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君子有為，有所不為

唐教授維持着冷漠的表情讓機器人收拾了殘局, 但讓謝傳燈驚訝的是，實驗室裏的學生們依然在認真地工作，只有幾個人抱怨晃動讓他們手滑了又要重來, 卻沒有一個出門來看。

“實驗室一點小爆炸是正常情況。”唐教授冷淡地解釋了一句, 就帶着兩人一狗回了辦公室。

他擡手在光腦上一點，剛剛的監控錄像便開始重新播放, 他仔細地看了一遍，這才轉頭過來, 看着阿澈的目光充滿了複雜：“他的心髒, 居然選擇了你麽？”

阿澈特別無辜地看着他。

“按理來說, 我是不該相信你的，畢竟你和楊一起過來，”唐教授探究的眼神看着阿澈, “你們把手伸出來。”

阿澈看向傳燈，傳燈對他點了點頭——沒有感覺到任何惡意。

教授拿着兩只鋼筆模樣的取血器，在他們倆指尖分別取了幾滴血液，滴在了一張白色試紙上, 阿澈的血讓試紙很快變了顏色，傳燈的的血滴在紙上卻根本無法浸透下去。

看完結果，他這才轉過頭, 看傳燈的神色十分複雜：“看來你的精神力鍛煉法能治療異體，并不是假話。”

“你說見過阿澈？”謝傳燈輕輕問。

他停了一下，繼續道：“我也直說吧，你的大學旁聽函是樓夙交給我的, 所以我所知道的，就是你總結出一套鍛煉法，可以開發人的潛力，控制變異，本來我是不相信的，不過現在看來，已經可以證明了，明天不用來二樓實驗室了，這種基礎實驗不能對你有什麽幫助，我會在這裏給你補課。”

新的知識可以學？謝傳燈輕輕點頭，立刻答應：“那謝謝老師了。”

唐教授也矜持地點點頭：“但是，我的補課費用是不能少的。”

“沒有問題。”謝傳燈一口答應，這幾天他做直播，收入簡直已經到了讓他有些不敢看後臺的地步。

“因為你的天賦太過特殊，所以我也可以免除補課費，但實驗室有一個特別的地方，我要告訴你。”唐教授阻止了謝傳燈說該給的想法，認真道，“學校的很多儀器是可以私人購買的，你想用高級一點的，可以自己添置，但是要量力而行，知道麽？”

謝傳燈當然同意。

“另外，心髒的事情千萬不要說出去，否則誰也保不住他。”唐教授說到這，下了逐客令，“好了，你們都回去吧，今天不做實驗了，我也要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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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傳燈松了一口氣，知道這事算揭過去了，便帶着惹禍的一人一狗匆忙離開，阿澈還不忘記把自己的便當盒帶上。

唐教授看着阿澈剩下的一滴血液，思索許久，連着試紙儀器一起放入強酸溶液裏反應掉了，這樣就再也找不出任何基因的痕跡。

然後他就又陷入遲疑中，如今研究院的情況，我真的該留下他麽？

現在該怎麽辦呢，狐貍那已經坑不出多少錢了……

回到家的謝傳燈将二哈和阿澈都好好收拾了一頓。

阿澈委屈無比地蹲在沙發上，整個人都消沉了，本來他今天賺到錢給阿燈做好吃的那麽開心，以為可以得到表揚，可是卻給阿燈添了麻煩，現在阿燈不理他，也不吃東西，感覺自己特別沒有用。

樓懷泱從房間裏走出來，看着桌上的飯盒，歪了下頭，再看看客廳裏僵硬的氣氛，溫和道：“事情都過去了，別生氣了，再不吃飯都冷了，開動吧。”

狗和人都擡頭看着他。

“來嘛，我很久沒吃飯了，”他微笑道，“就當請我吃。”

這話是說真的，戰場上時間緊迫，營養液是唯一簡單方便的東西，後來一路匆忙，他被父親丢給唐川教授治療，唐教授搖頭說沒辦法了之後，又被丢給傳燈，折騰了半條命，現在在爬起來，他深深覺得自己現在可以吃掉一頭異體。

謝傳燈見阿澈也是知道錯了，便緩和了臉色，打開了食盒，讓大家一起吃。

阿澈做的菜是完全按照教學視頻來的，一秒不差，一絲不少，調料精确到克，時間校準到秒，火候更是用焦耳來計量的，所以并不難吃，相反還很不錯，反正比謝傳燈當年在野外弄的燒烤好吃多了。

樓懷泱又講起了這次戰場上他不得不拼命的麻煩，他遇到了當年的戰友，安洛蘭。

“安洛蘭給自己做了一套生化機甲，他的進步特別大，他沒下死手殺我，不然就算我再打三針基因針也拖不住他半小時，不過到底還是殲星炮來得及時，我感覺他最後已經要忍不住殺我了。”樓懷泱的語氣裏有一點慶幸，“唉，要是楊也在就好了，我和楊一起，肯定可以擋住他的。”

“楊？”謝傳燈想到先前那名青年，聽阿澈說他也叫楊，是Y&T的人，只是被唐教授驚走了，可能還會來找他。

“我當年的戰友，當年的機甲部隊裏，我比較擅長防守，楊擅長攻擊，安洛蘭兩者都很擅長。”樓懷泱提到這個名字，神色瞬間黯淡了，“抱歉，我失陪一下。”

他放下筷子，關門回房了。

阿澈眨了眨眼睛，睫毛微動，顯得十分無辜，他問：“為什麽他突然就不開心了？”

“不清楚，快吃飯。”謝傳燈心想，那個楊應該就是當年聯盟機甲三王中剩下的那一個了，等下去看看資料就知道了。

收拾了碗筷，二哈知道犯錯，在一邊用椅子悄悄地磨爪子。

謝傳燈看到它長長的指甲，在工具箱裏找到一把大剪刀，讓它過來。

看到剪刀鋒利的刃口，二哈毛都炸了，想跑卻被主人直接抓着長毛逮了回來，放懷裏捏着爪子一根根剪斷了，每剪一刀，二哈就會驚恐地顫抖一下，當放下它，整個都幾乎都灘成了一個狗餅。

阿澈立刻把小舟掀開，坐到傳燈面前，眼睛亮晶晶地伸出了雙手——他的指甲也很長了，還比一般人厚，宛如十個長長的水晶片，一看就鋒利無比，能抓透任何東西。

謝傳燈捏着阿澈修長幹淨的手左右看看，将剪刀遞給他：“自己剪。”

阿澈當然不幹：“不要，就要你給我剪！”

謝傳燈拒絕，打開光腦準備查那位叫楊的人，消息很快出來。

阿澈歪了歪頭，坐到阿燈身邊抱住，像小舟一樣在阿燈懷裏拱來拱去：“阿燈，阿燈~”

這個撒嬌太厲害了，謝傳燈實在招架不住，又不想為這點小事兇他，只能無奈地把他拉過來修指甲。

然而，剪刀面對阿澈的指甲，斷掉了！

傳燈看着阿澈那水晶一樣毫無劃痕的指甲，一時驚呆，思考着要不要去訂購一個小的鑽石打磨機。

阿澈很不滿意，氣得咬指甲。

傳燈看得心疼，立刻細心安慰他明天就找更厲害的剪刀給他剪。

就在此時，有人按響了門鈴。

“你好，我叫楊寧，來自Y&T，”來者是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外貌溫和好看，就是灰蒙蒙的眼睛有些特別，他的語氣十分真誠，讓人不好意思把他拒之門外，“想和你談一些交易。”

謝傳燈把人請了進去，準備在拒絕之餘，也見識一下這個久聞大名的Y&T。

“你的神經退化研究猜想我們已經研讀多時了，”對方開門見山，他拿出一本精美的書籍，正是傳燈發表了論文的《基因》雜志，“我們的專家認為，這會是一個新的研究方向，想請您支持我們的研究。”

“這只一個猜想，而且我還在上學。”謝傳燈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發現的論文，一邊翻看一邊委婉拒絕。

“這個你不必擔心，你可以一邊上學一邊加入我們的研究，一但成果出來，不但有高昂的專利費用，還可以加不少學分，更容易畢業。”楊微笑着回答，同時從包裏拿出一袋狗零食，把二哈逗過來撸狗，他似乎十分喜歡動物，“而且，唐教授那邊，并不适合你的發展。”

“為什麽這麽說？”謝傳燈翻書的手一停。

“唐教授的基因修複項目已經持續接近十幾年了，一直反反複複陷入資金困境，”楊說起此事，神情有些可惜地道，“基因研究的耗費太重，國會支持是研究沒有負作用的完美基因，我們公司承接這項研究，已經将基因針劑改良到現在的安全範圍；而唐教授的成果卻一直是零，我們一直在反複說服唐教授加入我們，他将時間花費在一個沒有未來的項目上，是對他自己的浪費。”

“可是，我能研究什麽呢？我連試驗都做不好。”謝傳燈聽到這話，心中簡直無明火起，“而且你們這樣整教授好麽？”

什麽沒有成果，明明就是你們這些家夥拖後腿！

他太懂這裏邊的道道了，上輩子他就是這麽栽的，他放棄昆萊的盛世之地不就是為了發展自己的老家麽，為了誰啊！結果一群害怕他崛起的老頑固就用各種辦法，挖人扣錢毀材料，生生把他一世所學整成了一堆廢紙，如今回想起來，都是一肚子火。

“科研方向就是這樣，資本不會講人情。”楊嘆息了一聲，知道這次可能沒有機會了，“你可以考慮一下。我們很看中你本身的能力。”

“不必了，請回吧。”謝傳燈淡淡地逐客。

“如果改變主意，你可以随時聯系我。”楊留下了一張名片，禮貌地告辭了。

謝傳燈冷淡地看他離開，過了一小會，才輕聲道：“出來吧，你拳頭捏得太響了。”

樓懷泱默默從轉角走出，神情冷漠。

“那就楊寧麽，你當年的搭檔？機甲三王之一。”謝傳燈看着光腦，疑惑地問。

“不是，”樓懷泱飛快地擦了一下眼睛，“他只是楊的克隆人，楊早就死在攻擊監獄的那場戰鬥裏了。”

他看着正在吃零食的狗，低聲道：“他走之前，讓我幫他養着家裏的貓狗，三年前，最後一只貓也老死了，也沒有等到他回來。”

他們是戰士，但所有的感情，在歷史的洪流裏，就像水滴一樣，微不足道。

“為什麽做他的克隆人？”謝傳燈皺眉問。

“因為楊的基因有很高的研究價值，他們甚至克隆出一個軍團，只是大部分都基因崩潰死去了，”樓懷泱低下頭，“可我還是受不了，我們已經很服從大局了，到底還要怎麽樣？這次要不是你……我其實不怕死，只是怕死了也變成楊這樣。”

謝傳燈用精神力舒緩了他的情緒，神色暗了暗，将自己的光腦打開，他的後臺裏，已經有了數十億的打賞。

他找到了唐教授的研究團隊募款賬號，把自己的賬上的錢都轉了過去，想着今天還是要繼續直播，不能偷懶，同時，他摸摸阿澈：“以後，你要負責家裏的開銷，做得到嗎？”

阿澈差點激動地汪了出來，立刻撲到他懷裏：“好的，當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