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換男人如換衣服

打個比方，我每次提起我的外祖母，都會聯想起法國巴爾紮克的小說《守財奴》，葛朗臺這個人物。

他簡直是愛財如命，吝啬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擁有萬貫家財，可他依舊住在陰暗、破爛的老房子中，就連每天吃的食物都有定量，沒有一絲一毫的浪費。他的眼中只有金子，見到金子就兩眼放光，每天都要去金庫撫摸，才能安心。這是一個典型的暴發戶形象。

不過，我的外祖母并不是愛財如命，她只是單純的摳門兒，比如我要是去她家，必須帶着便宜的東西去，否者她就批評我不會節儉，不懂得如何持家。她住在我城西的一座古宅裏，夏天的時候她從來不開空調，不插冰箱，做飯不開油煙機，導致房頂一層的油污，每次都很難清洗，可是即便是這樣，她也親自上房頂擦，從不請鐘點工。

她在自己家裏是這樣，去了我舅舅家也是如此，她見阿姨用烤箱，或者微波爐都十分心疼，所以，我舅媽從來不讓她靠近廚房，否者冰箱裏的東西就遭殃了，老人家心疼電費，總愛拔冰箱插頭。我舅媽跟她講過很多次，冰箱裏面的東西比電費貴多了，可是，老人家總是轉不過這個兒來，所以，她每次去，都要請好幾個人在家裏看着電器開關。

所以，我真的很難想象，我外公是怎麽和這樣一個摳門兒的女人過的一輩子。不過看起來，這些困擾只是我們的，我外公自己倒是過得很舒心，因為有一種東西叫習慣，習慣了，所有的不正常也就變得正常，所有的難以接受，也變得理所當然了。

我到的時候，楚碧嬌正在廚房給我外祖母幫忙，不但如此，我還看到她帶回來一個，長相端正的帥哥，我眯着眼睛看去，發現那帥哥正是某家電器老板的兒子，竟坐在門口摘菜。

不過這在楚碧嬌的身上已經很平常了，她是出了名的換男朋友如換衣服，甚至婚後還帶別的男人回家，他老公竟能忍受她，我實在不能明白，她身上哪個地方将男人迷得團團轉。明知道這個美女把婚姻都當成兒戲，還這麽巴巴湊過來。

不過，我現在想的是另一件事，我想這個美男一定想不到，他在誰家摘菜，雖然商界知道我舅舅楚弘岳，卻鮮少人知道，我舅舅的父親竟是退休的高官。不過我舅舅這麽多年的确也鮮少動用我外公的手中的人脈，大多是自己解決。

換個說法，即便是我舅舅要我外公幫忙，老人家也不伸出援手，相反，會将他的兒子批評一頓。

那帥哥看到我，似乎很意外，我笑着朝他點頭，就算是打招呼了，他卻盯着我看，“你是夏明雪？”

我笑着點頭，“沒錯，我是夏明雪。”

那帥哥竟站起來，手裏面還掐着韭菜，繼續和我套近乎，“我上次去楚氏集團見過你……”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尴尬，而且臉頰有些發紅，似乎是覺得這樣說，好像不太對場景，他又笑道：“你是碧嬌的姐姐吧……”

我笑，心裏想着，這個帥哥真是不會說話，但是我還是很禮貌，“是的，我比碧嬌早出生幾個月，她喊我姐姐。”

“哦……哦……”那帥哥的表情十分尴尬，仿佛是意識到自己嘴笨不會說話了。

“是雪兒吧，快進來！”這時候，我外公的聲音從裏屋傳來，我立即應了聲是，就将菜交個那位帥哥，囑咐他交給為我外祖母。

我外公是個棋癡，喜歡圍棋和象棋，他退休以後，整天和老友下棋，幾個老人坐在一起，或者我外公一個人盯着棋盤，為了破解一個棋局，坐整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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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之所以叫我，是因為我也精通圍棋，和象棋。

當然我研究這些東西不是因為喜歡，完全是為了讨好我外公開心，甚至年少的時候還拿過冠軍。不過，下圍棋的确是講究天資的，有句話說，13歲不成國手終身無望，我年少的時候，恰恰受了外公的熏陶，啓蒙很早。

甚至到了後來，我母親對我嚴厲的時候，我外公會護着我，所以，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我當年苦心研究這些自己不喜歡的東西沒有白費心思。

我進門的時候，外公正端坐在小涼席上，棋盤上擺着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他見我進來，很高興，又見蕭毅沒有來，問了一句，“蕭毅沒來啊。”

我笑得很自然，“是啊，他今天很忙，說過段日子一定陪您殺一盤呢！”我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蕭毅圍棋下的也不錯，所以我外公就對他多了幾分的喜歡。

“嗯，年輕人嘛，總是忙忙碌碌。”我外公點點頭，讓我坐下，又說，“雪兒，你看，這是我和老張昨天下的棋。”

我聽我外公說着，将目光轉向那棋盤，看了半晌，笑着撿起了幾顆棋子，又添上幾顆，我外公一看，立即眼睛一亮，“到底是年輕人，腦子靈活！”

我們正說着，楚碧嬌就從外面進來，看了我一眼，我也擡頭看着她，她的臉色在看到我以後變得很難看，但是還是笑着擠出笑意，“姐，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笑，“我剛坐下。”

“爺爺，吃水果。”楚碧嬌是端着一盤子水果進來的，我瞟了一眼睛，是削了皮的蘋果，便從盤子裏拿了一個開始咬着吃。

我外公在楚碧嬌進來以後，眼睛都沒有往她那裏看，只盯着棋盤，不知道嘴裏說着什麽。

楚碧嬌當然不高興，甚至，這是她心裏的一根刺，她從小不管怎麽讨好我外公，我外公就是不喜歡她，所以，聽到我和我外公聊得這麽投機，她十分惱火。

可是，即便是她再怎麽不高興，她也不敢發火，還要努力掩飾，所以，我看到她的臉有些僵硬，那顯然是笑得不自然的表情。

楚碧嬌其實也不是不會讨好人，相反，她真的用心去讨好一個人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會喜歡她，比如我外祖母，就十分喜歡她，即便是她身上有數不清的惡習，我外祖母也把她當做心肝寶貝。

這是什麽原因呢？用我外祖母的話說，畢竟是楚家的血脈，而相反，我姓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