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包點心

徐虎回到家的時候大概是晚上九點鐘，雖然天兒還早，但是因為天冷有沒有什麽娛樂節目，很多人都早早的睡了，只有他們屋裏的油燈還亮着。楚清黛這是自己跟自己擰巴上了，上午的時候連個火都生不着讓楚清黛志氣大消，等徐虎走了以後她就坐在那一動沒動坐了一下午的針線。

這一下午的功勞倒也不小，不僅把她自己的繡鞋做好了，連徐虎的鞋子都坐了一小半兒這不是她第一次給男人做鞋，以前也給他小表哥做過，只不過她小表哥的鞋子要比這個精致很多上面還要有精致的雲紋，直到楚清黛去世都沒做好，而徐虎這雙與之相比就要簡單多了，并不用繡花，只要足夠結實暖和就行。

同樣都是做鞋，卻有兩種心情，給她小表哥做鞋的時候楚清黛有羞澀也有甜蜜，而現在給徐虎做鞋她卻說不清楚自己是個什麽感覺，有幾分茫然幾分苦澀卻也有幾分憧憬。

雖然楚清黛知事早，但是她也說不清楚自己對她小表哥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感情，她自小就知道小表哥是要當她夫婿的，也把他當成自己的所有物，要不然也不會知道他跟別人定親以後吐血而亡，但是一向性子十分獨的她對她小表哥有了通房的事情倒沒多大的反應，那時候就連楚嬷嬷都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生怕她一個想不開做出什麽事兒來。誰知道她倒是平常，甚至那時候還有心情跟表姐妹們一起興致勃勃的釀桂花酒。

楚清黛的性子如果讓跟她打過交道的人來說那就是有些陰晴不定，她有時候就算看到落花就會落淚，有的時候卻會興致勃勃的采花做胭脂膏子。有時候別人一句話就會觸到她敏感的神經，有時候別人怎麽開玩笑她也不會生氣。

而她對她小表哥就是這樣子，容不得他對別人好，但是他身邊有通房這樣親密的人兒倒是跟不知道似的。用她的話來說那是個什麽阿物也值得她費心思。

徐虎進來看到的就是她這幅安安靜靜做針線的樣子，平時楚清黛睡得都比較早，徐虎回來以後她早已經休息了，現在見她還醒着倒是有幾分詫異，随後就是高興，他今天得了工錢又得了賞錢，急需跟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好心情，如果不是太晚了他甚至還想着買點兒小菜跟馬三兒幾個喝兩杯。

徐虎小心翼翼的拿出烤紅薯，因為一直在棉襖裏面放着還熱乎的很，他一拿出來屋裏便散發出了烤紅薯特有的香甜。楚清黛從沒吃過這種東西，聞到甜味兒肚子都開始叫了。其實楚清黛也餓，但是那些東西卻是實在吃不下去，只能挨着餓。現在聞到這股子甜味兒，肚子自然而然便開始鬧騰。

楚清黛小臉兒一紅，很是不好意思，這在她看來是十分失禮的事情，不過徐虎倒是不在意，窮人誰還沒挨過餓，而且楚清黛今天一天幾乎沒吃啥，肚子也早該餓了，他拿出一個紅薯塞進楚清黛手裏說道：“來，快吃。”

楚清黛生活的那個年代并沒有紅薯之類的東西，因此對這個她的确有幾分新鮮，不過她也知道這個時代多了很多新鮮東西，比如說紅薯、馬鈴薯還有做玉米餅子的那個玉米都是她沒見過的，還有那個什麽肥皂，甚至就連琉璃鏡都成了十分普通的東西，聽說現在外面富人家的窗戶也全都是琉璃的，楚清黛有些心向往之，以前就算是侯府也不能把珍貴的琉璃給整間房子做窗戶。

烤紅薯的味兒雖然很好聞，但是楚清黛卻也有些躊躇，看着黑乎乎的，不像是什麽好東西，不過她的确有些餓了，索性豁出去試探性的咬了一口，出乎意料的楚清黛覺得竟然十分好吃，一口下去嘴裏又香又甜，還有些糯糯的，尤其是表皮部分烤的微微有些糊了，不過去更好吃。見楚清黛難得吃的十分香甜，徐虎也是松了一口氣，這不吃東西總是不行，能吃就好。

他自己也拿起另一個狼吞虎咽的吃起來，烤紅薯并不貴，不過徐虎也只買了兩個。這東西吃了肚脹，徐虎爹沒了以後，他娘為了讓他填飽肚子根本舍不得買白面跟大米，幾乎一直在吃紅薯，有時候也吃高粱面，能吃一頓玉米面兒餅子都是難得。因此他其實并不太愛吃這個，不過很久不吃了，偶爾吃一個還不錯。

楚清黛吃了大半個烤紅薯，這已經是相當不少了，徐虎把她吃剩下的那半個接過毫不在意的吃了，楚清黛對于徐虎吃自己剩的東西一開始十分不自在，現在倒也習慣了。烤紅薯雖然好吃，不過吃完以後手上嘴上都是黑乎乎的，現在楚清黛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不在躺在炕上伸着手等着徐虎伺候，而是自己站起來從暖水瓶裏倒了些熱水出來洗手。

說起這個暖水瓶對楚清黛來說又是一個稀罕物，熱水放進去竟然能一天都是熱的，雖然到了後面會不再如剛燒好的那麽燙，但是卻也溫熱洗手最好。這個暖水瓶也是徐虎從舊貨市場淘來的，這東西現在還是個稀罕物，新的特別貴，他拿回來的這個保溫性已經不是那麽好了，但是卻也讓楚清黛驚奇不已。

楚清黛淨了手，徐虎也不嫌棄，自己就着她用的剩下的水洗了洗手這才想起放在一邊的點心來，他不告訴楚清黛這是人賞的，只要是個男人在自己女人面前就十分愛面子，盡管他在外面幾乎低到了塵埃裏，但是仍舊想在自己女人面前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今天掙了些錢，專門從柳記給你買的點心。這東西可貴着呢，你留着自己吃。”徐虎把油紙包遞給楚清黛，怕她窮大方像打發那些蜜棗一樣給別人分了還專門交代了一句。倒不是徐虎小氣，而是柳記的東西真的貴的很，尤其是那些西洋點心，那麽一小塊兒就要幾塊錢，他從來沒吃過。這個他不知道是什麽，但是隔着油紙包都能聞到濃濃的奶香味兒，這麽好的東西當然是兩人留着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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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黛打開油紙包，裏面是元宵大小的小果子，表皮是粉紅色，楚清黛撚起一個放進嘴裏，倒是格外好吃，有些像楚清黛以前吃的泡螺，只是一嘗楚清黛就吃出來大概是用玫瑰花汁揉了面，裏面擠了奶油，既有玫瑰花的清香又有奶油的甜鮮，更巧妙的是烤的表皮十分酥脆，楚清黛吃完一個忍不住享受的眯了眯眼。

雖然吃了大半個紅薯已經有了五六分飽，按照楚清黛的習慣，晚上吃個五六分飽已經不能再吃了，這樣才是最養生的，但是這點心格外美味，楚清黛忍不住又拿起來了一個放在嘴裏。這點心比起前幾天徐虎買回來的那些粗糙的棗泥山藥糕，紅糖糕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

徐虎見不用自己再勸她就自己又拿了一個便笑着說道：“你倒是識貨。”見楚清黛吃的香甜，他自己也忍不住伸手拿了一個。吃到嘴裏一股子奶油味兒，的确挺好吃，不過徐虎一個大男人對這個到沒多大喜愛，相對來說他到更喜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也就女人喜歡吃這些東西。

楚清黛吃了三個，就算是仍舊想吃，到底是收住了手。徐虎拿回來的這包點心不多，也就只有十個，楚清黛吃了三個，徐虎吃了一個這就少了一小半兒。

兩人吃飽了，天兒已經不早了。徐虎又洗了手腳，這婆娘現在講究特別多，每天晚上還得讓徐虎洗手洗腳，要不然又要哭哭啼啼的。徐虎怕了她總是哭，一開始不習慣，現在倒也習慣了。

也許是難得吃的比較飽，楚清黛白日裏被打擊的十分低落的心情也好了幾分，徐虎今天不僅收了一個月的包月錢還得了一塊錢的賞，他把錢拿出來再翻出剩下的五塊錢，加起來也有七塊錢了。已經要月底了，月初就要給車行交租子，上次跟趙強說好了，他交十二塊，還有十來天加班加點兒的拉幾天這個月的租子錢就有了沒準兒還能有些盈餘。

每到月底湊租子對徐虎來說是一件極難的事兒，現在已經有了多一半兒，徐虎整個人都放松了不少，他忍不住又翻出楚清黛的那副金镯子有些憧憬的說道：“我好好拉活兒，你在家好好養着，多吃點兒給爺生個胖兒子。等我攢夠了錢，以後自己買一輛黃包車，也讓你過一過少奶奶的日子。”

徐虎只是一個大字不識的平窮人中的一個，對以前的他來說，能有一輛自己的黃包車那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現在老婆孩子熱炕頭都有了，買一輛自己的黃包車也不再僅僅是做夢才能實現的事兒，徐虎覺得自己做夢都能笑醒了。