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局勢

回到了府中,高洋立刻變了臉。

變臉如同變戲法一樣迅速,他變得一臉凄怆。

屏退了仆從,他嘆了一口氣,問道:“誰最希望兄兄死,你可知道?”

“元善見。”李祖娥脫口而出,她又沉思了半晌,緩緩地道,“他只是一個皇帝的象征,實權其實全都掌握在兄兄的手裏。如果兄兄沒了,他必然會趁機擺脫我們霸府的控制,宇文泰又在虎視眈眈,大哥為了穩定住局勢,就秘不發喪,在宴會上故意裝出很快樂的樣子,以免被人覺察出兄兄已殁,這樣可使皇帝打消了要脫離霸府掌控的念頭,也使得那些有了反心的人不敢輕舉妄動,免得腹背受敵,形勢不利。”

高洋贊賞道:“阿娥,你果然很是聰慧。”

“那麽你要如何做呢?”李祖娥問道。

他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李祖娥透過徐徐的月光,幽幽憂憂地望着他,但是始終想不出該如何安慰。

在這一段的時間裏,高洋開始夜夜彈起了琵琶。然而,待得第二天上朝的時候,他又是冷冰冰的一張臉。

李祖娥只能暗嘆高洋這家夥太會裝了。

陽春三月,風暖不寒,枝上一朵朵的花開始綻放,像一個女子全部的愛情。

流螢坐在窗戶下刺繡,臉上還時不時地露出一絲的淺笑。

李祖娥瞅着流螢,想起了那天為迎接高澄的宮廷宴會。

流螢停下手裏的活,忍不住問:“怎麽了?”

“我在想……”李祖娥坐過來,說道,“我在想你在想什麽?”

流螢的眼睛裏有些閃爍。

“難道你不明白?世子還朝來這些日子,你臉紅心跳的樣子越來越多了。”

流螢整個人一愣。她撚起一根細細的絲線,瞪着眼睛,說道:“你嫣翠胡說八道呢。”她把絲線從針裏穿出來,勉強一笑,“嫣翠就會亂說。”

“你怎知是嫣翠告訴我的?”

“除了她是個愛八哥,還會有誰?”

李祖娥笑道:“瞧你那份神不守舍的樣子,還嘴硬呢!”

“嘴硬?”流螢的臉有些紅。

“哈哈,看看臉又紅了,你肯定是動了心的,就是大哥不知道怎樣想的?”

“世子?”流螢下意識地搖頭,“不是世子,怎麽會是世子?”

“不是世子是誰?”李祖娥不懷好意地看着她。

“哎呀!”流螢覺察出來她是在套她的話呢,微微地低下頭,不理睬她了。

李祖娥的嘴唇邊帶了一個自信的微笑。她忽然又問道:“流螢,你快說呀,你到底在想什麽,那個人是誰?”

流螢埋着頭刺繡,她淡淡地說道:“并沒有誰。”

李祖娥抿嘴一笑,說道:“那看來是蘭京自作多情了,前幾日,他托他哥哥蘭改求我将你許配給他,可惜啊可惜,你居然是不喜歡他的。”

流螢聽了連忙拉住她,急道:“誰說我不喜歡他的?”說完,她擡頭看到李祖娥正笑着看着自己,立刻明白了,便一下子面紅耳赤的,再次垂下了頭。

李祖娥笑笑:“你是我的陪嫁丫頭,蘭京是世子府裏的人,已被元玉儀推薦去了廚房,如果蘭京能夠捉到你這一只小螢火蟲,也稱得上是一出好姻緣。等太原公閑下來了,我便跟他去說說,他也不好不放人,你說是不是?”

“嗯。”流螢沉吟着,“可是……”

“可是什麽。”李祖娥打斷了她的話,“哪有什麽可是的,只要你們兩個兩情相悅就行。”

流螢不說話了,心裏卻恰如吃了一塊蜜餞糖似的,甜甜的,濃得化不開。

她低下頭将線頭咬斷,一只帕子就算是繡成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帕子上繡成的紅花綠葉,神思有點恍惚。

一日午後,蘭改正在門邊上站着,等着高洋出門。

也不知哪裏湧上來的勇氣,流螢看見了,便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去。她悄悄地把那一方手帕子交到蘭改的手上,在他的耳邊輕輕地道:“還望你送到你弟弟手上,千萬,千萬。”說完,她便紅着臉急匆匆地走了。

在半路上,她又停下來,站在風中愣愣地出神。

“如果蘭京能夠捉到你這一只小螢火蟲,也稱得上是一出好姻緣。等太原公閑下來了,我便跟他去說說,他也不好不放人,你說是不是?”

她咀嚼着李祖娥曾經答應過的話,她滿心歡喜。

她在心滿意足地等待着那一天到來。

自從高澄還朝以來,除了他的身邊多了一個元玉儀,以及流螢越來越心煩意亂之外,朝廷上也掀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邺城四貴之中的孫騰升為了太傅,高隆之原先是司徒,現在升官作了尚書事,主要處理朝廷政務,而尉景也官拜了大司馬。高澄又任命可朱渾道元做了司空,賀拔仁成了太保。然而,就在這幾個月之前,在高澄懲治貪賄的措施下,這些人簡直是備受折磨,他們不是在監牢裏,就是躲在自己的府中閉門謝客。其中變化最大的是:一直陪侍着皇帝而無所事事的高洋升任了吏部尚書。

這是朝廷裏的變化,衆人都在議論紛紛,尋思着這奇奇怪怪的人事變動,猜想着高澄前後不一的政策到底意味什麽事要發生。然而,李祖娥并不是很關心這些,她雖然很支持高洋出人頭地,但是她很少想到要為他的前途做些什麽事,她不知道該怎麽想,又該怎麽做,她毫無野心,她只為自己的愛情悱悱恻恻。

高洋因為升任了尚書,越來越來忙了,成天不見在家,而且與李祖娥在一起的時候也越來越少了。李祖娥心裏雖然有些酸酸的,但她也不會說什麽,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有力量為他做一些事,她想她總不能讓他一直陪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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