
季随把自行車推進去支好,斜她一眼,就這麽幹着嗓子說:“你知道是誰嗎你就瞎開門。”
倪萊跟上來,為了能跟上他的步子,她甚至小碎步蹦跶了兩下:“我聽出來是你了。”
季随:“你……牛逼。”
倪萊:“你嗓子怎麽了?感冒了嗎?”
季随進屋裏直接上樓:“是吧。”
走進主卧裏随手鎖上門,翻出來那打內褲,直接揪出來一條,站在床前脫了褲子穿上,然後一屁股坐在床上,伸腿慢騰騰穿褲子。
屁股一沾着床就跟長上面一樣,不想動。
費了半天勁把褲子穿好,掙紮了會兒,從床上爬起來。
還沒吃早飯呢,昨天就沒吃晚飯,這幾天都沒好好吃上一頓飯。肚子裏沒食兒,大便都不規律了。
去小酒館找夏毅凡讨飯吧。
季随坐在床沿上穿鞋,穿好鞋才想起來他進屋忘記換鞋了。妥,愛換不換,反正也不是他拖地。
關上門下樓的時候,感覺樓梯是棉花牌變形金剛做成的,跟彈簧一樣,踩上去變着花樣地軟。他抓住扶梯才幸免于一頭栽下來。
鼻子最先嗅到飯香味,不錯,鼻子還通着氣,這次感冒也不算是太嚴重吧。
倪萊正在打蛋,瞧見他,問:“雞蛋羹可以吃嗎?”
季随嗯啊了聲。
倪萊:“你等一等,粥快好了。”
季随:“什麽粥?”
倪萊:“就普通的大米粥,什麽也沒加。你想喝什麽粥?”
“就大米粥吧。”季随終于走下玄幻的樓梯,強撐着來到客廳的沙發前坐下,不想動。感覺這種狀态出不了院門就能載個大跟頭。真是病來如山倒。
倪萊蒸上雞蛋羹,倒了杯熱水放到茶幾上,瞧着他:“吃過飯再去醫院吧。”
季随靠在沙發上,擰着眉:“不去。”
倪萊:“去黃大爺醫館?”
季随一下笑了:“你上回買的感冒藥吃完了沒?我吃兩片藥就成。”
倪萊愣了下,像是在思考:“哪回?”
季随啧了聲:“就黃大爺醫館那回。”
“哦,那個啊,還有,我去給你找找。”倪萊蹦跶着上樓,不一會兒又蹦跶下來,手裏拿着藥盒,“夠吃兩天。”
季随嗯了聲。
“飯後吃。”倪萊把藥盒放下,又蹦跶着去廚房,“我再拍個小黃瓜吧,清淡。”
季随沒吭,靠在沙發上,眯瞪着眼瞧着在流理臺前忙活的倪萊,走路靠蹦跶,屬兔的嗎?
在他眼前蹦跶來蹦跶去,合着我生個病你就這麽高興?我還沒死呢,不知道掩飾下情緒?哦,面部情緒管理的是挺好,也就只剩下肢體語言了。
操,成心的吧。
季随擰眉,等等,她好像不止今天蹦跶着走,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貌似好像是……認出他是禾子,在基地大院門口等他時開始蹦跶的吧?
這就有了那麽點意思。
順着這個思路往深裏想,越想越有意思。
比如,倪萊剛登島時整個人像根木樁,直愣愣的,現在,至少在他跟前,她身條就格外柔順,柔的像塊橡皮泥,可以任他揉搓……說的好像揉搓過她似的,嘿,還真揉過,就在昨天,是挺……軟。
倪萊切好黃瓜條,擡頭看過來:“你還想吃什麽菜?”
季随連忙把視線挪到她刀下的案板上:“不挑食,有什麽吃什麽。”
倪萊應了聲,去冰箱裏找菜去了。
禮尚往來,季随也随口問她:“在島上這些天,你吃過海鮮嗎?”
倪萊翻着冰箱沒有回頭:“還沒,不太能分辨得出來海鮮的好壞。”
“行吧。”季随摸出來手機,“我讓夏毅凡送過來一些。”
他給夏毅凡發了條微信,猶豫了下,手指點進傻驢的聊天窗口。
昨晚他邀請她視頻聊天,4分19秒都聊了些啥?她怎麽就跟沒事人一樣,問都不問的!
季随煩躁地劃拉着屏幕,兩人的聊天記錄不多,沒多長,一拉就能拉到底,中間夾雜着一張圖片。點開。
暴風雨剛停的那天,倪萊光腿穿着他那件寬大的防護服。
對喔,她還沒把衣服還回來。
他那天沒仔細看這張照片,現在拉大了仔細看,就有些血氣上湧,感覺身體溫度往上蹿高了至少兩度。
裏面穿什麽了?泳衣吧,什麽款式的泳衣?連身的還是分開的?什麽顏色?
又不是沒見過穿泳衣的女人。
真是……媽的。
季随把手機反扣在沙發上,腦袋裏的那些個東西反扣不出來,亂七八糟一股腦往上湧。
他就覺得吧,他今天的病是被昨夜那一炮打出來的。為什麽有那一炮,還不是因為昨天手賤摸了她的不可描述,結果在夢裏重現又摸了一遍。
操。不對啊,摸的人都這麽大反應,被摸的人會什麽事都沒有?
他擡眼去看倪萊。
倪萊恰好洗了一碗聖女果,給他端了過來:“粥還燙着,你無聊先吃口這個,補充一下維生素。”
倪萊走到他跟前,伸手往前遞着玻璃碗。
季随望着鼻子前的這碗聖女果,腦袋昏沉,腦子就遲鈍着,還停留在她一步一挪走過來的畫面中。
她的身段可真是……柔。
真的就跟啥?那啥橡皮泥似的。
季随喉結緩緩滾動着,伸手去接玻璃碗。
不知是眼睛出了毛病還是胳膊跟自己作對,再或者是腦袋昏沉肢體不太跟得上,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的手錯過玻璃碗,握住了她的大腿。
那一刻,兩人都是一僵,誰都沒有動。
季随沒有說話,說什麽,說我看劈叉了?接禿嚕了?
那這個叉劈得還挺大,這個嚕禿得還挺光。
“各位老鐵小仙女,你二大爺今天來個現場直播煮螃蟹。”二大爺一手舉着手機杆,一手拎着螃蟹筐跨進來,“來來來,你們刷飛機刷火箭要看的史上最帥救援大帥比……哔哔哔——”
二大爺看着沙發那邊的兩個人,嘴裏哔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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